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添油加醋
苏三祥出门的时候，外面还没下雪，与苏全祥一同返回，兄弟两人见面却没什么话可说。
并肩而行，抵达爹娘家里，即将他进门的那一刻，苏三祥却连一点儿激动的心情都没有。
惊讶于本人的态度变化，当接受之后便会觉得一切理所当然。
在县城的这段时间给了他很多不一样的思考的角度。
苏全祥见人进去，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说点什么提醒一下，最后关头一样什么都没说出口，比起被爹娘不停的要钱的大哥，他是那个得到补贴的人。
说了对自己有什么好处，不如不说，反正大哥家现在六个人都能赚钱，而且前阵子还一次性进了十多两银子，家里肯定不缺钱。
苏三祥没有回头，因而错过了苏全祥的心路历程。
即便看到了也不会怎么样，该进去的还是要进去的，即便有了苏全祥的提醒，该要的钱依旧会要。
苏立勋和李根英并不会因为他们家里困难便会放弃要钱，更不会想着他们家最近一段时间要揭不开锅而补贴他们一些。
“跪下。”刚进门，苏立勋对着苏三祥厉声呵斥。
双腿一软，不由得跪在苏立勋的面前。
“你可知错。”
劈头盖脸一阵斥责，苏三祥压根不晓得又有什么地方没有做到，惹得爹娘大发雷霆。
“儿子……”抬起头看向怒目的苏立勋和李根英两夫妻，他真的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情。
“呸……别说你不知道。”李根英愤怒的说道，“你倒好，人在县城给人干活，逍遥自在，你老子老娘在家里可是被人给嫌弃的要死不说，还没人给摆了一道又一道。”
“你生的好女儿、好儿子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要这样子对我一个可怜的老太婆，儿子、儿媳妇不孝顺，孙子孙女把我当仇人，我看我还是死了算了。”
……
一声声的控诉，都是在苏三祥的心里的伤口上撒盐，他的妻儿真的就这么差吗？
他，做了这么多还不孝顺吗？
只要是家里能给的，他都孝敬了爹娘，苦着累着妻子孩子，这还不够吗？还不够孝顺吗？那应该怎么样做才是孝顺呢？
低下头，双眼满是不解，一声不吭，接不下爹娘的话。
“你，给我听着，刘桂花那个毒妇我们家是要不起了，不孝公婆，你必须给我把人休了，这样子的毒妇留在家里只会闹得全家鸡犬不宁。”
李根英坚定的认为所有的过错都在刘桂花的身上，是她蛊惑儿子，是她带坏孙辈，全都是她的错，只要儿子休了那个跟他们犯冲的毒妇，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样子。
“我儿子要什么有什么，回头娘再请媒婆给你说个黄花大闺女，铁定比刘桂花那个毒妇强的多。”
自以为是，光是有她和苏立勋两个人，村里便没人想把女儿嫁到他们家来。
当年刘桂花能嫁给苏三祥，还真的走了狗屎运。
“你怎么一声不吭的，你娘给你出主意你还拿乔上了是吧。”没能得到苏三祥的附和，李根英站起来，不满的踢了苏三祥一脚。
对儿子，想打想骂，随时可以，他们不能反抗一丝一毫。
被踢了也是默不吭声，他不想，这么多年来，苏三祥始终坚定的一点就是，他不会休了刘桂花，也不会跟刘桂花和离。
不管爹娘说过多少次，这是他唯一坚持下来的事情。
刘桂花在爹娘的眼里再不好也是他看中的妻子，所以他不休妻也不和离。
抬起头，眼眶充血的看向李根英。
从没见过苏三祥这个样子的李根英被吓了一跳，随后越发的气焰嚣张，“反了反了，儿子都敢凶老娘了，我当初生下来怎么就没把你给掐死得了，长大了要这么气我。”
……
噼里啪啦念个不停，苏三祥一家人，在李根英的嘴里，没一丝的优点，全是错。
“娘，没其他事情的话，我先回去了，儿子刚从县城回来，很累，想回去休息。”苏三祥站起来，在李根英喘口气准备新一轮开骂的时候开口说道。
李根英明显愣了一下，瞪大浑浊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苏三祥。
这一次，他没有退缩，他也想守着自己的小家。
爹娘要打要骂都行，只是他不会休妻的。
“你……”指着苏三祥的鼻子，李根英一时气短，接下来各种难听的话语骂了出来。
只有骂声，苏三祥以为没有自己什么事情，自顾自的说了一声，站起来便往外走。
人要走，不能乖乖的接受被骂，想到还没达成的事情，赶忙将人给喊停，“站住。”
回过头，询问，“娘，还有什么事情吗？”
“你的工钱呢？去县城做了那么久，工钱没见到一个子。还有，你今年要给的奉养还没给我和你爹。”
要钱才是最重要的，管苏三祥会不会休了刘桂花。
以前的年岁，只要爹娘说一声没钱了要钱，苏三祥会一文不留的把身上所有的钱交给苏立勋和李根英两人。
今天不一样，她的银钱统统交给了刘桂花，身上一个子都没有。
没能给钱，涌现一股歉意，“娘，我身上没钱了。”
“没钱，怎么会没钱，你这才回来没多久，怎么可能没钱。”
苏三祥低着头，小声的说道，“钱我都给了桂花了。”
