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访客
老监狱长邓炜达很不爽地盯着耀扬。
耀扬若无其事地看着他。反正人都杀了，服软也没有用。
“你是不想活了么？刚刚改判无期你就想杀人？”
“是升龙会那帮人先攻击我的……”
“什么升龙会？我的监狱里没有黑社会！”邓炜达一拍桌子，大声纠正。
“反正我只是自卫。”
“自卫啊，那倒是有情可原。”邓炜达的脸突然变了，“那个牙刷把呢？是从敌人手里夺来的吗？”
耀扬奇怪地看看监狱长，又看看旁边飞快地敲打字机的记录员，明白了什么。
邓炜达见耀扬不说话，转头对记录员说：“写上，囚犯点头了。”
耀扬不敢相信地看着老监狱长。
（这势利眼老头儿难道是弄错了，以为我也是个贵族？）
邓炜达一摆手，让狱警带着耀扬离开了。
杀了人还不用蹲棺材房，并不是完全的好事，这令耀扬觉得很尴尬。47号的囚犯们纷纷怀疑他的背景，围上来问他到底是怎么脱罪的。耀扬平生不说谎话，这会儿却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一口咬定狱警们判定他是正当防卫。
接下来几天过得风平浪静，唯一让耀扬兴奋的是收到了家人寄来的信。信里说，曼陀菲乌里伤愈，还来耀扬家看了一次，说他当时并不知道帝国有这样的法律，还写了封信给大法官说明情况。另外……黄欢似乎已经跟乌里分手了。
耀扬拿着那封信看了几遍，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有一天午饭后，他正躺在床上看那封信，大门处传来狱警开门的声音，老鼠笑眯眯地说：“耀扬，会客。”
“会客？”
“嗯，你朋友面子不小，今天不是会客日，也能进来——是你女朋友吧，还挺漂亮的。”
（难道是黄欢？她是警察，也许能找朋友帮忙放他进来。）
耀扬很高兴地走到铁门外，等着那警察上手铐脚镣——他忽然发现快乐是一种与现实无关的情绪，在特定的情况下，站在铁笼子里等着人家往手脚上套十几斤重的铁块，也可以是很愉快、很让人兴奋的事情。
耀扬跟着狱警上了地下一层，在光线昏暗的曲折走廊里走了一百多米的样子，经过了六道铁门，前面的大门写着“会客室”。
在会客室里等待他的，并不是黄欢，而是一个他不认得的年轻女兵，新剪的黑色短发，带着点干练，大眼睛很干净，却有种坚毅的神气，年纪很小，身材有些单薄，看她的军衔，是一个军校生。
“我是欧珂娜，那天你在魔花匠的基地里救下的人。”女孩顿了顿，“可惜我救不了你。”
“不用放在心上，我本来也不是为了救你，只是想立功。”耀扬明白了对方的身份，随便对她笑笑，又低下头去，会客室的光线太亮，他很不适应。
“你怎么想怎么说我都不在乎，我只看行动。”女孩说，“你有什么需要么，尽管跟我说，我尽量替你去办。”
“没什么。”
欧珂娜看着胡子拉碴、身穿囚服、带着重铐的少年，心里有些难过，眼眶红了。
耀扬点了根烟，胡乱喷了一口，冷冷地说：“坐牢的那个是我，你好意思哭么？”
欧珂娜惊讶于对方的无礼，咬咬嘴唇，说：“放心，那个普莉丝薇不会漏网的。”
“普莉丝薇？”
“对，你抓到的那个是妹妹，普莉丝姿。”
耀扬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忽然想起就是这女孩枪伤了莱碧安，摇摇头，又问：“你之后去看过莱碧安吗？她现在怎样了。”
“我没去过，”欧珂娜摇摇头，“我知道这样很失礼，但我就是不愿意见她。”
“……”耀扬沉默了，虽然莱碧安第一次见面时让耀扬很尴尬，但在破案的时候，莱碧安都一直很有魄力地信任他，耀扬很有些感激，不过他经历了这一次的被叛死刑之后，对所有的贵族都失去了好感，所以也没觉得欧珂娜这样忘恩负义。
“对啦，有个漂亮姑娘托我捎东西给你。”欧珂娜神秘地一笑。
耀扬又想到黄欢，心中一阵激荡，竟不知说什么好。
林泰格拿出一个布包，耀扬认出那布包是自己母亲缝制、家里用来买菜的，心中又是一阵失落。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条恩特烟，三个鱼罐头，三段香肠，几件旧的内衣裤，还有二妹小佳写的一张纸条，说家里一切都好，不用挂念，黄欢姐正在帮助他们找人请律师帮耀扬上诉。
“原来是这些东西，以后让你家人不必送了，从今以后，你的香烟食品衣服，我包了。”欧珂娜说，“需要什么吃的玩的，尽管开口。”
“我只有一个要求——请你不要再来看我了。”
“什么？”
耀扬指指欧珂娜袖口的橡叶花纹：“我讨厌贵族，一看到你们的袖口，我就想吐。”
欧珂娜一生从未这么受窘，勉强平静地说：“我看过你服役时的记录，你一直是服从纪律的模范。你的上司还曾经两次上报申请授予你二级铁十字勋章，只不过给荣民师的名额有限，两次都没有排到你。”
耀扬懒得跟她解释，拿过她带来的包裹撕开，掏出一包烟，飞快地撕开点上一根。
欧珂娜皱着鼻子忍受烟味，说：“你是不是觉得这个社会对你不公平？你救了我，捉了魔花匠，立了大功，却连跟贵族公平决斗的资格都没有。”
“废话。”
“那你也恨我吗？”
耀扬不答，慢悠悠地冲她喷了一口烟。欧珂娜咳嗽起来，耀扬懒懒洋洋地说：“我以前守规矩，是年轻不懂事，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背着枪跑到兽人那边去，听说他们那边没有贵族。”
少年已经收拢了桌上的东西，站起来拖着镣铐走向回牢房的铁门。
欧珂娜火了：“欧家的人有恩必报，但也不是贱骨头，你不要不知好歹！”
耀扬冷冷地看她一眼：“我打伤了元帅的儿子，手铐脚镣进死牢；你打伤了亲王的女儿，平平安安读军校。我要是还冲你摇尾巴，乞求两包香烟几根香肠，那才是贱骨头。”
走出会客室，耀扬惊讶地发现监狱长“碰巧”从会客室外的走廊经过，亲热地拉着耀扬，冲里面的欧珂娜打招呼：“娜娜要回去了吗？记得代我向你父亲和哥哥们问好。”
欧珂娜答应了一声低头走了。
邓炜达拉着耀扬，低声说：“你不要再惹事，欧家二少爷托我一定要照顾你，别让我这个表哥难做。”
“表哥？”
“是啊，我查了查家谱，我们家和欧家有点表亲关系，算起来呢，我应该叫欧家两位公子表叔，但是他们说关系太远，不必那么讲究，所以我们是平辈论交——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