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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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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相渐明

  “璧儿,你怎么不大开心?”
  “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出来大街上混?”
  “那就别出来了,不安全。不如……”
  “进宫免谈!”沉璧忍不住斜了怀瑜一眼,与姚若兰的名正言顺相比,诚然她才像个加塞的,难道还要跑去跟前添堵么?
  怀瑜无可奈何道:“我是另有一个建议,你不想听么?”
  他故意顿了顿,直到吸引来沉璧好奇的目光,他才笑着说:“我最近要去长安一趟,微服,你想一起吗?”
  “想。”沉璧这才有了精神:“你去长安做什么?”
  “考察当地的风土民情,重建宫城,为今后的迁都做打算。”
  “迁都?”
  怀瑜点点头:“建安地处南端,从前诸侯战乱,北周偏安一隅,如今国内局势已定,也该考虑迁都了。”
  “重建一个都城……需要多久?”沉璧自言自语,似想起了什么,眼角眉梢的兴奋之情淡淡隐去。
  马车轻轻颠簸,怀瑜将她带入怀中,亲吻着她的际:“璧儿,会有那么一天的。我答应过你,无论生什么,都阻扰不了我对你的心。”
  “可是,当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我们会不会再也找不到对方?”她仰起脸,双眸明亮如星,看得怀瑜一阵心神荡漾。
  “不会。”他摩挲着她的掌心:“还记得上一次去海边吗?我们谁也看不见谁,但只要你跟着我,我就能感觉到。走得再远,都不怕迷路。”
  “可我害怕……”
  沉璧用力呼吸,鼻端萦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她忽然有种想落泪的感觉。
  怀瑜怜惜的低头寻找她的唇:“璧儿不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唇齿间的呢喃逐渐暗哑,沉璧闭上眼,深藏于心的恐惧与阴霾,被他倾注的如水温柔缓缓冲散。年华停在相拥的那一刻,她仿佛还能看见漫天飞舞的玫瑰花瓣,她也许只是想要确定,他真的就是林楠的前世,那个无怨无悔爱着她的,值得她用生命去爱的男子。
  “少爷。”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小猴子惯性的称呼常常忘了改口。
  沉璧掀开车帘,看见程府朱红色的大门。
  怀瑜踩着脚凳下车,伸手欲扶她:“伯父找我有点事,正好可以带上你一起。”
  “不大方便吧。”
  怀瑜瞧出了沉璧的迟疑,笑了笑:“没事,就奶奶和伯父,没有外人。她老人家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一直念叨着要好生谢你。”
  “那真正的郝梦晴去了哪?”沉璧猛然想起自己一直无暇顾及的问题。
  怀瑜的神情不无惋惜:“她的父亲为国捐躯,她却不能名正言顺的送葬,我已经准许了她的请求,让她去将军墓前守灵三年。”
  “如果当初不是她逃婚,你也不可能称心如愿……”沉璧有些恍惚,前尘如昨,每个人的命运似乎都息息相关,结局却又出乎意料。郝梦晴当初怀着少女绮梦逃婚,万不曾想梦的尽头如此残酷,那么,她自己呢?
  “哦?我如何称心如愿了?”怀瑜眨眨眼,笑得不怀好意。
  沉璧脸一红,只装作没听懂,仍叮嘱道:“三年后,你一定要给她找个好归宿。”
  “你先下来。”怀瑜撩着车帘的手累了,利落一挥,直接将沉璧抱下车。
  “说是三年,那女孩却是个性子极烈的。”他牵着她的手,如往常一样,一边说话一边拾级而上:“她临行前跑去祠堂削了,看样子竟是打算长期青灯伴佛了。她母亲都拿她无奈,外人如何相劝?怎么,青墨没对你提起过吗?”
