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源稚女苏醒
墙壁倾倒,室内的榻榻米中央露出一个大洞,连接着下方的房间。
屋内的各种杂物被吞吸,随着那些残渣一同坠向下方,尘埃飘荡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气味儿。
上杉越对黑日的掌控力远超世人对皇的想象,他可以豪放的使用,也可以细致的使用,只因他是真正完整的皇。
此时榻榻米的周边还有着燃烧的火苗,天花板上的灭火器开始运作,而上杉越则是走到次卧的阳台,拉开了门,打开窗户通风。
而绘梨衣所在的大厅一边的窗户,都被窗帘遮盖着,即使辉夜姬手眼通天,这里发生的事它也看不到。
外面的狂风席卷入这片空间,屋内的气味儿瞬间消散了许多。
他将左手中握着的小半截手臂扔在地面,他可是个天主教信徒,天主教他做事不能做绝,所以他留了一手。
接下来,他先是走到洗手间,冲洗了下手,然后才回到绘梨衣身边。
“绘梨衣。”
上杉越叫着女儿的名字。
绘梨衣微微回神,她刚刚听到某种声音后,忽然感觉思维有些停滞,仿佛进入了梦中。
“老爷爷?你怎么在这里?”
绘梨衣拿起手机疑惑的打字道,这里是她和godzilla的房间,为什么会有别人在?
“陆晨那小子让我来保护你的,他所猜的不错,果然有人来对你动手。”
上杉越看向窗外的暴雨,也不知道那小子有没有就位。
听到陆晨的名字,绘梨衣的眼睛亮了起来,有些希翼的打字问道:“godzilla没事的,是不是?老爷爷知道godzilla在哪吗?”
聪明的绘梨衣听出了老师傅的话外音,既然是godzilla安排老师傅来帮忙的,那godzilla应该预料到了现在的状况才对。
那godzilla又怎么会死呢?
上杉越看着绘梨衣水润的眸子外略微红肿的眼眶,就暗骂陆晨是个没良心的臭小子。
但他也知道对方是为了彻底除去后患,而自己那个傻乎乎的大儿子着实没什么演技,绘梨衣又太天真,容易被人套话。
他也检查过这间房间,的确没有摄像头和窃听装置,但他们不能排除王将是否还有其他获取情报的方法,如果源稚生在陆晨坠海后表现的很淡定,而绘梨衣又一点都不伤心的话,谨慎的食尸鬼是不会露面的。
蛇岐八家中除了犬山贺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他还活着,他是上个世纪的老古董,游离在世界外的人,但这个身份如今却帮到了他。
王将千算万算,却算不到还有一个战力凌驾所有日本人之上的老皇帝。
假身这种级别的货色,再来十个上杉越也不会感觉麻烦,体能逊色于他的对手,在他的言灵面前,来多少都是送菜。
“放心,那臭小子没事,我带绘梨衣去找godzilla。”
说着,上杉越往次卧走去,“绘梨衣稍等下,我换身衣服,别害怕。”
在绘梨衣疑惑的目光中,过了一分钟,上杉越穿着一身西装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能剧公卿面具。
“别怕,是我。”
上杉越将面具取下,安抚道。
这是他拜托犬山贺根据仓库中的原型做出来的,他和王将的体型差的不多,如果只通过辉夜姬调动街道上的一些摄像头,在远处来看的话,是看不出太大分别的。
起初他觉得陆晨太过谨慎,但对方跟他科普了辉夜姬现在的能量后,他觉得谨慎一些总没错。
王将的身上的确没有什么通讯装置,但不能排除他会在远处调动辉夜姬查看计划的进度。
“老爷爷你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绘梨衣并没有表现出恐惧的情绪,不如说她在听到godzilla没事后,现在看什么东西都是美好的。
而且因为之前她没注意,都不知道有一个带着能剧公卿面具的人来过,只是有些疑惑房间怎么被破坏了,希望godzilla回来后不要怪老爷爷。