“呸，你这个没脑子的东西，把钱给刘桂花那个毒妇做什么，你爹娘还等着钱买年货，你倒好，给了那个贱货。快点去给我要回来，有多少统统都要回来。”
儿子赚的钱怎能让刘桂花拿走，那是她的。只要她活在世上一天，儿子的钱就必须交给她。
她死了也得花钱给她买纸钱。
苏三祥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低着头离开。
李根英以为苏三祥是回去要钱的，这次没阻拦他。
略带着点喜悦的心情来见爹娘，最后却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抬头望天，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落在眼皮上，将人从某些情绪中狠狠地拉扯出来，带入到更冰冷的境地。
脸上的雪花融化，雪水划过脸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房子，苏三祥内心一阵惶恐。
他觉得自己好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茫然的往前走着、走着，本来在外面的人影就少，因为下雪，更是全都缩回家里，大门紧闭。
唯有苏三祥一人在雪天里走着，走着，雪花一片又一片的掉落在头上、身上。
等人终于找到了家里的大门所在，头上顶着白茫茫的一片，不清楚的还以为是哪个头发雪白的老人家。
等回来了两个女儿，刘桂花给两人打了热水洗了把脸，随后提着烤火炉在屋檐下等着，夫妻十多年了，外面下大雪，那个人却还没回来，始终会有些担心。
刘桂花跟苏三祥不一样，她的心始终是柔软的，强势起来只是为了保护她的家庭，保护她的孩子。
当远远地看到苏三祥的身影，刘桂花转身进了房间。
人没事就好，至于其他的待遇，苏三祥目前不会有的。
苏半夏从屋里出来，见到一个小白人的时候往后面退了一步，定睛一看，她爹。
多看了两眼，却没开口询问。
脸色不好，多半是在那边收到了什么委屈，她还是不要开口的好，万一戳中苏三祥某个怒火点，家里又要不太平。
每一次从那边回来，苏三祥不是怒气冲冲的。
这次例外，愁容满面。
发生了什么，她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如果能知道的话，她也是愿意听一听的。
和苏半夏打了个照面，苏三祥看着冷漠脸的女儿，脑海中浮现出凶狠脸的爹娘，又想不通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爹娘那边斥责他，子女这边无视他，所有的错全是他的错。
脑子很乱，不停的浮现出苏立勋和李根英骂刘桂花、骂苏半夏、骂苏迎春、骂苏实秋、骂苏忍冬的话语。
五个人，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话语，全都是一个又一个恶毒的词语。
半夏，他的二女儿，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已经不是记忆中那种瘦瘦小小不敢抬头看自己的怯弱丫头。
依然记得几个月前半夏躺倒在血泊之中的模样，他都忍下来了，没有探寻半夏受伤的缘由。
爹的神情有些奇怪，苏半夏回了房间又忍不住走出来，没想到她爹依旧站在院子里。
怎么回事？
傻了吗？
院子里多冷啊，外面还下着雪呢。
一层层的雪花落在身上，有的融化成为雪水渗透进衣服里面。
仿佛不知道寒冷一般，苏三祥愣是在外面站了两刻钟。
进了房间等人的刘桂花觉得不对劲，看到人影那么久了却没看到人进来。
实在是担心苏三祥，忍不住出去看了一下，只见他一个人傻乎乎的站在院子里。
叹了一口气，出去将人给拉进来。
乖乖的跟上刘桂花的脚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拉着他手腕的手。
“说话啊，你怎么了？”人已经进来了，却动也不动，刘桂花伸手在苏三祥的面前晃动了两下。
真的是让人操心，身上落了那么多雪也不知道扫干净。
伸出手，将苏三祥身上的雪花排落。
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湿了一片。
“你这是怎么搞的，身上被打湿了也不知道吗？快点回房间换个衣服。”
还是忍不住替人操心，说着往厨房的方向走去，给苏三祥打了一盆热水。
屋子里冷，又翻出来一个烤火炉给苏三祥烧好，想着等会人出来能有个暖呼呼的火焰烤烤手脚什么的。
苏三祥如提线木偶一般进了房间，从衣柜中翻出衣服换上，拿着湿衣服出来。
“洗把脸吧。”将水盆放到一旁。
苏三祥洗了把脸，然后把湿衣服拿去后院，打了井水上来搓洗干净。
外面下雪，衣服晾晒在屋檐下方，水滴答滴答的往下掉。
屋里面，刘桂花找苏半夏和苏迎春，把苏三祥的情况跟两人说道了一下。
两个孩子的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她爹这是怎么了？