  他看了她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陷入沉默。
  “怀瑜!”正前方,有人轻轻软软的呼唤他的名字。
  门边站着一名女子,皓腕卷轻纱,腰束银丝带,乌黑的髻用一只白玉钗绾了,钗头垂下的两只蝶儿摇摇欲飞。远山黛眉,秋水浮波,未施胭脂的脸庞犹显清冷绝色。
  一旦过了芳华初绽的年龄,女人的美,就变成一种沉淀。
  犹如佳酿,上好的质地,岁月的沉淀,方成极品。
  在沉璧离极品还相差甚远的时候,姚若兰已然风流入骨,隐于形,无声张扬。她用目光锁定的,是一种占有的宣告。
  沉璧下意识的停住脚步,衣袖笼罩下,怀瑜仍紧紧握住她的手。
  即便如此,他的语气也颇不自然:“若兰,你怎么……在这里?”
  姚若兰嫣然一笑:“你最近太忙,听伯父说你今日要回来用膳,我便提前等着你。”说着,小碎步走向怀瑜,经过沉璧身边时,眼帘微微一抬,像是才现新鲜的存在:“哟,妹妹也来了?”美眸一转,目光淡淡的扫过两人交握的手,笑容未减。
  “璧儿,”怀瑜看向沉璧:“你先去梨香苑,我办完事便来接你。”
  话音未落,一只略嫌冰凉的手搭上沉璧的手腕。
  “怎好怠慢客人?你自忙去,我替你陪妹妹。”
  “若兰,”怀瑜拦下她:“你暂且留步,我还有话同你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连答案都想好了。”姚若兰轻笑:“没关系的。不信你问妹妹,早先在广化寺第一次见面时,我是不是就说过,妹妹这样的妙人儿,将来定要配个王孙公子。”
  姚若兰的声音娇娇柔柔,话语却毫不含糊。
  “不,”怀瑜由初时的慌乱恢复了镇定:“我要说的不止是这个。”
  “是吗?”姚若兰依然笑着:“那可如何是好?或者,你到父王那里请道旨,让我也去给生父守几年陵。等妹妹不介意了,我再回来。”
  怀瑜的脊背顿时一僵,半晌没能接话。
  “我不会嫁什么王孙公子,你多想了。”沉璧抽回自己的手:“我刚想起来,青墨让我早点回去。你们……先聊着……”
  转身的瞬间,心乱如麻。但有些事情,真的不是她尽力就可以达到目的。至少现在,她还不愿看到怀瑜为另一个女人伤怀的样子。
  怀瑜是出色的商人,却忽略了一个连她都懂的道理,欠下谁的债,迟早都要连本带利的还。
  古木成荫的程家祠堂。
  祠堂前院,身着藏青如意团花锦袍的中年男子望着一排排灵位兀自出神,忽闻走廊外响起一连串急促脚步声,他的唇角露出一丝诡谲的笑。
  “伯父!”
  他面容肃穆,徐徐颔:“来了。”
  “伯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做什么了?你姨母几次三番提到你们的婚事,你国事繁忙,却也别忘了若兰那孩子也不容易。你早日娶了她,也好荣登大典,真正成为一国之君。若兰贤惠聪颖,定能从旁为你分忧。况且南淮所剩不多的杰出将帅里,姓姚的就有三位,皆是她的亲叔伯。这样的人选,你还犹豫什么?”
  “我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妻子,不是合作伙伴。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来难免贻笑大方,但我还是希望你帮我劝劝姨母。我也一直在等机会向父王禀明心迹。””
  “若兰才貌双全,又与你青梅竹马,难道你从不曾为她动过心?”
  怀瑜深深吸气,复又吐出,缓缓道:“如果你两年前这么问我,我会毫不犹豫的说有。如果没有段家的插足,等我从江南回来,就会上姚家提亲。如果一切顺利,我会与她相敬如宾一辈子。如果她足够宽容,我也会和大多数男人一样,再纳几个红袖添香的小妾。但命运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在我为之彷徨痛苦的时候,你设计把沉璧给了我,我也自私的接受了,其实对她而言,她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并没有必要顾念我的死活。但她陪我走过了一生中最晦涩的日子,我对她的感情,不同于若兰。我原以为感情应该是很平淡的事,乎情止乎礼,和一个人相处得好,就能够一直相处下去。实则不然,真正爱一个人,绝不可能瞻前顾后的看着她离自己而去,哪怕她对别的男人笑一笑,也会让我嫉妒得疯。如果我不去宜都,就不会有巫峡之战,但我宁愿拼了一死,也要抢她回来。事过境迁,回头再想想我当年对若兰的感情,若抵得上对沉璧的十分之一,决计就是另一番模样。”
  程竞阳微微蹙眉:“怀瑜,你从小饱读诗书,竟然不懂‘红颜祸水’的真义?女人不过是个点缀。美人,只用来标识男人的成功。如今,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都可以得到么?”
