第九章：胜利日
胜利日。莱碧安的办公室。
办公桌上放着一个水晶通讯器，文静对着它慢慢地说：
“今早点名后，他上楼去见邓炜达，手里拿着个信封，上面写着辞呈。”
J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Ｑ有什么动静？”
“完全没有，我认为她不知道耀扬辞职的决定。”
“哦？”
“是的，Ｑ这次麻烦大了，我觉得我也应该撤走。”
“你应该做什么，由我决定。”J结束了通话。
文静合上水晶通讯器，抬起苍白的脸，对着桌子对面的莱碧安讨好地微笑。
莱碧安抱以更温暖的笑容。
文静松了口气：“Ｑ，安安姐，抱歉我没有告诉你我的身分，但你也知道，在组织里，我只能无条件服从J的命令……”
她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两只眼珠定定地看着莱碧安，脸上涌出滚滚的汗珠，却说不出话来。
莱碧安笑笑：“想留下什么话？就说吧。”
文静用嘶哑的声音艰难地说：“你练成了《魔花书》第三重？”
“精神魔法跟体能无关，如果你一年不能动，也可以突破第三重。”
“你……你一直在欺骗组织？”
“我从来没有欺骗过我的组织。”莱碧安眼波流转，俏皮地一笑，仿佛姐姐在戏弄年轻的妹妹，文静又不能说话了，莱碧安摇动轮椅到她身边，轻声说：“你真的以为我会甘心加入你们的老土邪教，跟一群贱民为伍？”
莱碧安微笑，丰润的红唇抿出一道甜蜜的曲线。
文静的脸仿佛被一只魔手抚过，表情一下子恢复了平静，鞠了个半躬，走出门外，却没有在秘书台边停下，而是笔直地走到了栏杆边上，仿佛在欣赏风景。
然后，她就滑了下去。
文静的“失足”引起了一些小小的骚动，却没有传到平台另一端的监狱长办公室。
邓炜达放下耀扬的辞呈，摘下老花眼镜，做出亲切的略带惊讶的表情，迅速地帮耀扬找到了理由：“耀扬你果然是个稳重精明的小伙子。莱碧安小姐这次捅了大篓子，皇室跟教廷的矛盾，是能轻易卷进去的么？她那条船沉定了，你现在跳也算来得及。”
耀扬笑笑，算是默认。
“可惜了，我本来还想着她走了之后——不管是高升还是撤职——好好跟你谈谈，小伙子是可造之材呢，可惜了可惜了。”邓狱长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把耀扬的辞职信收好。
“你哪天离开呢？”
“按照规矩，是两周之后，但我想这里似乎不需要我服务那么久。”
“嗯，今天胜利日游行，咱们要派一个小方阵去，晚上我们回来，你就可以走了。”
“那么，晚上见了，监狱长先生，祝你玩得愉快。”
耀扬走出邓炜达的办公楼，看到西边莱碧安的楼门前聚集了一小群警察，他径直走向莱碧安的西小楼，几个刚从下面上来的警察与他擦肩而过，就问耀扬：“出什么事情了？”
耀扬平淡地回答：“哦，好像是督察长的秘书文小姐失足掉下去了。”
耀扬走进莱碧安的办公室，忽然一愣：“麦克尔呢？”
“啊？你找他？”
“你还是动手干掉了文静”耀扬走到莱碧安身边，从窗帘的缝隙里看窗外，低声说，“你让他催眠了文静让她自己走下那缺口的吧。”
“是的。”莱碧安双臂抱在胸前，作出一副想要在辩论中自卫的姿态：“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秋日中午的阳光照进来，办公室里暖融融的，莱碧安高而挺的鼻子上渗出几点细细的汗珠，令她坚定的表情有几分滑稽。
“知道你恩怨分明。”耀扬忽然笑笑。
她仰头看他，眼光蓦然变得无比柔和，说了声：“谢谢你。”伸手拉住了他的手，头缓缓地靠在他身上。
耀扬帮莱碧安披上大衣，推着她出来的时候，邓监狱长终于得到消息，匆匆赶到。