“因为出席人的葬礼,要穿正装。”
上杉越面具下的脸十分阴沉,但还是对绘梨衣和煦道:“走吧,绘梨衣,我们去找你的godzilla。”
上杉越带着绘梨衣走出门外,乘着电梯下楼,也不顾风雨,直接走出了东京半岛酒店。
看着绘梨衣娇柔的身形在风雨中飘摇,上杉越心疼的不行,但也知道王将是没有带伞的,也不会特意给绘梨衣打伞。
他带着绘梨衣快步走向路边,那里有一辆停好的罗尔斯.罗伊斯,他拿出刚刚在杀死王将前从其口袋中取出的钥匙,打开车门,带绘梨衣上了车。
目的地,赤鬼川下游,真红之井。
真红之井外围,一间小木屋孤零零的立在树林中,像是猎人的临时休息地。
但朴实的小屋下别有洞天,在地板下方,是纯金属制的空间,里面堆积了各种电子设备,一张张屏幕上显示着各地的状况。
大部分屏幕都锁定着真红之井,有辉夜姬卫星的航拍角度,有真红之井附近大型器械上挂载的摄像头。
一个男人正坐在真皮沙发上,手握一杯香槟,陶醉的品了一口。
通过这些眼睛,赫尔佐格可以事实掌控红井内的状况。
此时他看着八岐大蛇奄奄一息,毫无反抗之力的倒在地面,像是一个引颈待戮的囚徒。
而那对蠢货兄弟还在旁若无人的厮杀,哦,也确实没有别的活人了。
“早知道就把古龙胎血给他用了,这种戏剧看起来也太过无趣。”
赫尔佐格脸上挂着笑意,画面上的源稚生在风间琉璃面前被一直压着打,风间琉璃简直将他的哥哥玩弄于鼓掌之间。
然而这不是赫尔佐格想看的好戏,单方面的屠杀和宣泄暴力,总是无聊的,况且源稚生就这么死了,显得他很没有作为“导演”的水准。
但也无所谓了。
他总算还是赢到了最后,所有的棋子都在他的棋盘上耗尽了最后的价值,他通吃全场!
他看了眼海面上战斗的情况,又看了眼被辉夜姬抓拍到的镜头,自己的克隆体正带着绘梨衣前往此处,大概再过十分钟就到了。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他这位最后的赢家,也该出去收官了。
迟则生变,看这个架势,海面上的战斗不出二十分钟就会结束,他必须要在蛇岐八家和秘党腾出手之前把局面稳住。
只要他获得了神血,登上那白色的皇位,到时候那些人再赶到,也都晚了。
当他握着白王的权柄,就算是陆晨复生,他也有信心和对方一战!
而现在,他只需要等下享受收网时的快感,品尝那鲜美的甜点,登上王座,然后再返回海底寻找那少年的尸体将其吞噬,他就将成为天下的神!
真红之井附近,树木倾倒,雨幕泼洒如伞状,源稚生再次被击飞到了真红之井的井壁上。
风间琉璃迎着雨幕突进,那张苍白的脸上划出两道朱红的痕迹,是他的眼影在雨水的冲刷下有些花了。
叮——
火花闪灭,蜘蛛切和童子安纲切被暴力的突刺所击开,借着反震的力量风间琉璃快速收刀,手臂后拉。
樱红色的长刀在空中贯出血月般的流光,伴随着那令风间琉璃雀跃的入肉声,长刀穿透了源稚生的左胸。
源稚生倚在井壁上,没有看贯入自己左胸的长刀,只是静默的和风间琉璃对视,“稚女”
风间琉璃的一双黄金瞳中高涨的杀意在缓缓衰退,抽刀时又带出一束血泉,在地上挥洒出圆润的弧线,又被雨水瞬间冲刷不见。
“哈哈哈,哥哥,哥哥,我成功了!”
风间琉璃扬天狂笑。
真红之井真是宿命一般的名字啊,当年他被哥哥贯穿胸膛,抛入井中,而今天立场却反了过来。
他终于复仇了,他终于赢了。
他又有些茫然的后退两步,坐在地上,与源稚生视线齐平,他仔细审视着这被大雨冲刷的最强斩鬼人。
他这些年每次入梦都会回到当年的那个夜晚,回想着哥哥那冷漠无情的黄金瞳,回想着蜘蛛切插入自己胸膛带来的痛,回想着他下坠时的无力和彷徨,如今他终于复仇了,可却感觉有些空虚。
他从小到大没有一项事情比得过哥哥,在学校学习比不过,体育课上也比不过,女孩儿们也都喜欢哥哥,如今他终于胜过哥哥了,但为什么,没那么开心呢?