  “我只想要她。日后若登上帝位,也不过是有更好的理由只要她。”
  “荒谬。你一厢情愿,怎知她也和你这般?”
  “我自然知道。”明亮的眸子直视程竞阳,毫不退让。
  “怀瑜,我今日叫你来,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一件事,见你这般癫狂,我想我是不得不说了。”程竞阳略微平缓了语气:“我是不是从未给你看过你母亲程曦之的画像?”
  “你有她的画像吗?”怀瑜很是惊讶:“都说母亲是祖母最疼爱的女儿,母亲故去后,为了避免祖母时刻睹物伤情,祖父将家中与母亲有关的一切都付之一炬,并责令不许再付诸丹青。”
  “你究竟想不想看?”
  怀瑜不由自主的点头,他看着程竞阳从书柜里取出一卷画,徐徐摊开。
  迫不及待的一眼望去,顿如五雷轰顶,他僵立着,手足凉。那画上,分明就是沉璧么?可那泛黄的色泽,又的确能够证实作画的久远年代。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沉璧长得很像她的母亲。”程竞阳一语道出他的疑惑:“她是你的堂妹,程曦之的亲生女儿,南淮真正的帝嗣。”
  字字千钧,轰得人晕头转向。
  “为……为什么?我不明白……”
  “南淮江山,早应改姓程,曦之万不该对那个男人动了真情。怀瑜,你是我的孩子,我苦心经营多年,不能看你走上岔路。沉非恨不得将你剥皮拆骨,怎会遂了你的心。更何况,你还借了沉璧的手,险些让他倚仗的慕容轩全军覆没。他但凡还有一口气回来,又怎会放过你?”
  原来如此。
  难怪沉非宁愿将沉璧送去燕京,难怪他身为南淮男儿却甘愿效忠北6,他为的,不过是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怀瑜的头脑愈混乱,他脱口而出:“那正好。他若是要这王位,我还给他便是。”
  “你以为你还有退路吗?”程竞阳的笑携了丝丝冷意:“元帝如今双目不能视物,若教他认出沉璧,他岂会善罢甘休?你若离了太子之位,不知有多少人要取你性命。什么情爱,能比性命更要紧吗?更何况,沉璧若得知真相,恐怕就连你死了,她也不会掉半滴泪。弑母之仇,不共戴天。孩子,别犯傻了。”
  “你,当年为何要那么做?你若有心名利场,加官进爵不是一样可以……”
  “与其给他人为奴,不如另辟天地。程家世代,等的不过是这样一个机会。怀瑜,你不是在为一个人活着。”
  “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怀瑜喃喃道:“让我想想,让我再想想……”
  “你还需要想什么?你和沉非,注定只能活下一人。你若是让沉璧选,你猜他会选谁?”程竞阳并不等他回答,接着说道:“她会选沉非。你在宜都交给她的泻药,她大约只用了少许或是根本没用,否则,你根本不会有机会见到活着的慕容轩和沉非。”
  程怀瑜一惊:“此话怎讲?”
  “你在城内药铺买到的,根本不是纯正巴豆,而是掺了砒霜的面粉。我说过,我费尽心思,才帮你走到今天这一步。程家列祖列宗在上,他们都看着你,能否弃之不顾,只怕也由不得你了。”
  程怀瑜后退一步,又后退一步,毫无焦距的目光在一尊又一尊灵牌上游移,它们仿佛都在狞笑,笑他不自量力的妄想,笑他自以为是的悲哀……
  他的身子晃了几晃,勉强站稳了,死死盯住画卷上的女子,心中渐渐升腾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她是谁?他是谁?他们又当他是谁?一个随意摆弄的傀儡?一个不可以有情感的木偶?他怀揣再平凡不过的梦想,历尽艰难走出每一步,却离他想要的越来越远,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砰”,他一拳打在中庭的柱子上,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如泣如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