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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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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深冬的凌晨,寒风格外刺骨。

  方临一大早就起床去了梁振那里,十几分钟的车程,到地方时被冷分吹得人都快麻了。

  梁振的网吧每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雷打不动地开着。

  把摩托车停好后,方临卸了头盔,拧眉转身进了店,朝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前台冷冷问了一句:“梁振呢?”

  “老板……老板在后面。”男生对着他又怂又怕,尴尬地指了指后门,“好像是跟人商量什么事去了。”

  方临嗯了声,冷漠地丢下一句谢了,转身进了门。

  等人走后,他后面来买点的人才偷偷瞅了几眼,探头扣了扣桌面,压低了声音问前台:“哎,这人谁啊?”

  前台灌了两口水才一把夺过钱来,瞪他,同样压低了声音:“方临知道吗?”

  “操!!”那人顿时一惊,匆匆又瞥过去时人已经不见了,他不死心地又探了几次头,“这就是把老虎坑进局子里那个?!看着不像啊!也就才成年吧!”

  前台嗤笑一声,啪嗒嗒敲着键盘把钱充好了:“你知道个屁啊,人家从十一二岁就跟着振哥混了,现在还在上高中呢。”

  “牛逼啊……”

  方临找过去时,梁振正在后院的屋子里和一老太太笑着聊天,看见他过来,这才一招手:“来临子,这就是我说的杨奶奶,有什么不知道的问她就好了。”

  方临走上前,把头盔往桌角一放,这才坐下,点头:“您好。”

  杨奶奶是个胖老太太,笑得眯眯眼,看着挺和蔼,开口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你就是方临啊,看着还人模狗样的呢,我还以为能和小梁一路人的都得是刘川那种二傻子呢。”

  方临:“……”

  “哎,老太太怎么回事。”梁振啧一声,放下杯子,“……说正经的呢,镇西头老方家那俩傻逼您又不是没听说过,死了爹还得让孙子操办。别说临子了,我都没什么经验,您得给帮忙好好出个模样。”

  杨奶奶捧着热茶杯笑了一会儿,慢悠悠地一点头:“就是,这种早该死娘胎里的玩意儿,以后下了地都得遭人骂。”

  她看一眼方临:“这样吧,我把该买的东西,该走的流程写下来,你直接照着弄就行。”

  方临点头,低声道:“可以。”

  “不过呢,这事儿你来操办确实不好看。”杨奶奶想了一会儿,又去看梁振,“你那里不是好多什么狐朋狗友吗,拉出来两个,压着姓方的那蠢货去干。”

  “……啊?”梁振一愣,看一眼方临,“这样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杨奶奶捂着手,啧啧道,“真让孙子来主持大局才难堪呢,给老方家留点儿脸面吧。”

  梁振想了想:“也行。”

  反正也不是没干过……上次方爷爷葬礼他们就是这么逼压着方二叔收拾的。

  方临也没什么意见,从杨奶奶那里拿来了单子,直接去采买了送到了二叔那边。

  他过去的时候,正撞见二叔和二婶在打儿子,嘴里铺天盖地的都是些混着脏污词的生殖器官,骂他天天考试不及格连废物都不如。

  “……你他妈比的可没有个知识分子的娘!也没有个牛逼轰轰的老情人!不好好考试以后连你爹的棺材都买不起!”二婶一边骂一边抽着拖鞋,把儿子抽得嗷嗷直叫唤。

  二叔少见地没有跟她呛声,还在跟着骂:“mlgb的小兔崽子!考试不会考抄都不会吗!回回倒数回回倒数,你爹我都比你强!”

  二婶顿时怒了,扭头瞪着他甩着拖鞋唾骂道:“你强个屁!你他妈也就会算个牌!牌都算不准还日//你妈的天天输钱还不赶紧死了算了!”

  “你个老娘们再说一句?!”

  “说就说老娘还怕你个遭狗//日的吗!!”

  ……

  这一对夫妻两句话搭不上就能爆//炸跳脚,底下的话顿时更加污浊不堪了起来,方临有些麻木地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目光已经又冷又沉地静了下来。

  他拧开油门,加速,哐!!!的一声撞开了破铁门,半挂着的铁链条哗啦啦地散了一地,但门依旧□□地晃荡着。

  二叔二婶先是惊得脱口骂了句:“谁他妈的不长眼……”

  等看清是谁,顿时警惕又害怕地一缩,嚷嚷:“你来干什么!”

  方临走上前,冷漠地放下一堆香纸元宝样的东西:“我爷爷的新丧年,搞砸了……你们俩就好好给我等着。”

  听见他的声音,板凳上趴得快睡着了的半大小孩儿顿时惊惧地抬起头,一吸鼻涕。

  二婶心里也怵他,只敢瞪着眼:“你他……你说什么呢!上次老爷子的葬礼我们不就整得好好的!”

