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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断你的求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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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断你的求学路

  那天谢遇大闹了卖猪种的男人家,当着卖猪种的男人的面,打了谢大婶和谢晓雪。

  卖猪种的男人是有老婆的,为了安抚自家内宅,也不好去阻拦人家夫妻吵架,只能眼睁睁看着谢遇将谢大婶和谢晓雪母女俩拉走。

  赵欢欢这几天忙着郭守敬的事,但也听说了谢遇和谢大婶每天都在吵架,谢遇已经放出话来,不给谢晓雪读书了。

  谢晓雪从小到大都是个尖子生,不但学习成绩好,还被老师选拔参加文艺晚会。

  镇子的中心校对面是一座剧场,楼上楼下可以容纳上千人的观众,除了看电影,开可以用来给学校办晚会,这在九十年代的镇子来说,极大的丰富了广大群众的业余文化生活。

  可惜大剧场后来被拆除了,镇子在新的开发区只建了一个可以容纳三百人的小剧场,几乎处于搁置的状态,毫无用处。

  谢晓雪比赵欢欢大了三岁,赵欢欢二年级的时候,谢晓雪五年级,学校打算在大剧场举办六一晚会,谢晓雪就被挑去跳舞,带着大头娃娃的头套,跳着可爱的娃娃舞,赵欢欢不知有多羡慕。

  学习成绩好,又有文艺细胞,这让谢晓雪在街坊邻里的孩子面前一直都有优越感。

  而她的人生几乎是小镇之女逆袭成天之骄女的路,考上中专,毕业后又因为谢大婶本家有个亲戚在县委县政府当大官,先后当过宣传部长、县委副书记,再到后来的人大主任,算是小镇杰出的乡贤。

  谢晓雪正是这层关系,二十出头就被调进县委大院工作。

  这对于只是个教书匠的赵欢欢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人生际遇。

  作为人生赢家的谢晓雪偏偏要把淫威逞到满格,按理上一辈的恩怨止于上一辈就好,到了她们这一辈大家都是读书人,一笑泯恩仇,不好?

  非要披着读书人的皮流着市井小民的血,无论何时何地碰到赵欢欢,都要给白眼、黑脸。

  你妈和我爸通兼这件事,怎么你比你妈还意难平呢?

  谢晓雪在家旁边的小竹林哭得伤心欲绝,令赵欢欢不免动容。

  大家都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断绝一个女孩子的求学之路,对一个女孩子的打击无疑是灭顶的。

  农村女孩要改变命运,走向上流,读书是唯一的出路。

  “晓雪姐姐是为学费的事犯愁吗?”赵欢欢微笑着走向谢晓雪,露出一个和解的笑容。

  “和谢大叔好好商量吧,如果谢大叔暂时拿不出钱来,可以让谢大叔先去借。”

  中专的报名费第一学期要三千块左右,这对于谢遇家来说可是比大数目。

  赵欢欢甚至心软地想,只要谢晓雪对她态度好一点,她愿意借钱给她读书,但是谢晓雪下一秒的态度让赵欢欢觉得自己此刻的想法是多么犯贱。

  眼前的女孩子她无论成绩多么好,无论考了多高的分数,考上了多好的学校,她的骨子里都流着谢大婶那个恶毒女人的血,不值得同情。

  “赵欢欢,你算老几,在我面前说出这些话,你的脸皮是有多厚?我就算中专不能读了,可我也好歹初中毕业了,你呢?你下学期能上初中吗?哦,对了,你可是被你妈卖了的猪!一头猪居然在这边可怜我?你有什么资格?”

  谢晓雪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站起来,她揩干眼泪,对赵欢欢冷嘲热讽,又是白眼又是吐口水,和前世赵欢欢碰到的那个已经当上公务员进了县委大院上班的谢晓雪一个德行。

  “我妈会供我上中专的,你呢?你妈在你十三岁就卖了你,你就算回家了又怎样?你下学期能上学吗?我可是听我妈说,你妈接下来马上就要送你去广东做机!”

