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末日地球
惨淡余晖使得从洞穴顶端天窗洒了下的雨水宛若蒙尘红宝石,大量穿着库库尔坎教团浅绿色长袍的蛇人不自觉地走进昏暗无光的积水潭,将自己变得修长、生长出鳞片的身体浸泡在里面。即便积水潭拥挤异常,但这群变种人却没有发生任何争吵,喉咙里的咕哝被越来越含糊的嘶嘶声取代。
直到禁卫军与皇帝的闯入,那群蛇人才从因为皮屑等代谢物变得黏腻的水面下抬起脑袋——它们的变异程度比外围洞穴的蛇人更高,鳞片和羽毛的颜色更加鲜艳,就连骨骼也都变得修长纤细,似乎是需要时间或者某些要素才能完全蜕变。但它们的相同点也就到此为止了,疯狂增生的组织让他们看起来像半腐烂的蜥蜴人。
发现入侵者之后,愤怒的嘶嘶声开始在洞穴里蔓延,蛇人面无表情地朝着入侵者冲了过来。无论是崎岖的山石还是凹凸不平的岩壁,尖利变形的手脚令它们如履平地,后续进入洞穴的骑士们纷纷将爆弹射向了那群看起来就脱离了人类范畴的生物,编写在基因组内对于变异生物憎恨让他们因为杀戮这种怪物感到满足。
禁卫军组成的金色矛头一边向佩德罗·多米格斯博士开火,一边护送着皇帝向前冲锋,他们相信基因改造战士能够控制身后的场面。尝试阻挡这支小队的变异生物甚至没能让他们稍稍停留,眨眼之间便被卫戍之矛或者哨戒之剑砍成碎片,他们所组成的突击阵型是由明朝时期发明的古老阵法改进而来,配合上战争天神般的禁卫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支步兵能够拖延他们哪怕一秒钟。
汉谟拉比和苏皮卢利乌玛斯稍稍加快脚步,分别用盾牌将佩德罗·多米格斯博士身旁几位身中数枪的高大蛇人抵开。他们哨戒巨剑捅进长满两栖类动物鳞片和多彩羽毛的躯体里,紧接着他们打空弹匣、转身挥剑,花了不到两秒钟就将这些怪物全部杀死。然而佩德罗·多米格斯博士似乎对身边发生的事漠不关心,他痴迷地盯着手里的人类心脏喃喃自语,沾满粘稠鲜血的查克切尔匕首紧紧握在另一只手里。
皇帝踏过彻底变异为两栖类生物的头颅,挥出圣剑砍断空气中看不见的枷锁。阿蒙与汉尼拔立刻转身开始警戒,紧接着皇帝抓住佩德罗·多米格斯博士的手腕,直到心脏掉落,这个疯癫之人才稍稍清醒了一些。
“祂需要祭品!”佩德罗·多米格斯博士抬起头,狂乱的双眼看向皇帝,“祂需要祭品才能平息愤怒,要不然祂会毁灭帕依提提。”
阿蒙和汉尼拔向祭台外开火,阻止蛇人进攻,训练有素的骑士们在短暂交火之后也开始逐步控制这座遗迹,在变异生物的尸体上清理出一片安全地带。禁卫军统帅走到祭坛旁边,用厌恶的眼神打量着高台下方堆积如山的内脏,如果没有呼吸过滤系统,那股腥臭连禁卫军都无法忍受。
“这里有很多心脏,全都是祭品。”基因炼金术对巫术腐化的厌恶让康斯坦丁不由得皱起了脸。他瞥了眼疯疯癫癫的佩德罗·多米格斯博士,内心深处因为此人胆敢对人类基因腐化的行为充满愤怒。“要杀了他吗,吾主?”