  方临一手抱着头盔,面无表情地盯她一眼,从口袋里掏出杨奶奶仔细写的流程来,指尖推着放在旁边的杂物架上,冷冷道:“你们自己也说了,我不是什么好东西。干不好,我不保证做出点什么事来。”

  二婶慌张地移开视线,撇撇嘴,把流程表拿过来,看了看,暗示一般地尖声扭捏道:“要买这么多东西可得花不少钱呢吧,你看……”

  二叔紧跟着眼睛一亮,舔舔嘴角。

  “明天刘川会过来看着你们买,钱我到时候会给他。”方临冷漠地重新把头盔带上了,抬起眼,拧了拧车把,“你们两个只需要充当个活人就够了。”

  没了捞钱的机会,二叔顿时气恨地唾了口唾沫,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哪有侄子逼着叔做事的!你他妈这么狂,老子就等着看你以后孤独终老!死了都没人埋!”

  “……放心吧,你等不到那一天。”方临眯起眼,被阻隔在头盔里的声音有那么一些沉冷,戾气十足,“我死的时候,你们俩人都烂了。”

  说完,他在两人惊惧呆愣的眼神中凉薄地扯起一抹笑,一拧车把,转身消失在了摩托车腾起的嗡鸣声中。

  独留二叔二婶后知后觉地涨红了脸,在原地跳着脚暴怒如雷地喷脏叫骂。

  孤独终老。

  方临在深冬冷利的风中眯起眼,面无表情,狠狠地将速度拧到了最底。

  ……

  昨天几乎饿了一整天。

  原本晚上是能多吃点东西的,但唐星北却十分敏锐地感觉到,他在场时,餐桌上的气氛都十分微妙。

  不仅小孩子们惊惧且怕他,连饭都不敢多夹……等姥姥先吃完、由赵姨搀着去院子里散步后,连几个大人都话里话外地冷漠暗示他,如果吃饱了饭可以早点上楼去休息。

  小姨尤其阴阳怪气,说着些夹针带刺的话。

  旁边的舅舅姨夫他们却只眼观鼻鼻观心,吃着饭,偶尔还推杯换盏,聊上一句别的。

  唐星北眯着眼,吐出一口糖醋排骨,目光冷冷地在小姨身上盯了一眼。

  直把人盯得有些慌地别开眼、色厉内荏地冷哼一声,才嗤笑一声,移开视线。

  若不是担心姥姥年纪已经大了,再受不了大闹起来的刺激,唐星北早就他妈地掀桌子走人了。

  奈何,自己心底的火已经喷到了喉咙口,就差那么一丝理智压着,却最终没能再进一步。

  但唐星北到底也被烦得没了胃口,他垂眼缓了口气,放下筷子,站起身,冷冷地一脚踹开椅子,拿起手机转身上了楼。

  一群小孩儿被这尖锐的“刺啦”一声惊得连忙抬起头,慌乱地看一眼各自的爸妈,却发现大人们似乎隐约松了口气。

  等人咣!!!一声砸上了门,舅舅才不赞同地拧眉看一眼妹妹:“你说你没事招惹他干什么,前几年他发疯的事才过了多久,别以为现在人不出声就好欺负了。”

  小姨顿时不满地冷哼一声,精贵地擦了擦手,瞥了一眼哥哥:“他现在没爹没娘,可不是以前说一不二的小少爷……再说了,我说他丧门星说错了吗!大姐出事的一大半原因都是因为他们姓唐的好不好!”

  姨夫只自顾自地低头刷着手机,偶尔和狐朋狗友发一句语音,对他们的争执不置一词。

  舅舅恨铁不成钢地皱起眉:“你就等着吧,他哪天犯了混再闹一场有你好受的!”

  小姨想起什么,脸色顿时一白,这才撇撇嘴熄了声,一拢头发,继续吃饭。

  舅妈常年在国外,对他们口中之前的事并不太清楚,于是好奇地问了句:“所以……前几年他到底闹了什么啊?”

