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让我请你今晚跟我分开走
当天深夜，耀扬借了莱碧安的配车，连夜开到银城，通过认识的巡警的帮助弄到深夜进入主城区的通行证，敲开了希谛大教堂旁边梅尤里梅尤菲斯家的大门。
门过了很久才开，十几个穿睡衣短裤的修士手持板凳扳手蜡烛台之类的武器，排在门两边，刚刚见过耀扬的那个年轻修士问：“你要干什么？”
矮矮胖胖的梅尤里梅尤菲斯在人群后面艰难地钻出来，脸上沾着许多片黄瓜，仰着脸问耀扬：“想通啦？”
耀扬单膝跪地：“请原谅我之前的无礼，赐予我您曾提议的慷慨帮助，让我加入圣殿骑士团。”
梅尤里梅尤菲斯很吃惊，睡帽掉了都不知道，他围着耀扬转了一圈，喃喃地说：“要么，你是突然长大了；要么，你的脑子里在策划一件愚蠢鲁莽而危险的事情……”他说到最后半句话时，是压低了声音凑到耀扬耳边说的。耀扬的身子突然一震。
梅尤里梅尤菲斯蹲在耀扬身边，低声说：“你是警察，应该熟悉帝国法律，这年头还会连累家人降为贱民的，只有叛国大罪呀……”
耀扬低声说：“我不会背叛我的祖国。”
“但你觉得你会被法院定为叛国罪？叛国罪……你……卫耀扬……万魔塔……”梅尤里梅尤菲斯的声音突然因为激动而变得嘶哑，无需压低嗓音别人已经无法听到，“你接受了光明教的委托、想救那个人？”
耀扬摇摇头：“不是光明教的委托。”
梅尤里梅尤菲斯拍拍耀扬的肩，说了声“我信你”猛地站起，脸上的黄瓜居然一片都没有掉，他背对着耀扬朗声说，“算啦，我老人家不能骗小孩子，说话算话，我立刻封你为圣殿骑士！”
“立刻？”一个教士叫起来。
“你想什么时候封？有什么日子对你很有意义、或者有什么人你希望在场观礼的么？”
“不是……可，现在是半夜啊！”
“无妨，反正我失眠……不，今晚我感受到了五十年难遇的魔力元素波动！这是大神给我们的启示！这个年轻人，是神需要的侍从！”
众教士一听这话，立刻齐齐面向西方跪下，虔诚祈祷，感应神力与魔力元素波动。
“那么……请出圣剑来！”梅尤里梅尤菲斯忽然大吼一声，眼皮上的两片黄瓜应声落地。
……
677年7月28日，卫耀扬夜扣大法师宅，大法师当场封其为圣殿骑士，其时，大法师睡衣赤脚，徒众20人秉烛观礼，齐曰：今日方知何谓无挂碍。
——《希谛教历代大法师起居注卷2025》
圣殿骑士者，从此脱离世俗，效忠于教会，个人生死荣辱起伏，全部与家庭无关。本意乃筛选忠诚精英，但日后日渐演化，上层游侠纨绔纷纷加入，以求日后有事，不致连累家人。
——《希谛教荣誉名衔与徽章图案初考》
……
从那一天开始，耀扬彻底变了。
他厌恶与任何人交流，除了做生意跟喝酒，他不再讲话，周末很少回家，每天晚上就在宿舍里按照《魔花书》自己练习。
《魔花书》本身文字不多，主要是用精神力量精细操纵人体的一些窍门。耀扬对于精神力量的运用已经有了相当强的基础，十来天时间就完全理解了《魔花书》的意思，虽然离掌握和运用还很遥远，但已经受到了麦克尔的大力赞扬。
从八月开始，麦克尔让耀扬对莱碧安进行一部分比较粗浅的治疗，用精神力控制莱碧安下身的各个关节进行各种运动。就是在这个时候，耀扬才明白麦克尔的苦恼。精神魔法虽然不需要传统的魔法元素，但施法者的精神力与环境息息相关！随着耀扬的程度提升，在他进入冥想状态的时候，他的感官加倍清晰。狱警的脚步声、犯人的私语声、夏日的虫鸣、初秋天空飞过一群候鸟的展翼声，都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而玛河无休止的波涛更好像一连串的雷霆。每次他操纵莱碧安的一对膝盖做完全套动作，都会汗如雨下，脑袋里更是好像最厉害的宿醉般疼痛。
