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奔走
流云呆呆地坐在办公室里，脑子里乱成一团。几个中层干部站在她的面前，有市场部经理小郑、人事部丘经理、白水崖景区的钱经理等五个人，还有彭全。流云平时跟彭全是不打照面的，但今天遇上这么大的事，只好把彭全也叫来。这些人都默不作声，办公室里静得出奇。
“总经理。”丘经理试探着说道：“我看，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和林董事长联系上。”
“联系个屁。”小郑嚷道：“林董事长去了黑风坪，那里根本就没信号。”
“可以派人去找啊。”丘经理不服气地说。
“派人？派谁？谁也搞不明白黑风坪的路，就算能找到，也是水过三秋了。这事扛得住扛不住，今明两天就要见分晓，”小郑嚷道。
流云摆摆手，轻声说道：“不要吵，有话好好说。大家看看，有什么建议。”
几个中干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小郑开了口：“总经理，我觉得，还是去找县政府。”
“县政府？这事就是政府定的，他们早就串通好了。”丘经理嘟囔着，刚才被小郑嚷了几句，他心里不舒服。
流云制止了人事部经理的唠叨，说道：“听小郑把话说完。”
小郑瞪了丘经理一眼，继续说道：“总经理，不管是田亮祖拿来的批文，还是市里给我们的文件，都是直接从市里来的，萍水当地政府实际上还没有表态。不管怎么说，白水崖景区是萍水的企业，当地政府是有发言权的。总经理，就算萍水政府和田亮祖一个鼻孔出气，只要是还没决定的事，就有回旋的余地，我看，死马当活马医，去一趟，总有机会。而且，这事要快。”
流云点了点，又问：“大家还有没有什么意见？”
白水崖景区钱经理张了张嘴，又吞了回去。
“钱经理，有话就说嘛。”流云说道。
钱经理咳了一声，说道：“我就是觉得，这几天，云水度假村那边好像不怎么正常。”
“怎么回事？”流云警惕起来，其他三个人也瞪大了眼睛，盯着钱经理。
“云水度假村这段时间一直歇业，可从昨天起，里面热闹了，连续两天大摆筵席，来的人大多都是周围的山民，也有一些县城里的人。总经理，我担心，白水崖的事，弄不好云水的人也参与了。至少，他们知道内情，我猜测，云水和天正是在联手，当初的伤亡事件是云水的人挑起的，而天正在整个事件中是最大的受益者，弄不好，当初事件的幕后就是天正！要不然，一个小小的云水，怎么能翻起那么大的浪。”
流云再也忍不住心头蒸腾的怒火，一只手狠狠地拍在办公桌上，砰的一声，把几个人吓了一跳。
从田亮祖离开，流云一直保持着镇定，至少，在旁人看来，流云并没有乱了方寸。可是，现在的流云再沉着不下来了，这么多年来的辛酸苦辣，全是拜溜溜所赐，直到今天，那个棒老二还在与她作梗！平生第一次，流云的眼里喷出火来。
平时温柔娴熟的流云瞪起了一双血红的眼睛，周围几个大男人惊呆了。他们看见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流云，这也不怪他们，就是流云自己，恐怕也认不出自己了。流云按在桌面上的手，猛地一扫，桌上的文具书报，稀里哗啦摔了一地。
一直缩在别人后面默不作声的彭全，张开了嘴，发出低沉的、却是果决的声音：“总经理，你应该马上去县政府，事不宜迟！至于云水那边，请总经理放心，他们再也不会翻起什么浪来！”
流云疑惑地看着彭全，在流云的记忆里，彭全一辈子猥猥缩缩，可是，眼前的彭全，眼睛里喷出一道寒光。
“你怎么知道？你要干什么？”流云问道。
彭全冷笑一声：“总经理，你安心去办你的事，至于云水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一句话，恶有恶报！”彭全说着，一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流云和其他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彭全到底要干什么。还是小郑反应过来：“总经理，对付云水，彭全自有他自己的办法，而且云水也不是问题的关键，现在，我们要赶紧去政府！”
流云回过神来，招呼道：“小郑、钱经理，你们和我一起去县里，丘经理，你留在这里，有新情况，及时报告。”说完，招呼小郑和钱经理，匆匆离开了翰林酒店。