好像回来了家里也没怎么着他啊，顶多就是无视了一下下，犯不着有那么大的反应吧。
那边去了那么多次，来来回回都不见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总不可能今天出了点事吧。
还就是今天出了点事，积郁成疾。一时半会想不通，整个人混乱了。
在这么下去，迟早要完。
“我去请韩爷爷。”不对劲就要看，他们家里都不是大夫，自己闷着只会闷坏了自己。
“先不用去吧，明天再看。”刘桂花看看外面的天色，下着大雪，不好请韩大夫过来，老人家不容易。
立马反思，每次看到韩爷爷健步如飞，她都忘了对方是个年过六旬的老爷爷了。
“娘，那你看着他一点，别真的出事了。”毕竟是亲爹。
“放心，会看着的。”刘桂花跟两人说道，“你们晚点照顾好自己，别跟他对上。”
摸不准苏三祥的心态，万一想不通拿刀要砍了他们怎么办。
苏半夏和苏迎春点点头，其他的事情交给他们，至于爹则是交给娘。
猜测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苏三祥自己洗了把脸就窝到了房间的被窝里。
刘桂花进房间没找到人，一开始以为苏三祥又跑出去了，慌得一批，幸好跑出门前看到床上隆起来，被窝。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刘桂花坐在床边，询问苏三祥。
一字不发，傻乎乎的窝在被窝里，好像这样就能够逃避所有的问题一样。
殊不知，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要他没找到治住苏立勋和李根英的办法，便会被两人一直压制着。
问一遍没回，耐心的问第二遍，问第三遍还是避而不答，刘桂花的耐心宣告结束。
“你自己在房间里待着吧。”扔下一句，不管房间里面的人。
裹着被子，只觉得好冷好冷。
迷迷糊糊之际，外面的各种声音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好累，好想休息。
刘桂花出来，苏半夏和苏迎春过去小声的询问情况。
“没事，他躺床上了。”
“哦，没事就好。”
他们还要做衣服呢，两姐妹回了房间开着门就这外头的光线缝缝补补。
虽说厨艺不咋滴，在缝补东西上面，苏半夏比苏迎春厉害很多，比如绣朵花什么的，又快又漂亮。
冬天的夜晚来临比较早，还没做完一件衣服外面就暗了下来。
苏迎春和苏半夏放下针线，一同进了厨房，一个负责给烧火，一个负责做饭，配合默契。
晚饭快准备好的时候，苏实秋和苏忍冬从外面回来。
脱下蓑衣，抖下上面的积雪，直奔厨房而来，“姐，饿死我了，晚饭有什么好吃的吗？”
白天为了省点钱，苏实秋和苏忍冬吃的是馒头咸菜和鸡蛋，早就饿了。
“有，猪油渣炖豆腐。”家里虽然有了些钱，平日里能不花的钱绝对不会花的。
荤菜吃的最多的便是猪油渣，之前熬猪油熬的多，日常开荤就是这个。
饿过头的人，先去厨房端着他们的碗筷，呼噜呼噜先吃一碗垫肚子。
“大姐，你真好。”
苏半夏从灶弯探出一个脑袋，“我呢？”
“二姐，你也好。”两兄弟赶忙说道。
“他回来了，今天晚上你们别太闹腾。”苏半夏提醒苏实秋和苏忍冬。
两双筷子停顿了一下，加快扒菜的速度，担心人来到厨房看到他们先吃了，说他们两个。
“没事，你们慢点吃，一下午都在房间里呢，也不知道在那边受了什么刺激，整个人回来都不太正常。”
那边可是个吃人的窝，也就他爹那个愚孝傻白，看不都苏立勋和李根英自私自利的本性。
管他在那边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只要回来之后安分点，她也懒得去管他去那边做什么。
管是管不了的，就像自己一样，不也无法彻底管住苏三祥。
同理，苏三祥管不了自己爹娘，更没办法拒绝他爹娘。
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还是有相同的血脉啊，有些做法一模一样。
“嗯？”苏实秋狐疑的看着门口，从那边回来不闹事，奇了怪了。
苏三祥的尿性，从那边回来不应该恶狠狠的斥责他们的吗？自己一个人关起来安安静静的，有点吓人，是不是正在酝酿什么后招啊？
苏实秋的话，也是苏半夏和苏迎春担心了一个下午的事情，但苏三祥一反常态，一直安安静静的在房间里没出来过。
算了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爹敢闹事，他们也敢劝说娘休了他。
他们之前说过的，爹敢再动手，她就敢。
到时候后悔的一定不是娘，苏立勋和李根英这样的公公婆婆，有几个人愿意嫁过来。
“先看看吧，都警惕一点。”没动静真的挺吓人的，他们忍不住把他想的越来越坏。
“放心，我们都盯着呢。”苏半夏起来拍拍苏实秋的肩膀，将烧火的后续事宜交给对方。
姐姐累了，弟弟快点补上。
弟弟麻利的钻到里头，把火烧的旺旺的，给另外一个烧水的锅填上一点木柴，保持热水锅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