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急报传来
当联军的旗帜插上穰城的城头，楚国的腹地就已经向着西线军团敞开了怀抱。
当守城士卒的鲜血染红了城墙，边境重镇方城就这么落在了东线联军的手中。
按照之前所制定好的计划，一东一西两支大军犹如巨鳌的巨钳一般，向着楚国钳制而去。
每当一座城邑被联军攻取下来，这一支巨钳便夹紧一分，而等到这一支巨钳夹得足够紧的时候，楚国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
不过在诸侯联军攻城拔寨、高歌猛进的同时，作为此战另外一方的楚军却也没有坐以待毙。
知道联军势大的楚军主将唐昧，并没有在开战之初便和联军展开决战的想法。
靠着边境之上被提前放弃的一座座城邑，楚军一点点地消磨着联军的锐气，也为己方的行动争取着时间。
就在联军不断攻城拔寨的时候，数十万的楚军也已经在沘水之畔集结完毕，而这里也是楚将唐昧提前选定好的阻拦联军南下的防线。
没错，自始至终，唐昧都没有打算和联军展开面对面的决战。
从战前细作以及自己所撒出去的斥候所传回的消息之中，唐昧清楚地知道自己此番所面对的敌人究竟拥有着怎样强大的实力。
面对这支声势浩大的联军，唐昧真的没有多少战而胜之的把握，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准备和对方来一场正面的较量。
站在沘水之畔向着北方眺望，望着视野之中的滔滔河水，唐昧的心中突然有了几分底气。
唐昧要将这一条沘水化为一道天堑，一道死死阻挡联军、不让他们南下半步的天堑。
于是，在唐昧的一声令下，一支支楚军被部署到了沘水南岸各处。
当一阵阵的脚步声出现在沘水南岸，当一道道楚军身影不断浮现，当一座雄伟的垂沙大营被修造起来……
耗费了海量的人力物力之后，楚军终于在这沘水之畔修筑起了一条在他们看来坚不可摧、固若金汤的防线。
楚国，沘水之南，垂沙大营。
大营的营寨大门之前，几名楚军士卒的身影静静地矗立着，他们的视线不断向着四周打量，时刻注意着周围任何的风吹草动。
“驾驾驾……”
忽然，一阵依稀可辨的催马之声出现在了众人的耳畔。
听到这一道声音，几名楚军士卒的面色忽然变得凝重，手中长戟更是被下意识地紧紧握住。
就在这几名楚军士卒全神戒备着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之时，前方的地平线之上忽然出现了一道骑着战马的身影。
数息之后当这一道身影逐渐靠近的时候，看着来人身上所穿的甲胄样式，这几名楚军士卒却是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来人不是联军斥候，而是和他们一样的楚军。
不过在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之后，这些楚军士卒也只是稍稍松了一口气，手中的长戟还是直直地指向前方。
“来者何人？”
当这一道询问声在大营前方响起，那一道正在接近的身影的动作忽然就是一顿，然后只听一道充满疲惫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响起。
“方城有急报送到，需要立刻呈递主将。”
“快去禀报百将，就说有急报送到。”
当一道声音传入耳中，意识到事情紧急，几名楚军士卒之中为首的一人当即对着身旁的一名同伴吩咐道。
眼见着同伴快速跑回大营的身影，这名楚军将目光重新看向来人，此刻疾驰而来的那一匹战马已经在大营之前停了下来。
脸上轻轻浮现出了几分和善，这名楚军士卒当即便向着疾驰而来的传令兵缓缓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向对方招呼。
“这一路奔波辛苦……”
令这名楚军士卒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话语还没有说完，面前的传令兵却是神情一松、整个人就要向着地面重重摔下去。