彭全的行为怪异，流云的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恐怖的念头。不过，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流云已经没有精力和时间去琢磨彭全或者云水。
杨怀德引咎辞职之后，县长一职一直空缺，原先，招商引资的事一直都是县长亲自抓，其他的副县长只是负责具体执行，现在县长没了，副县长们人人避祸，谁也不敢揽这摊子事。所以，流云没有去政府，而是直接去县委找一把手龙云生。
但是流云扑了空。龙云生不在县委，他根本就没回萍水。龙云生明白，天正和瀚海的较量，是两个巨人的战斗，搞得不好，就会伤及无辜。所以，龙云生躲在市里，是有点避祸的意思。反正让他们两个斗，天正胜了，瀚海俯首称臣，龙云生回来，顺理成章地宣布白水崖重新开业，各方面都说得过去，他自己也不会背个背信弃义的恶名。到时候，他可以装聋作哑，瀚海要是不服气，就把事情都推到市里，反正那些文件和批文都是市里下发的，县里最多也就是个执行而已。
流云找不到龙云生，无奈之下，只好又去县政府，找到了在家的几个副县长，这些副县长一见到流云，都很热情，又是倒茶又是让座，可一说起白水崖的事，个个一脸的茫然，流云只好把事情的经过完完本本地叙述一遍，这些副县长听后，都是一脸的惊讶，然后义愤填膺，指责天正趁人之危。不过，副县长们也表示，白水崖的事县里并没有开会讨论过，不太清楚具体细节，既然是市里的决定，县里也不好办。最后，副县长们表示把瀚海的情况向上级反映，请流云回去耐心等待。
流云在县政府里转了四五个小时，见到了三个副县长，两个主任，把白水崖的事情反复叙述了七八道，说得口干舌燥。可最后的结果，却都是让她回去耐心等待。流云不是不耐心，问题是，她已经没有时间耐心了。市里的文件，要求瀚海在两天之内答复白水崖的转让细节。
从最后一个副县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流云一天都没有吃饭，浑身虚软，脚下如同灌铅，脸色煞白。小郑和钱经理也是有气无力。
“妈的！都是势利眼！”小郑狠狠地骂着。
“落井下石，是人类的通病啊。”钱经理幽幽地说道：“也怪不得他们，天正势力大啊，咱们瀚海又出了那档子事，人家都是有身家性命的，谁舍得拿自己的前途做好事呀。”
流云没理他们，她知道，怨言再多也无济于事，事情还没有到了绝地，她还不能放弃。县里的干部们虽然个个都在推托，但从他们那殷勤的表情上，流云感觉得到，这些人的内心对瀚海有愧，甚至，有些人也有意无意间表露出对县委的不满，只是他们碍于某种原因，不敢出头而已。只要找到了问题的症结，只要找到一个足以撼动萍水县委的由头，这些人就会群起而支持瀚海！到那个时候，县委龙云生就得出面表态，白水崖是萍水的企业，市里必须考虑当地政府的意见！
问题是，这个症结到底在哪里？
天色已晚，外面街道上的路灯已经亮了，县政府大楼里人去楼空，流云一行三人站在空空的走廊里，两边的办公室关门闭户，顶棚上的灯滋滋做响。流云迈着疲惫的脚步，脚步声散乱而无力。
走廊尽头一个房间的门开了，射出一扇灯光。灯光里站着一个，冲着流云招呼道：“流云，这么晚了，事情还没办完呀？”
流云向那人望去，灯光有些晃眼睛，看不太清楚。倒是身边的小郑招呼道：“王秘书，不，王主任，还没下班呀。”
那人正是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王斌，戴着一副眼镜，一米七五的个头，身材匀称，穿着一身合身得黑色中山装，风扣系得严丝密封，显得儒雅而潇洒，站在门口，冲着流云他们微笑着说：“今天我值班，你们过来坐坐吧。”
流云想起刘红君前段时间来做媒，觉得有些尴尬，笑笑说：“王主任，我们还有事……。”话还没说完，觉得后背被人戳了一下。
戳流云的是市场部经理小郑，这小子年纪轻轻，却是个精灵鬼，当初林涛把他从市里调到萍水来当市场部经理，他才24岁，林涛就是看中了这小郑脑子灵光，思维敏捷，而且对场面上的事很有一套。
还没等流云反应过来，小郑接口道：“那好，那好，王主任，就打扰了，我们总经理跑了一天，也累了，就在你那里坐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