  她话音刚落,一桌子的人顿时沉默了下来,尤其是小姨,脸色格外难看。

  舅舅放下筷子,朝楼上瞥了眼,确定没动静后,才皱眉低声道:“这件事说起来也不全怪他……”

  大概是三年前,唐星北初中毕业,以市第一名、并大幅拉开第二名二十多分的成绩考入了附中,在A市的富贵圈子里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

  不巧的是,那个第二名,正好是小姨死命巴结的那个富太太家的儿子。

  在得知唐星北是小姨的亲外甥之后,富太太对着她顿时冷漠了许多,小圈子里的人也都冷暴力着疏远了她。

  小姨又气又急,只好买了东西上门,赔笑造谣说,唐星北平时的成绩并不好,不知道是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考这么高分,就这么一脚踩着他,直把富太太的儿子吹得天上有地上无。

  富太太被哄得高兴,这才又纡尊降贵地肯带着她一起玩儿。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不知道唐星北从哪里听说了这个消息,摸清楚缘由之后,二话不说,冷笑着直接把人堵在了家门口。

  他手机界面上清清楚楚地显示着110,懒散散地晃了晃,在小姨惊惧诧异的目光中,恶劣地弯起嘴角:“我特地查过,诽谤造谣罪一般只需要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律师呢,我也已经找好了。”

  “不过……念在咱们还是亲戚的份上,”正处于叛逆期的唐星北性子冷漠且乖戾,歪了歪头,眯眼道,“这样吧,你进局子待一两个月,待到我满意了就行。”

  说着,他笑一声,果然点下了拨通键。

  小姨惊得大声尖叫着,连忙扑上去抢,唐星北冷着脸,直接扬手一把甩开人推着撞到门上,沉闷的咣当一声。

  小姨家的一对儿女不过才十来岁,哪见过这种场面,只气愤地觉得妈妈被欺负了,喊着叫着、又咬又踢,满口学着骂人的话上前去帮妈妈抢手机。

  但唐星北这人人情观淡薄,毫不介意什么欺凌弱小,对着小孩儿也毫不手软,连舅舅放下身段来拉架都不给面子。

  任谁都没想到,他们这位看起来漂亮矜贵的小少爷,叛逆期发起狠来,完全不亚于街上的混混。

  再之后,事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因为出了富家子弟中考作弊的传言,连教育局的人差点都被惊动,调查清楚之后,暗示他们尽早把事情处理干净以免闹大面子上不好看。

  而唐星北依旧不依不饶,死活要小姨给个交代不可,亲妈更是满心都挂在老公的白月光身上,对这些琐事不管不问。

  最后还是姥姥出面求了个请,唐星北平时向来尊重她,一身叛逆的疯劲儿才意犹未尽地平息了。

  但此时此刻,他隐藏得并不深的乖戾已经全然泄露在了家人面前,从此之后,除了姥姥,别的人看见他就一副躲闪不及的尴尬模样。

  ……

  唐星北心里十分清楚,楼下的那群人无论如何都不敢惹事到他脸前来,但他的心情依旧十分烦躁。

  所幸晚上也算吃了点东西,他现在并不是很饿,于是沉默地在书桌边坐了会儿,又走到阳台前,打开了窗。

  深冬的冷风惶然灌了进来,混着外面小广场里轻快的广场舞音乐,热闹与冷瑟格格不入。

  这间房还是之前暑假方临过来时两个人一起住的那间,衣柜里还挂着他们盛夏里的睡衣白T,两条并列挨着,亲亲密密。

  唐星北收回视线,大敞着窗户望向外面,静静地站了会儿,等着风把衣服灌满了冻透了,才慢吞吞地伸手关上了窗。

  他被冷风灌得皱眉咳了几声,又踢开拖鞋转身躺回床上,摸出手机来,点开微信的语音通话。

  嘟——嘟——嘟——

  那边过了几秒很快就接通了,背景有些嘈杂,大概是在喝酒,笑声叫声十分热闹,唐星北皱起眉。

  方临接起之后低低喂了一声,顿了顿,拧眉看了眼身后喝得脸红脖子粗的人群,匆匆丢下句等会儿。

  “去哪儿啊临子!”是刘川大着舌头的声音。

  “接个电话。”方临冷声丢下一句,转身朝安静的角落处走去。

  身后有人在模糊不清地笑:“哎,小临哥是不是谈恋爱了啊!”

  “不是吧?临哥这种还能有女的敢追?”

  “嗨!女的不行不还有男的吗!”刘川打了个酒嗝,满脸通红地嚷嚷道,“偷偷告诉你们!临子就是看上上回带回家的那个小唐同学了!丫长得还不比临子差!”

  “真的假的?!”

  ……

  嘈杂声慢慢远了。

  方临喘匀了气,这才匆匆拿起手机:“怎么了?”

  隔着千里远,唐星北的声音透过屏幕时有些沙沙的涩:“……没事。”

  方临没出声,静静等着他的后半句。

  果然,唐星北说完后,沉默了好一会儿,又低声道:“就是……有一点点想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凯伦的火箭炮~谢谢难免的地雷~谢谢坐等在一起啊!、zoki的营养液~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