眼见情势不妙，这名楚军士卒的脸上泛起了几分焦急，脚下的步伐更是加快了几分。
在那名传令兵摔倒在地面上之前，这名楚军士卒用尽全力将扶住，然后就听一道呼喊声在大营营门之前响了起来。
“来人，快来人，这里有人摔倒了。”
听到前方这一道突然出现的呼喊声，眼见那一道被同袍扶住的身影，其余众人也赶忙上前帮忙。
数息之后，合众人之力那一名传令兵终于是被安全的放在了地面之上。
右手在对方的脸上轻拍，为首的那名楚军士卒不断地大声呼喊道：“醒醒，快醒醒，可不能睡过去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脸上的拍击，似乎是听到了耳畔的声音，传令兵那依旧充满了疲惫的声音却是出现在了众人耳畔。
“水……水……水……”
“什么？”
或许是传令兵的声音太过轻微，或许是心中太过焦急，楚军士卒根本没有听清对方的话语。
恰在此时，另外一名同伴将耳朵凑上前去连连听了好几遍，这才向着楚军士卒说道：“兄长，他好像是在要水。”
明白了传令兵的意思之后，楚军士卒不敢有半点犹疑，当即招呼着周围的同伴道：“快去取水来，快去。”
“兄长，水来了。”
数息之后，从回转的同伴手中接过水，楚军士卒将它送到了身前传令兵的嘴边。
带着一丝轻甜的清水湿润了传令兵的嘴唇，缓解了他身体之上的疲惫，然后只见他的眼皮忽然一阵轻颤。
那一双眼睛缓缓睁开之时，周围众人的目光之中都浮现出了一道笑容，“醒了，他醒了，没事了。”
就在众人因为那一名传令兵的苏醒而纷纷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两道脚步之声却是出现在了众人身后。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那名楚军士卒招呼同伴去寻找楚军百将。
轻轻上前一步，看着围在一起的众人，就听这名楚军百将沉声问道：“急报现在何处？”
楚军百将这一声询问落下之后，众人纷纷散了开来，露出了已经缓缓醒转过来的那名传令兵。
看到那一张充满疲惫的脸庞，楚军百将当即走上前去，整个人停在了那名传令兵的身前。
之后，只见传令兵用尽全身气力从怀中掏出一封急报，轻轻交到了这名楚军百将的手中。
“昭跃将军在临战之前，让我务必将这份急报送到垂沙大营，还请将军呈递给唐昧将军。”
从眼前这人的手中接过那份急报之时，那名楚军百将的手却是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虽然他的手中只是一页轻轻的帛书，但是此刻他却觉得手掌所承受的重量比千斤还重。
渐渐地，楚军百将的脸上忽然浮现了几分郑重，然后只听他向着身前的这名传令兵说道：“你放心，我会的。”
这一句话、这一句承诺之中同样充满了郑重。
听完楚军百将的这一句话语之后，那名楚军传令兵疲惫的目光之中，却是缓缓浮出了一份笑容。
百将将那一份笑容收入眼底，向其轻轻点头示意了一番之后，当即向着身后的楚军大营走了回去。
向前走了几步，百将缓缓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向着身后那数名麾下的士卒沉声说道：“你等将其送入大营，务必好生照料。”
“诺。”
一句话说完之后，听着耳畔麾下士卒的回应声，这名楚军百将头也不回地走入了大营之中。
就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楚军大营的主帐之中却是一片的肃然。
“启禀将军，如今我军已经在沘水沿岸各处布下精兵，定然不会叫一名敌军渡水而来。”
“启禀将军，大军上下已经枕戈待旦，随时能够与敌军决一胜负。”
“启禀将军，后方粮草辎重都已经转运到位，足以供给大军数月之需。”
……
听着麾下的将领禀报着如今大军的备战情况，身为楚军主将的唐昧脸上的凝重之中却是浮现了一许轻松之色。
说实话，面对不久之后便会抵达的诸侯联军，唐昧的心中真的是倍感压力。
他战战兢兢、他如履薄冰，他生怕自己一着不慎，便会使得自己身下的大军乃至整个楚国陷入无法挽回的困境之中。
每每夜深人静、独自一人站在地图之前，唐昧的脑海之中总会回忆起郢都城内，楚王芈槐将大军的虎符交到他手中的景象。
