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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5章 一朝顿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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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5章 一朝顿悟

  刘协哑然失笑,却也能理解钟繇的心情。

  纵使封万户侯,如果没有人继承,终究是场空。

  即使有医学进步,在这个时代,长途跋涉、水土不服对人的威胁还是无法忽视。钟繇年过半百,好容易有了儿子,当然还是以保儿子为先。

  况且儿子不是生了就行,还要教。养而不教,不如不生。

  这一点,刘协知道,钟繇当然更清楚。

  钟毓已经四五岁,很快就要启蒙,长期不在身边肯定是不行的。

  入职律学堂,至少还能离天子近一些,将来儿子考散骑之类的也方便,说不定还能和太子做玩伴。

  两人一拍即合,这事就算定了。

  钟繇愿意入职律学堂,就不用司徒府负责了,可以直接申请,甚至人都不用回渤海,立刻入职。

  解决了自己的前程问题,钟繇放松了许多。告退之后,先去找了高柔,通知即将入职之事,随后又去找周忠。

  周忠忙了几天,难得有空,正准备去拜访刘熙,看到钟繇来,便邀钟繇同行。

  两人并肩则行,再次穿过那条热闹的街道。

  上元节已经过去,百姓的生活渐渐恢复了正常,但大街两侧的店铺门口还有不少灯笼,上面写着各种吉祥语,绘着各种美好的生活图景。

  “听说两位桥贵人很喜欢你的书道丹青?”周忠慢悠悠的说道。

  “那只是意外。”钟繇澹澹地说道:“天子在书道丹青上的造诣远胜于我,只是他不在意罢了。”

  “是么?”

  “有些事,到了一定的境界,一通百通。”钟繇笑道:“我就像一个爬山的人,费了千辛万苦,走了很多弯路,终于爬到了山顶,却发现天子早就在那里看风景了。”

  周忠转头看看钟繇,沉默片刻。“你这句话,让我想起一个人,他还在爬山。”

  “谁?”

  “荀悦。”

  钟繇恍然,又不禁好奇。“周公也知道他的行踪?”

  “他去过南阳,与我见过两面,情况很不好。”周忠咂咂嘴。“怎么说呢,就像疯了一样,不仅将之前读的书都丢了,辛苦写成的文章也烧了。说是之前都是坐井观天,如今见了大海,才知道自己的浅薄。要游历天下,回炉重炼。”

  钟繇吃了一惊。

  荀悦比他还大三岁,现在推倒一切,回炉重炼,还来得及吗?

  再者,半生心血付之一炬,这得多大的决心?

  “他在哪里?”

  “不知道。”见钟繇担心,周忠又道:“你也不用担心,他虽然有点疯,身体却好得很,天天爬山,感觉倒是强壮了不少。”

  “那就好。”钟繇松了一口气,又补充道:“怪不得荀文若只字不提。”

  周忠忍不住笑了两声。“元常,你相信一朝顿悟吗?”

  钟繇想了想。“不信。”

  “那你说,怎么解释天子在华阴之战前后的表现?你我都是伴驾之人,天子的表现可是一直都看在眼里的。”

  “周公的意思是说,天子经历了那几年的苦难,突然顿悟了?”

  “西方圣人能睹明星而悟道,我东方天子为什么不可以?”

  钟繇无言以对。

  周忠叹了一口气。“元长,你虽然不肯来司空府,我却还是为你高兴。能追随天子左右,你将来的成就未必不如三公。三公只是一时尊贵,将来能不能在青史留名尚未可知。若能在学术上有一番成就,那可是光照千秋的事。周武王有乱臣十人,遂克殷纣。天子中兴大汉,将来还要将华夏衣冠推广到四夷,身边也少不了一些俊杰名臣。唉,我老了,跟不上了,你还有机会。”

  钟繇沉默不语,眼中却露出炙热的光来。

  名垂青史,可是读书人的最高理想之一。

  ——

  来到天竺客栈,刘熙却不在,说是去看选好的学堂地址了。

  周忠问明了位置,转身出了客栈,仰头看了一会儿客栈门口挂着灯笼,突然笑了一声,说道:“我悟了。”

  钟繇不解地看着他。

  周忠伸手指了指。钟繇抬头一看,只见头顶的灯笼上画着一幅画,一个人盘腿坐在树下,正是浮屠道里的悟道故事。

  “周公悟到了什么?”

  周忠收回目光,笑嘻嘻地说道:“我悟到了天子为什么严禁浮屠道传播。”

  “为什么?”

  “因为这是亡国之道。”周忠伸手指了指。“身为一国太子,不为国,不为民,却跑去荒郊野岭悟道。就算这道是正道,那也不是人间之道。天竺这么多年还是小国林立,和这种风气必然有关。”

  他想了想,又道:“清谈误国啊,唯有实干,才能民富国强,才有太平盛世。”

  钟繇看看周忠,又抬头看看那灯笼,一时不知是该信周忠,还是一笑了之。

  这怎么像是借天竺之酒,浇大汉之块垒?

  不过,这几句话听起来又似乎有些道理。天子的确是严禁传播浮屠道的,曹昂任甘陵相,严格招待天子命令,甚至被人传言逼死了甘陵王。

  两人说了一阵闲话,沿着大街往回走。

  看着大道两侧来来往往的人群,钟繇突然心中一动。“周公,我也悟了。”

  周忠哈哈一笑。“你又悟到了什么?”

  钟繇伸手一指。“你看,这些百姓过得都很辛苦,西方的圣人告诉他们,你们要看破,这些苦难都是假的。只要你积德行善,信奉浮屠,来世就不用受苦了。可要是真信了浮屠,有没有来生不知道,子孙肯定是没有了,哪来的强盛。”

  周忠一愣,忍不住放声大笑。

  他伸手指指钟繇。“你啊,真损。”笑了一阵,他又说道:“不过细说起来,这可能也是天子严禁浮屠的原因之一。不婚不娶,不敬父母,不生儿育女,可不就是亡国之道。别的事,我也许和天子意见不一,这件事,我是坚决支持天子的。将来出师天竺,我也坚决赞成。”

  “出师天竺?”钟繇一惊。“谁说的?”

  “迟早的事。”周忠挥挥手,随即又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士孙瑞将王凌、皇甫坚寿留在了益州南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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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繇更是不解。“王凌是并州人,皇甫坚寿是凉州人,他们都是骑将,留在益州南部……”他突然反应过来,眼睛瞪得熘圆。“这是欲与天子会师于葱岭以西吗?”

  周忠咧着嘴笑了。“那些武夫啊,已经将天竺视为我大汉新的边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