他又看着源稚生那双睁着的眼,那临死前依旧静默的眼神,像是无声诉说着他早已做好的觉悟。
“哥哥?”
风间琉璃坐在泥泞的雨水中,歪了歪脑袋,看着眼前坐在对面的男人,似乎像是不明白对方为何坐着不说话?
“我赢了啊,哥哥,你怎么不表扬我呢?”
风间琉璃的语气带着疑惑。
“看,哥哥,我现在也变漂亮了,在牛郎界可是头牌,有很多女孩儿喜欢我啊。”
风间琉璃抚摸着自己的脸,然而因为雨水的冲刷,他的妆容褪去,只是有些惨的发白,并不如源稚生那般漂亮。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为弟弟高兴吗?”
风间琉璃继续问道。
见源稚生没有动静,他又忽然离奇的暴怒,爬动着上前,抓着源稚生的肩膀摇晃,“哥哥,快表扬我啊!”
晃了一会儿,风间琉璃忽然停了下来,有些疑惑的样子,“哥哥?”
没有反应。
“哥哥?”
耳边只有暴雨雷霆的声音。
“哥哥!?”
风好像刮得更大了,雨幕泼洒在风间琉璃的脸上,让他的眼有些酸涩。
“哥哥?”
依旧没有反应,死人当然无法回答他,无法表扬他。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风间琉璃有些彷徨的坐在原地,一遍遍的呼唤着那个声音。
从起初疯癫的大声呼喊,最后到小声的,近乎祈求的呢喃。
“哥哥——”
他坐在原地,终于放生哭喊起来,泪水混着雨水在他脸庞划下,落入他沾染了鲜血的戏服上。
到最后的最后他终于想起来了那天晚上的真实情况。
哥哥并没有冷漠的挥刀刺穿他,是他自己朝拔刀后手足无措的哥哥冲了过去,用胸膛迎上了那冰冷的刀尖。
哥哥看他的眼神,也不是冷漠无情的,而是饱含震惊和痛惜的。
到现在,他还能回想起那自刀身传来的抖动,那是哥哥在颤抖。
他能回想起自己和哥哥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他能回想起自己和哥哥一起过生日,他能回想起哥哥为自己出头打架,他能回想起哥哥在烛光下辅导自己功课,他能回想起和哥哥一起去看流星雨,他能回想起
那天他听到的温柔的、痛惜的、饱含不舍的呼喊——“稚女。”
这是最爱他,也是他最爱的哥哥啊
我怎么会想要杀他呢?
他惊恐的看着哥哥胸前缓缓渗出的鲜血,手颤抖着抚上哥哥苍白的面庞,在雨水的冲刷下,是那么的冰冷。
明明曾经在那乡村寒冷的冬日夜晚,他躺在床上脸冻得发红,哥哥脸贴上来时,是那么的温暖。
赢了,终于赢了啊,赢到一无所有,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个人的呼吸声可以让他安然入睡,再也没有冬日时把脸贴在自己面颊上让他感受温暖的哥哥。
风间琉璃再也压不住那真实的回忆了,也压不住心底的那个男孩儿,也或者他们本来就是不分彼此的。
男孩儿哭的那么绝望,浓郁的血气带着彻骨的疼痛从心里升到喉咙,他大口的吐血,同时也终于放声大哭。
“哥哥——不要离开我啊”
这个恶鬼把脸贴在源稚生冰冷的脸上,似乎是想要用自己的温暖,传递给对方,哭的撕心裂肺。
强大的极恶之鬼风间琉璃能肢解八岐大蛇,却在他最后茫然的回忆,以及山中少年的哭喊声中烟消云散。
源稚女在源稚生耳畔轻声呢喃,“哥哥,不要离开我我再也不会不听你的话。”
他呼喊哥哥两个字时是那么的轻柔小心,生怕会惹哥哥不开心。
他抱着源稚生倚在真红之井的井壁上,抬头看着空中不断坠落的雨幕,雨水是那么的重,打在眼中令人生疼。
他渴望了那么多年和哥哥的见面,但真正见到对方的这天,却是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