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坚持
郑啸强听到了，但他没有搭理，也仍旧一动不动。
他不想跟个十二岁的、没学识还没脑子的娃娃啰嗦。
这娃娃真的是被娇宠坏了，以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郑啸强和对方的理念完全不同、也没有任何沟通的必要。
至于生气？就更没有必要了。
郑啸强只在想：要不要用这娃娃、去换回自己家人的命。
可每当郑啸强的脑子里升起这个念头的时候，就有爷爷的声音在对他说：“你的奶奶是被强权给害死的。
死得无比憋屈、凄惨和冤枉。你读不进书，就去好好习武。有朝一日、你要做官，做大官。
但一定要坚守律法、坚守清正。那样才能为你奶奶讨回公道、为所有含冤而死的人讨回公道。”
于是，为着这个理想，郑啸强就拼命习武。
可他没有出头的机会。
直到二十六岁了，才被挑中进了温州府衙成了一名衙差，再通过努力、当选为了捕头。
那时候他总茫然地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做上大官？
谁知，就突然接到了押送武丛灰的任务、就忽然升官了。还是个五品的司马官。简直想想就莫名其妙。
但他能出去领这个官职吗？不能。
那个官职就像一个诱人的苹果吊在那儿、等着他去啃。
郑啸强知道，只要他敢出去啃了，还等不到咽下苹果的那一刻、他的人头就会离开自己的脖子、找地面去了。
从押送武丛灰开始，郑啸强看着同伴、同僚、以及许许多多的兵士们倒下了。
有的是因为贪婪、有的是因为坚正，但出来时的四千多人，最终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个。
他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他只记得爷爷说过的话，只记得：要把武丛灰押解到大都城。
不为别的，就为了他心里的正义。
虽然武丛灰十分地令郑啸强厌恶、厌恶到让他无数次都想杀了对方。
虽然郑啸强自己都搞不懂，那份要坚持的正义到底是什么。
可他就是坚持了。
奇怪地坚持了下来。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对是错地、坚持了下来。
他不懂那些大道理、他只坚持着不去违律。
如果他杀了、或者是放了武丛灰，都是违律。
这样的坏人不能放、只是他也没有杀对方的权利，他就想把人交给有权杀武丛灰的人。
想到了一个人，郑啸强冷冷地出声道：“狄映狄大人已到温州，我已不必再赶着你去大都城。
至于我的家人，我很放心。因为我相信狄大人就是为了解救我家人而来的。否则，他不会到处宣扬他到了的消息。
武丛灰，你的生命即将终止在十二岁。趁着还能蹦、多蹦蹦吧。”
武丛灰听了，却“嘁”了一声。
不屑地道：“那个狄映，名头都是被你们给吹出来的吧？他有什么能耐啊？一个绿豆破县令。我路过彭泽县的时候，捏死过个丫头，也没见他吭过一声。
我爹是武穷思，是个要做皇帝的人，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郑啸强听到这话，破天荒地、用愉悦地语气、对武丛灰道：“原来狄大人是追着你来的，我得谢谢你，沾了你的光、才能保住我全家人。”
武丛灰才不相信，他甩甩手道：“你们别把他吹那么神，我才不信他敢动我，有本事你把我放了，看他是怎么伺候本少爷回大都城的。”
本不想跟一个少年计较的郑啸强，却看不惯武丛灰这副恶心人的样子，就看向破败屋子里、另一边的、一条条被木凳架着的破门板。
幽幽儿地好心提醒道：“武丛金是你哥吧？”
武丛灰彻底闭嘴了。
他顺着郑啸强的视线、就看到了那些停放死人的门板，也想起了自家大哥死后的惨样，更想起了是谁杀了自己的大哥。
吓得武丛灰就往郑啸强那边挪了挪、往墙根儿边再贴了贴。
这时候武丛灰才意识到：自己的命、并不比自家大哥的命来得更金贵。狄映连他大哥都杀，自然更不会把他给放在眼里。
关键是……狄映杀了他大哥，屁事儿没有。他爹和陛下照样只能干看着。不，不只是干看着，他爹还顺便带回了狄映、扔在陛下面前的、他大哥的脑袋……
武丛灰再往郑啸强那儿缩了缩，此时的他才意识到，现在能保住自己小命的，只剩下了郑啸强一人。
武丛灰央求道：“郑叔，你就用我去换回你的家人们吧？你看，用我一人，不但换了你一家人的命，还能换回那么多的好处，很划算的。
看在我这么多天都配合你的份儿上，您就行行好，用我去交换吧？我还小，才十二岁，还未加冠，你不能让我落到狄映的手里啊，郑叔~~”
郑啸强被他喊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嫌恶地瞪他一眼，将他给再踹远了些。
“一个杀人累累的、十二岁的孩子？你有脸说、我都没脸听。”
武丛灰：“……”
他缩到一边安静了会儿，实在受不了这儿难闻的气味、和诡异的气氛。
或者说：实在受不了自己内心的惧怕，就喃喃地出声安慰起了自己：“我还小，你们谁都不能杀我。国律不允许你们杀我，狄映也不敢违律，我还小……”
郑啸强被他念叨烦了，一抬指，点了他的哑穴。
终于消停了。
自己心里却也忍不住念叨开了：狄大人一定会救自己家人的、一定会的，自己要相信狄大人。
……
有人却不相信狄映。
一处隐蔽的院落内，一个长得像石头般的大汉，一掌拍下、院内的石桌就“砰”地一声，碎成了一地的小石块。
他抬起手掌，瓮声瓮气、洋洋自得地晃动着脑袋。
道：“就凭我这手练就三十年的铁砂功夫、就凭我们‘铁石派’的名声，就算是他狄映，又能耐我们何？”
“二师兄说得是。就算是狄映又如何？看他被我们耍得团团转，简直不要太爽快。”一个马脸的汉子接口道。
大师兄却摇头，不赞同地道：“风过留痕、人过留名，虽然我们不相信狄映是个什么能为民做主的好官儿，但也绝对不能对其太过轻视。
师傅教导过我们：通过铁砂练功夫的人、火气最是旺盛，必须得学会修身养性、学会控制自己的脾气。
你们也收敛着些。
看那狄映，破解案子的速度如此之快，我们的确需得多加几分谨慎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