“不需要。”皇帝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怜悯。他把雅索克一族世代守护的银匣放在沾满人类鲜血的祭坛上,隐约之间,现实的帷幕因为品尝到帕依提提族人的鲜血而发出满意的咆哮。“你知道这是什么。使用它,这是你最后的救赎,阿玛鲁。”
皇帝的话以及出现在眼前的神器仿佛让这可怜人重新获得了神智,佩德罗·多米格斯博士迫不及待地拿起沾满血迹的黑曜石匕首,用颤抖的手将其插进银匣顶端的缝隙。黑曜石刀片与银匣严丝合缝地连接在了一起,在那个瞬间,祭坛上以及高台下流动的、凝固的、半凝固的红黑色血液全顺着浅浅的沟壑涌向银匣,仿佛这里面隐藏着一只渴求鲜血的怪物正大口吞噬着人类生命的精华。
可能是一个小时,也有可能是几分钟,橙红色的光芒开始在银匣表面古老的文字闪烁。佩德罗·多米格斯博士痴迷地捧着银匣,逐字逐句解读那些原先看起来只是锈迹的符号,这是他追求一生的谜题,如今他获得了答案。劳拉·克劳馥的声音从皇帝的通讯耳机中传了出来,与佩德罗·多米格斯博士的声音逐渐同步——她牢牢盯着天马重型突击运输艇上与禁卫军作战系统相连的屏幕,逐字逐句地解读自己看得见的符文。皇帝交给她的工作之一,就是确保圣三一高级委员会最后一位成员不会撒谎。
银匣表面酝酿许久的高温顺着佩德罗·多米格斯的手臂一路上涌,然而这位疯癫之人却死死抓住银匣不放,哪怕手掌烧焦带来的痛苦也无法让他放弃真相。紧接着构成一幅橙红与炽白相间的纹身,将他化为了一个散发着橙红色光辉的人形恒星。这种光芒与皇帝所散发的光芒截然不同,这是物质宇宙层面的光亮而非灵魂之光,以致于禁卫军与骑士的动力装甲自动开启滤光模式,过滤掉这些能够灼烧视网膜的强光,就连躲藏起来的蛇人也因为这种强光挡住眼睛,发出惨叫。
“照明弹,目标阿尔法。”通讯器里传来指挥链中后方自行火炮车组指挥士官的声音。此时,阿帕里夏也通过数据板上指挥链注视着火力分队的准备情况。伴随着每个自行火炮车组的准备图标转变为绿色,表明自动装弹机与数控瞄准系统全都准备就绪。
“目标锁定。”
“等速射,发射!”
“快点,康斯坦丁,快点!”距离预订作战时间越来越近,阿帕里夏的心情就越焦虑,隆隆炮声甚至无法盖过他耳膜中猛烈碰撞的心跳声,他忧心忡忡地看着被耀眼光芒照亮的山顶,皇帝的决死之言还在他脑中徘徊。如果不是他可以通过通讯系统获知山顶遗迹内的行动情况,作为前线指挥官的他早就使用指挥链上的最高权限,率领这些从天剑空间站降落的支援力量,冲进遗迹把皇帝带出来。
他一边低声咒骂着禁卫军统帅,一边期待事件获得转机。现在在他眼中,康斯坦丁作为保镖似乎也不怎么合格,阿帕里夏很想建议皇帝把近卫队全都换成火狱骑士,但却始终被军团长马尔科姆在次级军事会议上否决。
“长官。”他的副官有着同样的心情,“是否延长作战计划?”
阿帕里夏深吸了一口满是硝烟与泥土腥味的空气。每一次自行火炮开炮,深深插入泥地的支架总是掀起大片泥泞。阿帕里夏犹豫了一下,他看着逐渐被日食吞噬的太阳说道,“我相信皇帝的预视能力。他说十五分四十五秒,那就十五分四十五秒,哪怕还剩下二十秒也一样。让火炮按照计划准备好末端制导穿甲弹,时间一到我们就知道该打谁了。”
十五秒。
头盔hud全息显示器上的倒计时正在逼近红线,阵地上弥漫着紧张的氛围。
十秒。
下一发照明弹发射了出去,自动装弹机已经更换了弹种。
五秒。
余晖已然被阴影吞没,阿帕里夏握紧处刑战斧斧柄,摁下电源开关。
三秒。
他让过滤空气充盈三个肺部,战吼在他的胸膛里酝酿,然而突如其来的剧烈地震把阿帕里夏的战吼硬生生掐死。这是从未有过的震级,山石、地面全都在剧烈摇晃中分崩离析,如果不是拥有足够多的支架,已经设定射击诸元的自行火炮也因为地面振动失去准头。
一秒。
这一刻,仿佛太阳从地壳里升起,轰鸣巨响在地底深处响起然后迅速冲上山顶。
远古遗迹与巨大的山石被炸成了碎片,磅礴的热量席卷雨林,巨量烟尘与赤红岩浆从山顶喷薄而出。潮湿的树木被成片成片地点燃,泥泞的地面眨眼间便熔融成岩浆,山体开裂的巨响甚至比此刻天际闪烁的雷霆还要震撼。一堵由多彩鳞片铸成的高墙拔地而起,铅灰色的积雨云上方,两扇巨大模糊的彩色帷幕在雷暴中缓缓张开,就好像某个生物在云层后舒展羽翼。在骑士们看不到的海岸线上,从深海涌起的海啸正在逐步逼近,从卫星图像上看,一只巨大的生物正从地面升起。
凭借经过改造的双眼与电子眼系统,阿帕里夏甚至能看到大量变种人残破的躯体在地壳压力下飞向高空,部分质量较轻的石块甚至在大气层中摩擦,宛若流星般剧烈燃烧然后坠向地面,引发了一次又一次近在咫尺的爆炸。许多坦克与装甲车不是被岩浆淹没了履带,就是被陨石砸穿后燃烧成一团废铁,只有部分足够幸运的装甲车组依靠防御反坦克导弹的近防系统击碎了大自然的攻击。
整个世界仿佛重新回到的几十亿年前地球还是一锅热汤时的模样,火山毒烟冲天而起直至太空,目之所及,曾经茂密的亚马逊雨林在短时间内回归了原始地球的样貌。山体结构上仅存的古老遗迹残骸被超自然的力量保护着——刻满星辰与图腾的太阳石上,一位金甲战士屹立在漫天碎石之间,闪烁橙红色火花的护盾挡在他与巨大生物之间,保护禁卫军与骑士们不受这种恐怖力量的伤害。然而接连坠落的巨石却不断在护盾上燃烧,令人眼花缭乱的符号与拓扑图形频繁闪烁。
“火炮射击!”阿帕里夏举起处刑战斧,转头向身后等待已久的骑士们高喊,“为了皇帝的荣耀!”