事故很快就查清楚了，当时天台上有三个放哨的警察，都看到文静站在栏杆边上看风景，却不小心滑倒，大半个身子滑出了护栏，然后挣扎了几秒钟才跌下去的。至于护栏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缺口，则是半个前为了运送莱碧安小姐订购的钢琴，楼梯不够宽，不得不在这边卸掉了几根护栏。
虽然讨厌的莱碧安这次没说什么，但胜利日死了人终究不好。邓炜达是官场老油条，一边宣布胜利日游行队伍照常出发，一边安排老鼠带人负责搜寻尸体，特别嘱咐了一句：“我看今天风大浪高，你们观察一下水温流速什么的，如果有危险就不要去了，明天后天再找到也没什么。”老鼠心领神会，找了几个交情好的狱警，带着全套工具上岸，却根本没下船，而是开车去附近镇上喝酒了。
第十八模范监狱每年都会参加胜利日游行，担任警察系统队伍的方阵之一，按照传统，每个方阵都准备一些表演、塑像之类的东西，放在队伍中间一同前进。他们今年准备的是开国三圣七贤的群像，胡小六在里面装了些简单的小魔法，可以喷火吐烟什么的。监狱长在平台上试验了一下，发现没有问题，就带着五十个狱警和十座雕像出发了。
装饰着花环的警车和囚车组成的队伍缓缓消失在河边公路的拐角处，耀扬在莱碧安的办公室的窗前按下了秒表上的时间，低声说：“如果不出大的意外，他们将在15点到银城北边的游行队伍集结地。咱们开始吧。”
“不，应该等到日落前胜利日游行队伍走进主城的时候，那是最拥挤最混乱的，信息很难传到他们那里，而且就算他们收到消息，也很难挤条路出来。”莱碧安看看耀扬，“这几个月来我觉得你性格变了很多，没想到骨子里其实还是那么急。”
耀扬笑笑，坐了下来，说：“今天这么做，我没有太大把握。”
莱碧安点点头：“我知道，无论结果如何，今天之后，咱俩就算不拖不欠。”
耀扬不知道如何回答，转开了眼睛去看表。
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耀扬吓了一跳，迅速搜寻到麦克尔的方位，一道精神攻击发过去，他虽然只能熟练使用“神经刀”，但他天赋精神力强劲，发动攻击前完全没有征兆，又快又猛，麦克尔也不敢招惹他，一边大叫“救命！”一边闪避。
耀扬并不追击，冷冷地说：“我不是说了不准你隐形么？”
“我是去阅报栏看报的，路过。”
耀扬看看钟，又看莱碧安，莱碧安点点头。
“回房老实呆着，准备行动了。”耀扬站起身，拿着一个纸袋子出了门。他直接下到地下二层，楼梯口值班的是“小丽”，耀扬在口袋里摸了摸，说：“钱包忘宿舍了，可不可以先欠着？”
“小丽”没说什么，让他进去了。
进到矮人巴克利？铁锤看管的第十九监狱区，大胡子及地的矮人有些惊讶：“你怎么又来了？”
“我今天辞职，来跟你喝一杯。”耀扬把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拿出一大块冷火腿、一包矮人泡菜和一瓶两升装的“强敌”牌蒸馏酒。
矮人的双眼放出光芒，然后迅速装出关心的样子问：“以后，你打算做什么？”
耀扬拿起矮人的刀子切割火腿，说：“还债。”
“你欠了很多钱么？”
“嗯，欠过很多。”
“我听说，你在上面什么东西都卖，因为这个？”
“对。”
“你辞职，钱储蓄够了？”
“快要还完啦。”
“还完债之后呢？你打算做什么？”矮人找出两个大杯子，倒上酒。
耀扬愣了，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我不知道——大概是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