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银城风云
细雨飘摇，匆匆的行人在银城的街道上形成了一条伞的河流。在57街和16街的交叉口，这条河流被用警戒线围成的一个圈堵住了，形成了一个漩涡。
57街是银城主城南部的一条主干道，这里拉起了警戒线，引起了规模很大的塞车。司机们纷纷从车窗里探出头，看警戒线中间忙碌的警察们。
“出什么事了？”
“还能是什么？魔花匠又杀人了。”
普莉丝姿听到了路人的议论，挽着身边的男人，慢慢顺着街边走向那隔离区。她身边是一个油头粉面、双眼无神的男子，低声说：“魔花匠杀人有什么好看的？很恶心的，咱们走吧。”
普利丝姿没有说话，只是悄悄把一只手插进男人风衣口袋里，用手指间的小刀片划开了男人的口袋，然后将手透过那里下探，伸进了男人的裤子。
男人笑起来：“你干什么？看到那种东西，你也会兴奋吗？”
“我是一个会因为各种东西兴奋起来的人。”
绕过隔离区时，普利丝姿像所有的路人一样，向里面张望，死者是个衣着体面的男人，从附近某座大厦楼上被扔下来，脑袋被摔扁，面孔狰狞，肚皮上血流成河，几块皮肤形成一朵仿佛蔫了的花。
普莉丝姿皱皱眉头，低头前行，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瞬间做好发动精神魔法的准备，压抑住惊骇的心情，慢慢地回头，看到了一个穿廉价礼服、头带礼帽的男子。
普莉丝姿放开身边的男人，男人有些错愕又有些不满地看着她：“怎么了？”
“忽然想起今天下午我有事情，晚上我再去找你。”
“真的？”
“当然，我从来也不失约。”雨水顺着女孩的发稍向下流，女孩轻轻地伸出舌头，灵活地舔了舔嘴唇上的雨水。男人傻乎乎地微笑着，吻了女孩耳朵一口，消失在人流中。
普莉丝姿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拐过街口之后，那穿廉价礼服的男子忽然从她身边的人流中出现，跟她并肩而行。
“Z，你好，最近玩得很开心吧？”
“Mr.G，你来银城了？”
“你玩失踪，Ｑ瘫痪了，我来收拾这片烂摊子。”
“抱歉，我必须给姐姐报仇，如果你要阻止我，我就跟你放手一战！”普莉丝姿转眼珠看看周围的人，警告对方。
G淡淡一笑：“如果我要除掉你，又何必出头跟你见面？我来是要告诉你，你的仇人快要出来了。”
“怎么会？”
“有人在运动，放他出来继续调查魔花匠的案子。”
“请允许我报仇。”
“没问题。”
G的答案让普莉丝姿吓了一跳——他们的组织从来也没有这样宽容过。女孩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上司，不说话。
“放心，我没有骗你。让你报仇，是因为这有利于咱们的事业——那个耀扬很可能会是个很麻烦的人物，必须除掉。”
“就是这样？”
“不是，为了让他死后的怀疑矛头指向我们需要的方向，你需要作出牺牲。”
“没问题——他什么时候会出来？”
“还没有确定，打开你的通讯器，一有消息我会通知你。”G说完就向街道对面走去，并不等待普莉丝姿的回答。
普莉丝姿站在那里，望着G的背影，嘴角露出残酷的微笑：“耀扬，快出来吧。”
而G也在近乎无声地喃喃自语着：“仇恨，真是一个美妙的原罪。”
顺着57街一直向北，就是玛河西桥，这是一座不向市民开放的官方车辆专用桥，一辆挂着军字车牌，发动机盖漆着黑色十字标志的简装越野车从南面驶来，在检查站前急刹车停住，发动机还在不耐烦地轰鸣着。
一名卫兵慢悠悠地走到驾驶员一侧的窗边，敲了敲车顶篷，做手势让那个不懂规矩的驾驶员下来出示证件。车门猛地打开，吓得那卫兵向后跳了一步，下车的是一个全套正装的将军，而在车门开启的瞬间，卫兵注意到，车子副驾驶位置和后座还坐着另外三个穿将帅礼服的将军，虽然车中昏暗看不清具体军衔，但是能让将军开车，就算其中有个元帅也不奇怪。
卫兵直挺挺地敬军礼。
“警督驾驶员”不耐烦地挥挥手，要他快升起栏杆放人。
卫兵傻在那里不动，还是将军踢了他一脚他才非也似地往回跑，岗亭那边的其他卫兵比较清醒，还没等他跑回来，已经七手八脚地升起了栏杆，军车呼啸而过，冲上玛河西桥。
几个卫兵议论：“车里坐的是什么人？”“几个将军让一个警督开辆简装越野车出来？”“这一定是出大事了，说不定有紧急军情！”“难道远东又造反了？”“不会，多半是光明教！”“我猜是南面那些蛮子矮人……”
军车从西南城门开进银城，数次被警察、宪兵或者其他部门的巡逻队拦住。后座的一位上将急了，索性撤去车顶的帆布车棚，像阅兵一样笔挺地站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两边的人看到一位上将站在一辆野战用车中驶来，再也不敢阻拦，让他们一直开到皇宫前面。
禁卫军小队过来查问，认出了两人，立正敬礼放行。简易越野车在皇宫内的来宾停车场停下，几个人下车，最先下车的一位，居然是曼陀菲元帅。早有侍从武官过来接待：“元帅、几位将军！上午好！有什么事情吗？”