悬浮喷气摩托与悬浮速攻艇发出咆哮,以往沉默的战士一改往日的冷静,爆发出震天怒吼。他们顶着从天而降砸向地面的巨石,奔向流淌着岩浆与有毒气体的矮山。即便车体外便是烧焦的岩石与流淌的岩浆,装甲部门与火炮部队仍旧以钢铁般的纪律与冷静,遵从了一连长阿帕里夏发出的命令。成型装药破甲弹、火箭弹、激光、高温等离子团,骑士们抓紧时间将他们所有能发射的东西射向那头被火山烟尘包裹的怪物,火炮的轰鸣与炮弹划破空气产生的震爆完美地融入了这首末日交响曲。
伴随着密集的巨响,刺耳的嚎叫响起但却远超人耳所能接受的频率,骑士们头盔内的降噪装置甚至都产生了共振,不少骑士耳朵开始淌血,甚至产生了极其严重的脑震荡。他们眼前由多彩鳞片铸成的、高耸入云的血肉高墙开始了扭曲。不断反复地攻击终于让外维度生物的鳞片破碎,非自然的血液如瀑布般流淌,但没有人有时间为此欢呼,因为那生物的非自然血液接触到土壤与岩浆的那一刻,众多体型较小的恶意生物开始凭空生长,从虚幻的身影慢慢定型,最后活生生地出现在了物质宇宙。
与此同时,剧烈的疼痛令云层上空的红蓝绿三色羽翼不自然地抽搐,巨型翼展掀起的狂风吹开了堆积云,引发了一场场照亮夜空的雷暴,直到这时,一只巨大无比的蛇类头颅从云端低下,像是一座城市,冰冷的黄色蛇类巨眼紧紧盯着岩浆中的金色身影。即便基因改造战士已经通过心理调整等方式褪去了恐惧等极端感情,但作为大脑处理信息时产生的替代情绪,在面对如此庞然大物时,骑士们感觉愤怒正在自己的血管里流淌,如同燃料一般点燃自己的心脏。
阿帕里夏和举着火狱骑士一连军旗的副官跳下悬浮速攻艇,沿着岩浆上层尚未熔化的道路向唯一完整的山体结构跑去。他手里的爆弹枪不断向不远处的蛇类动物射击,同时不断斩杀从岩浆中涌现的、本不应该存在于物质宇宙的两栖类生物。他的战甲不断发出过热提示,冷却系统不堪重负地喷洒出沸腾成蒸汽的冷却液,防火材质织成的披风也彻底烧焦,直至熔融的岩石没过小腿,他才发现自己早已打空了弹匣。
“吾主!快撤退!”濒临损坏的通讯格栅将阿帕里夏的音量提高到极限。他挥出巨斧将一只畸形的两栖类动物从中间劈开,恶臭的脓血洒遍全身。“我们可以使用星际导弹!康斯坦丁,你他妈快点把皇帝带出来!”
云端巨蛇继续以看似缓慢实则迅捷的动作探下身体。
就如同古老壁画与雕塑中描绘的那样,巨蛇头顶与身周艳丽到极致的翎羽肆意张扬,甚至改变了大气流向并形成了湍急的涡流。暴雨、飓风、雷暴与地震顷刻间再次袭来,但皇帝仍旧不为所动。从天而降的雷霆在塞拉芬之盾上蔓延、爬行,瓦图姆之风依照他的命令与天空的飓风对抗,聚集在他身侧的骑士们纷纷用自己手上的武器射击——皇帝举起一个插着匕首、绽放着橙红色熔光的银匣,紧接着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岩浆停止流淌,跳跃的火焰被硬生生固定住了形态,云端巨蛇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屏障。
“我已知晓汝之真名。”皇帝高喊。冷漠,愤怒与不屑。“你不会再是我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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