  “你一只机什么资格来跟我说话?你就是个下三滥,下贱胚子!焦三凤那头老母猪生出来的下作的母猪,要去广东当机的陪很多男人碎觉的寄女!你这样的寄女在我面前说话,都是脏了我的眼睛!”

  随着谢晓雪的叫嚣,赵欢欢的笑容敛去,她看了谢晓雪一眼,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赵欢欢,你经过那么悲苦的一世,重生归来居然还有妇人之仁?

  赵欢欢你就是个蠢货!

  赵欢欢没有再同谢晓雪说半个字,她默默转身默默走掉。

  焦三凤正在后山晒稻谷。

  夏季的稻谷已经收割好,一粒粒正在席子上晒着。

  焦三凤看到赵欢欢就喊道:“欢欢,你死哪里去了?还不来帮忙。”

  赵欢欢看着那样的焦三凤,心里不是滋味。

  谢晓雪说的也没错,焦三凤不但可以卖她,还可以送她去广东。

  镇子的许多农村女孩在十来岁初中毕业没毕业的年纪就都被送往广东了的。

  前世自己是因为去了筱家,如果跟着焦三凤,还真有可能被送去广东,赵飞燕不就被送去广东了吗?

  要说前世自己的悲剧、赵飞燕的悲剧都是焦三凤一手造成的,她就是罪魁祸首,也不完全理直气壮,因为焦三凤本身也是个受害者。

  她从出生开始就被娘家吸血,到了婆家继续被吸血。

  是生活的窘迫造就了她尖酸刻薄的性格,如果她在一张白纸的时候可以选择,她会自愿选择这样的人生吗?

  贫穷是原罪,愚昧是原罪,野蛮是原则,唯有教育才能感化。

  “妈,谢大婶和她女儿又说你坏话了。”

  赵欢欢走到焦三凤身边去,一边帮着晒谷子,一边轻描淡写说道。

  今天大女儿不但没有反抗干活,反而这么文静,这让焦三凤很意外。

  听了赵欢欢的话,焦三凤本能扯起她的大嗓门:“这两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又说我什么了?”

  “她们说你就是古代寄院里的牢鸨,靠卖女儿养儿子,以后会有报应的。”赵欢欢风轻云淡。

  焦三凤一下炸了毛,“谁是牢鸨,谁卖女儿养儿子?五十步笑百步,看看谁先卖女儿!”

  “谢大婶说她才不会卖女儿呢!她的女儿要去读中专,才不会像焦三凤要送女儿去做机!这是谢大婶的原话。”

  赵欢欢手一摊,一脸无奈。

  焦三凤黑着个脸,胸口剧烈起伏,胸腔里一团火都要炸了。

  “妈,谢大婶她这么埋汰你,就是从心眼里看不起你,妈你怎么可以被她看扁?谢大婶一口一个送女儿座机,谁送女儿座机还不一定呢!”

  焦三凤一把扔掉手里的钉耙就转身爬上山坡。

  在山坡另一片山田里,谢遇也正在晒稻谷。

  “谢遇啊,你干活这么勤快,干得跟一头牛一样,是为了给晓雪挣学费吧?”

  赵欢欢的耳边远远传来谢大婶的大嗓门,她一边用钉耙耙着稻谷,一边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

  小人报仇从早到晚,焦三凤怎么可能是个君子?睚眦必报是她的本性。

  “谢遇啊,整条街就你最老实最厚道了,那么多人都说晓雪不是你亲闺女,你不但不带她去验血,还要送她读中专。”

  “读中专可得好几千的报名费呢!谢遇你又不是大富翁,你就是人好,白养别人的闺女都乐意,送别人的贵女上学也乐意,毕竟晓雪喊爸爸的是你谢遇,不是别人,养了这么多年,就算不是亲生的那也有感情了啊。”

