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老人
时间过了午后，天风坐在崖顶上，放眼望去，远近没有丝毫人迹。他站起来，巡视四周，发现东南不远处的林子有些稀疏，便挎上行军包，快步走了过去，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山口，两旁的山林随山坡向上展开，中间一条清澈的小溪静静地流淌在绿草鲜花中，两岸老松翠柏郁郁苍苍。天风心头一喜，双脚踩进了溪水，凉凉的，溪底竟然没有淤泥，是整块的山石。天风迈开双腿，信步向溪流下游走去。
转过山口，溪流绕过一株蜿蜒嶙峋的老树，视野开阔了起来，溪水不深，刚好盖过脚背，两边溪岸是油油的野草，草丛中点缀着星星点点白底、蓝的野花。岸上长着几棵一人合围的大树，林子却不是很密。
天风被这美景吸引，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走着走着，他看见了一棵大树，树干粗短，枝叶繁茂，粗大的树枝沉沉地搭在水面上，枝叶中间，显出一张猫脸。
那猫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天风觉得稀奇，这深山老林里，竟然有一只猫。天风停了下来，向那只猫招招手，那猫脸动了动，粗大的枝叶随之摇晃起来，露出树叶的下斑斑点点。
天风心想这猫也真够大的。这个念头一闪，就暗暗叫起苦来。
那猫的身子足有两米长，蜷伏在树枝上，金黄色的皮毛，点缀着铜钱大的黑斑，一条手腕粗的尾巴从树上耷拉下来，像一条棒槌！那不是猫，是一条金钱豹！
豹子的眼睛发出红光，盯着天风，脑袋微微移动，树干往下一沉，豹子的整个身体腾地爬了起来，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天风深吸一口气，拔腿没命地狂奔起来，就听到脚下噼里啪啦的踩水声，耳边呼呼作响的风声。天风的脑子里除了奔跑还是奔跑。不知道跑了多远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什么方向。突然，天风觉得脚下一空，身体像一根稻草一样飘了起来，天风看见墨绿色的山谷向他飞奔而来。随后，眼前一片黑暗。
天风醒来的时候，全身湿冷，手脚麻木，一滴露水落在脸上，激得他一阵寒战。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堆茅草中，头顶是黑糊糊的树枝，把银白的月亮撕得七零八落，洒在他的脸上。天风动了动身体，四肢恢复了知觉，撑住地面，站了起来。
额头上火辣辣的，嘴里发咸，天风摸了摸头，头皮上一阵刺痛，接着月光，手指上显出血迹，天风暗自庆幸这脑袋没被豹子叼了去。天风又晃了晃脑袋，转了转四肢，行动还算自如，长出一口气，看来只是皮外伤。
月光皎洁，山川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银色之中。天风环视四周，发现左边山坡的起伏似乎比右边稍为陡峭，凭经验，那边可能有崖壁，在山里的夜晚，崖壁下面是比较安全的地方，因为可能遭受的攻击只能来自前面，后面基本可保无虑，而且崖壁下风要小一些，不会太冷。
天风向左缓慢地移动过去，走了也不知道多长时间，顺着山体转过一个弯，看见前面真有一个泛着白光的悬崖，在月光下十分显眼。天风摸摸索索走了到了悬崖下，找了块石头，卸下行军包，坐了下去，觉得浑身酸痛。
天风看着月光下的苍山，萎缩着身体，放松下来，顿觉饥渴交加，急忙打开行军包，掏出剩下的馒头，啃了起来。夜晚不可能再行动，天风打算在这里熬一晚上再说。
正吃着，脚底下隐隐约约显出灯光。天风急忙探出头，原来，他坐的位子在半山腰，下面是黑乎乎的林子，林子里有盏红色的灯火，忽明忽暗，在慢慢移动。
天风精神一震，冲着那灯火大叫：“老乡，老乡！”
那灯火停止了移动，似乎在寻找声音的来源。
“老乡，我迷路了。”天风喊着，站直了身体，就要往下冲。
底下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别跑，把路看好了。”
接着月光，天风仔细一看，才发现脚下是条深沟，急忙缩回了脚。
“你往右边走走，有条道。”那声音不紧不慢。
天风把半截馒头塞进嘴里，拎起行军包，向右边走了几米，果然发现有条小路，分开草丛，顺着山坡，通向下面的林子。天风一喜，快步走上小路，没走几步，脚下一松，扑通一声，栽进一个大草窝，草窝里飕的一声跳出一个毛茸茸的家伙，惊得他一声惨叫。
“慢点，慢点，毛手毛脚的。”那个声音慢条斯理，很是和蔼：“一只兔子，叫什么！”
天风满面通红，好在那人也看不到，急忙钻出草窝。小心地顺着小路，走到了灯光前。
那是一盏红灯笼，灯纸上映着鲜红的跳动的火苗。一个枯瘦的老人提着那灯笼，穿着一身灰白色的粗布长袍，腰间系着麻绳，脚下一双草鞋。老人形容枯槁，须发借白，头上缠着盘头，两个眼睛却是炯炯有神。天风欣喜地冲着老人大叫一声：“大爷，怎么是你呀。前天是你告诉我黑风坪的。”
老人上下打量天风，缓缓说道：“是大学生。没找到菱萱草吧？”语气和蔼，似乎对天风的一无所获并不惊讶。
“是呀，是呀，大爷，你怎么在这里？”天风忙不迭地回答。
“我是山里人，在山里走，有什么奇怪的？”老人说。
“是呀，是不奇怪。”天风说着，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
“迷路了，跟我走吧。”老人说着，提着灯笼向前走去。
天风背上行军包，急急跟着。那老人身形消瘦，却走得很快，天风跌跌撞撞地紧跟快赶，一会儿绊了脚，一会儿撞了树，气喘吁吁，狼狈不堪。
“大，大爷，那，那黑风坪，到底，到底在哪里？”天风边跟边问。
老人继续在前面走着，头也不回地说：“山里路杂，没法说，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老人不答，天风也不好再问，只好紧紧盯着老人的后背，死死跟着，生怕被老人拉下了。
走了一阵子，老人停了下来，指了指前面，说：“大学生，前面有人家了。”
天风抬头看了看，周围都是山林，在月光下闪着银光，没有什么人家，疑惑地看看老人。
老人笑了笑，说：“你到前边看看。”
快走几步，走到了老人前面，一看，果然，不远处林子中间，隐隐约约有一座农舍，窗子里的灯火透过林子的缝隙。
“大爷，原来你家在这里。”天风说着，一回头，身后空空的，那老人没了踪影。
“大爷，大爷！”天风对着黑漆漆的山林连叫几声，除了自己的回音和夏虫的鸣叫，没有老人的声音。
天风糊涂了，踯躅半天，只好一个人向那农舍走去。
林子里静悄悄的，静得连夏虫的鸣叫都没有。月亮挂在树梢，跟着天风，一步一步走向那林间农舍。
天风来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谁？”门里传来一声细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