那急脾气的上将就是第九圣战的头号传奇人物、由平民之身直升侯爵的战争英雄、“鹰旗下的魔鬼”欧书艾将军，给他开车的则是“山地之虎”林泰格，另外一位是乡下贵族出身的俄德莫，他也是234师的现任师长。
他们在候见室等了将近一个小时，皇帝还是不见，欧书艾喝光了三壶茶，去了两趟厕所，其他几个人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皇宫候见室从来没这么乌烟瘴气过。
“我们有急事求见陛下，麻烦大人了。”曼陀菲元帅伸手跟那个袖口纹着子爵标志的武官握手，俄德莫注意到曼陀菲元帅的手型古怪，手里显然有点珠宝之类的小东西。
那子爵侍从坦然地与欧书艾握手，熟练地收了东西：“几位将军请稍候。”
皇帝的书房南面是一堵好像四分之一球型的透明玻璃墙，把半个房间凸出到花园里。所以虽然身在号称“雾中城”的银城，这房间大部分时候都显得很明亮。
帝国皇帝卢米埃三世五十多岁、须发乌黑、个子不高但精力充沛。两位平民将军进门的时候，他正在书房的一脚对着一个南方武术界常见的木人练习拳术，看到两位将军，他笑着说：“将星云集啊……不是远东又打起来了吧？”
欧书艾说：“还没有。”
卢米埃三世笑起来：“那是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呢？”
林泰格说：“曼陀菲元帅的小儿子，为了一个平民女孩子向一个荣民挑战，要求决斗……”
卢米埃三世说：“我看过新闻了。”他拍拍桌子，上面是一叠今天出版的各种街头小报，上面都是《欧魔王之女泣血求情》《百战老兵伏魔神探敌不过纨绔贵族》之类的标题。昨天欧珂娜一天接受了十几个采访，把这件事情捅给了所有的媒体。
欧书艾低头说：“是，我女儿小孩子不懂事，太胡闹了。”
曼陀菲元帅说：“珂娜做得对，我本来一直想替那少年求情，只是按照传统，军人不能干涉司法，我不想破这个例。现在既然闹了出来……”
老元帅说到这里，顿住了口搜寻词汇，皇帝淡淡地问：“你现在想通了？要破例了？”
俄德莫是直肠子，听不出皇帝在说反话，大声说：“陛下误会了。伤了他的那个少年，是一个在远东服役多年的荣民老兵，我们几个都带过的，是一个好兵。按照现在的法律，即使在决斗中，荣民杀了侯爵，也是要处死的。曼陀菲元帅不求情也说不过去。”
老元帅说：“是的，臣等有一个大胆的请求……求陛下下令赦免他。”
“皇帝也不能随便干涉司法，赦免权我已经多年没有用过了。”
林泰格说：“这个少年之前刚刚破了魔花匠的案子，立了特等功，按照警部条例，应该自动转籍。”
“首先，他并没有没转籍，是不是？决斗的时候，他还是个荣民，对吗？其次，他并没有破了魔花匠的案子，不是说还有一个人漏网吗？这阵子不是仍然隔三差五地出现受害者吗？”皇帝的语气越来越严厉。
俄德莫愤愤地说：“如果耀扬没有被捕，那个漏网的歹徒至少会赶紧逃走，怎么还敢在银城作案？”
“你是说帝都几万警察都是饭桶？只有这个少年能干？”
俄德莫挺起胸膛：“凶手会精神系魔法，我们普通警察没有办法，只有耀扬有特异功能，不怕她的魔法。”
欧书艾给了俄德莫一个眼色，自己上前说：“求陛下看在这少年曾为帝国奋战多年的份上，救他一命。”
“为帝国奋战多年的功劳，没有救你女儿大吧？”
欧书艾深深鞠躬：“是，他救了我女儿，我实在不忍心看他这么死了。”
“现在帝国已经立宪，法律的公正必需得到维护，我虽然是皇帝，也不能乱用赦免权。”
俄德莫猛地站起来，说：“法律公正，却禁止荣民杀贵族？”
欧书艾赶紧拉住他：“坐下，不准放肆！”
俄德莫坐了下来，嘟嘟囔囔地说：“这实在是……不公平啊。”
“不必说了！”皇帝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背过身去。
几个平民将军倒退着离开，侍卫们关上书房的门。卢米埃三世继续练习搏击术，时不时地抬头看钟，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人。
差不多半小时之后，内臣近来禀报：“欧书艾将军又来了。”
卢米埃三世怒气冲冲地说：“让他进来！”
内臣小心翼翼地带着欧书艾进门，然后飞快地退了出去、带上门。
在门关上的一瞬间，皇帝脸上的怒容蓦地消失，微笑着过来拍拍欧书艾的肩：“我的戏演得怎样？”
欧书艾树起大拇指，微笑着说：“陛下好棒！可是这样一来，曼陀菲元帅却赢得了军心。”
皇帝一眨眼，明白了欧书艾的意思：“嗯，我确实欠考虑了。”
皇帝自责，欧书艾却不敢随声附和，说：“陛下也不是欠考虑，曼陀菲家弄出的这件事情，确实难以处理。”
卢米埃三世在书房里转了几个圈子，笑起来：“难以处理？我看你早就想出了处理的办法了吧？”
欧书艾恭恭敬敬地说：“臣没用，不能替陛下分忧——我确实想不出。”
卢米埃三世一笑：“真的？”
“真的……难道陛下已经成竹在胸？”
卢米埃三世点点头：“曼陀菲家的精灵女奴不是也卷进了魔花匠的案子么？”
“警部已经宣布了，那个是凶手诬告。”
“诬告？好呀，我就让这个耀扬去查曼陀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