  “全天下也就你谢遇心胸宽广,如果换做别的男人,还送晓雪读书?早就把她送去广东了,谢遇你好人会有好报的,晓雪她以后也会孝顺你的……”

  焦三凤的声音聒噪得整片山都听得见,谢遇始终不发一言,他握紧了手里的钉耙,脸黑得跟墨似的。

  晚间,赵飞燕难掩激动对赵欢欢说道:“姐,你听说了吗?隔壁的晓雪被她妈做主送去广东了,被一个在广东开按摸店的男人带走的,晓雪哭得整条街都听到了,只是她妈怎么会突然送她去广东,谢大婶不是一直说要送晓雪去读中专吗?”

  “因为她妈如果不送,谢大叔就要和她妈离婚!”赵欢欢说道。

  在镇子的90年代,离婚可是个丢脸的事,谢大婶都要四十岁了,能让自己丢这个脸?

  “消息是传得真快,晓雪下午刚走,她的班主任就来谢大叔家里求情,问可不可以送晓雪去读中专。”赵飞燕说道。

  “那谢大叔怎么说?”

  “谢大叔说,除非老师把晓雪姐姐三年中专的学费全出了,再每个月给谢家寄两千块钱,他就答应让晓雪姐姐去读中专。”

  这样的要求自然把谢晓雪的班主任给吓退了。

  九十年代,镇子老师的工资才多少,前世赵欢欢两千年毕业,刚入职的时候工资也不过六百多块钱。

  “晓雪姐姐真幸福,如果妈不让我继续读书,我的老师一定不会来家访求妈让我读书,因为我学习成绩不好。”赵飞燕说话的时候表情很失落。

  赵欢欢想起前世赵飞燕辍学时,她的班主任是来家访过的。

  不过不是动员赵飞燕去读书,而是来催缴一笔考试费用。

  焦三凤既然决定不让赵飞燕读书了,又怎么会再给学校交钱?

  那位班主任是个英语老师,并不是镇子的本地人,也不是桃李县城人,因为在师专的时候和男同学恋爱,毕业后就追随男同学来到了这座县城的这个小镇子,成了一名中学老师。

  这位女老师嫁给男同学后,两个人并不安于在学校里教书,而是一边教书一边干起了副业。

  两人在县城里办起了英语培训机构,周末都在培训机构给学生补习。

  或许因为培训机构赚的钱更多吧,夫妻俩就渐渐荒废了本职工作,从而遭来同校老师的非议。

  凭什么都拿一样的工资,别人要认真教书,你们却可以跑校外认真赚钱?

  后来,夫妻俩在舆论里有没有辞去公职不知道,在赵欢欢的记忆里,总之他们的培训机构越办越火。

  为了那笔考试费用,赵飞燕的班主任让她老公开着小电驴载着她,和焦三凤玩起了猫追老鼠的游戏,焦三凤死猪不怕开水烫,可不管你什么老师不老师,总而言之一句话:要钱没有,要脏话一筐。

  彼时,赵欢欢正在师范里读书,每个月有学校发的六十块钱生活费。

  这位班主任竟然奇迹般地往赵欢欢的学校打电话,赵欢欢为妹妹付了这笔考试费用,只是班主任得了钱后才不管赵飞燕要不要去考试,只是赵欢欢为此节衣缩食了一段时间。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学习,考出好成绩,只有考出好成绩,别人才能对你高看一眼,懂吗?”赵欢欢温柔地对赵飞燕说道。

  赵飞燕似懂非懂,好好学习就能考出好成绩吗?从小到大被老师说不是读书的料的赵飞燕,真的下定决心好好学习,就能考出好成绩吗?

  赵欢欢在弟弟妹妹面前却许下一个诺言,只要下学期谁期末考试能够进入全年级前十名,谁就能拿到“赵欢欢奖学金”。

  “我也可以拿到‘赵欢欢奖学金’吗?”门外响起一个清脆的少年的声音。

  赵欢欢回过头去,秦勉和一个模样更为俊秀的少年一起站在她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