耀扬问麦克尔腰带山中究竟有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会适合精神魔法。麦克尔笑着摇头：“请原谅我的自私和戒备，我不能告诉你地点，但请相信，那里是最接近于死亡的地点，对于精神系法师来说，却是极乐的天国。”耀扬忽然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渴望，甚至超过他少年时候渴望成为有姓的平民、可以礼拜天穿正装去教堂。
胜利日之前的一天，耀扬回了趟城，家里人都去上学或者去餐厅帮忙了。他在家门口的梧桐树下站了很久，然后去了“娟姐小厨”的后厨房。
母亲正在厨房里忙碌，见到他下了一跳：“耀扬？今天是星期三，你怎么回来了？”
耀扬没有回答，只是交给阿娟一个厚厚的纸袋。
“这是什么？”
“三万银券……回头，帮我还给黄欢。”
“干啥？你要做什么？”阿娟的声音在颤抖。
“妈，我的事情你别多问。”
“不问？人家做警察你也做警察，你怎么这么快就弄到这么多钱？还钱给黄欢又是什么意思？她是我们家的媳妇儿，还什么钱？”
“我们家欠人家的，就该还——我可能要离开家很久，她也不必留下。”
“你不给我说清楚就不许走！不，无论如何今天你也不能走！”阿娟突然扑上来，死死抓住儿子的双臂。
“有些事情我知道有风险，但是非做不可。”耀扬缓慢而坚定地挣脱双臂，看准方位把母亲推开，阿娟不得不后退，跌坐在椅子上。耀扬快步走了出去，在门口说：“对不起，妈妈。”
阿娟怔怔地看着儿子的背影，又转头看看自己的丈夫，后者一直坐在桌边慢慢地削土豆，对这一幕听而不闻，忽然低着头自言自语一样地说：“儿子是大人了。”
没有人注意到，黄欢站在走廊拐角的墙背后，缓缓地瘫坐在地，流下泪来。
离开餐厅，耀扬先去蛛网巷铁砧酒吧提了“货物”，又去附近的几家别的店铺买了些别的东西，跟着离开蛛网巷去银行还了最后一笔当初杀肥基时欠下的贷款。
那个小额信贷部主任西蒙先生当初答应借钱，完全是看已故老友的面子，没想到耀扬居然是个又有钱又讲信用的警察，大大地把他夸奖了一番，连声说：“好小伙子，你岳父都不如你！黄欢那小姑娘果然有眼光！你们这一对朋友我是交定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
耀扬笑笑：“如果我跟黄欢不是一对了呢？”
“年轻人乱开玩笑……哈哈，哈哈。”西蒙干笑两声，看出耀扬的情绪有些古怪，不再多话，转身跑去找出一套正装送给耀扬：“这是我们银行答谢好客户的，你穿9号的衣服是吧？我从来不会看错。”耀扬笑笑，当场就套上正装上衣，提着袋子走了，西蒙恭敬地把他送出门，恭敬地挥手看着年轻的警察上了公车，他忽然注意到，一个干瘦的人跟着也从另外一个门上了公车。西蒙认得他，这人最近常在蛛网巷一带工作，穿着邮差制服，骑着单车。
西蒙有些惊讶：“奇怪了，这个邮差星期三休息么？”
那个干瘦的人是“J”，他坐在公车最后，看着耀扬在万魔塔那一站下了车，也跟着下车，胸前挂着廉价的一次性魔法照相机，好像一个普通的单身游客。他看着耀扬走进玛河旁边的警戒线，上了缆车，才转换方向，踱下河滩，找了个没有人的凹处，打开一个迷彩帐篷，遮住自己，然后拿出水晶通讯器，静静地等待着。
直到天完全黑了，水晶通讯器才亮了起来。
水晶屏上出现的是莱碧安的秘书文静：“神赐圣光，普照四方。”
“卫耀扬今天做了什么？”
“卫耀扬晚上上塔后，先到地下一层，把货留在霍家兄弟的牢房，之后他一直在宿舍里，我深夜到他们楼下探听了两次，都没有听到他的呼噜声，他可能一直没睡，不知道做什么。”
“继续监视。”
“J……为什么这几天你这么紧张？”
“明天就是胜利日，如果卫耀扬和莱碧安真的在谋划什么，明天就是他们发动的最好时机。”
“谋划什么？”
“继续监视吧。”J关掉了水晶通讯器，揭开帐篷，深深呼吸了一口秋夜的凉爽空气。时间已经到了凌晨，明朗的夜空没有星，只有一颗巨大的金色月亮，冷冷地对着他。
“一年中月之暗面力量最强的日子，水晶波动被压抑到极限——M，你收罗这个精神力特强的少年，就是为了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