来自对面随时可能出现的诸侯联军、来自身后楚王芈槐及整个楚国的压力，直要将身为楚军主将的唐昧压得喘不过气来，也让他脸上的神情显得越发凝重。
不过此刻在听完了在场一干将领的禀报之后，这位楚军主将的心中终于能够好好喘口气了。
如今自己麾下的楚军已经在沘水南岸部署到位，一切战争的准备都已经就绪，接下来就要看联军什么时候会抵达对岸了。
心中思绪飞快转动，唐昧脸上的笑容一闪而逝，随后只见他缓缓从主座之上站了起来。
“诸位的辛苦，本将已经看到了。”
“诸位的功劳，本将也已经命人记录了下来。”
“待到击退诸侯联军、大军凯旋之日，本将一定会将诸位的功劳禀报王上。”
听到来自主将唐昧的这一份承诺，在场一干楚军将领心中便是一喜，向着前方躬身一礼。
“我等多谢将军。”
“诸位不必谢我。”轻声回应了众人的拜谢，随后就见唐昧脸色严肃地对着众人说道：“而是本将要谢诸位。”
“若非诸位尽忠职守，我军哪里能够这么快就在这沘水之畔布防完毕；若非诸位筹备妥当，我军又如何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完成大战的各项准备。”
“诸位，还请受我唐昧一拜。”
唐昧向着前方的一干楚军将领躬身一拜，起身之后众人就听他继续说道：“此战艰险，今后唐昧还要多多依仗诸位。”
“诸位拜托了。”
这一番话语说完之后，在场的一干楚军将领心中哪里还能无动于衷，一股股战意逐渐在众人的胸中不断的奔腾。
不约而同的众人一齐转向了前方的唐昧，躬身一个军礼，“末将等谨遵将军军令。”
这一刻，大帐之内的气氛被逐渐推向了高潮。
一番主将唐昧与麾下将领的交谈之后，在场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战意，此刻一道声音却是从帐外传了进来。
“报……”
“启禀将军，有前线急报送到。”
伴随着这一道禀报声的响起，帐内众人忽然齐齐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大帐帐帘处。
“进来。”
“诺。”
随着身为主将的唐昧一声令下，大帐帐帘一阵飞舞，紧接着就见那名楚军百将快步走入了大帐之中。
下一刻，楚军百将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唐昧面前，只听他带着几分沉重说道：“启禀将军，这是刚刚送来的前线急报。据来人说，这是昭跃将军在联军攻城之前命他送出的。”
当这一句传入耳中，唐昧原本伸出的右手忽然之间就是一顿，片刻之后他最终还是将那份急报从楚军百将的手中接了过来。
眼中一抹悲凉之色浮现，然后就听唐昧带着有些不自然的语气沉声问道：“来人还说了什么？”
“没有别的了。”
一句应答之后，这名楚军百将将刚刚大营之外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唐昧。
听完了这一番话语，唐昧轻轻点了点头缓缓地道出了一句，“你做的不错，先退下吧。”
“诺。”
等到这名楚军百将的身影缓缓消失在视野之中，唐昧的视线则是转向了前方的一干楚军将领。
“本将累了，诸位也都先退下吧。”
眼见唐昧脸上那一番面容，在场的一干楚军将领也知道情势有些不对，当即也是向着前方躬身一礼。
“遵令。”
众人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大帐之中，此处只剩下了唐昧一个人。
握着那份从楚军百将手中接过的帛书，唐昧独自一人回到了坐席之上，轻轻将其展开读了起来。
这一份帛书并不算短，但是每一个字唐昧都看得十分认真；这一份帛书不算长，但是从那只言片语之中唐昧都能看出一名楚将铮铮傲骨。
实际上，对于方城守将昭跃，曾经与其有过几次并肩作战经历的唐昧并不陌生。
临战之时，他也曾劝过对方率领方城守军放弃城池，前来与大军主力会合，只是昭跃拒绝了他的劝说。
许久之后，那一张帛书缓缓飘落在了大帐的地面之上，而一声叹息则是在大帐之中久久未曾散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