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代价
先不说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就冲着她如今的状态，也恐怕不希望我留在她身边。
虽然我并不清楚我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让她情绪奔溃的。
之后，我就没有多少时间去想她了。
陪着她耽误了太多的时间，导致我接下来忙得分不开心来。
一直到凌晨三点多，我才彻底闲下来。
我动了动酸痛的手臂，沉沉地呼了一口气，心里的沉闷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地被我排挤出去的，但是总好过这么捂在肺腑之间。
就当我准备去换身衣服离开的时候，我下意识将目光落在了那个昏暗的角落。
被我惦记在心里的女人早就离开了。
我并不知道自己该摆出怎么样的表情。
总归来讲，没看到她的身影令我放松了一下，好歹我现在还没有想清楚该怎么去面对她。
当然，不可否认在我没瞧见她时，心里或多或少还是产生了一些担忧，还有空落落的感觉。
这也许就是人的本性吧。
我扯动了嘴角，试图勾起一抹笑容。但在我偏头的时候，瞧见了玻璃上折射出的我的影子，我清楚地看到了我脸上的扭曲。
显而易见，这并没有成功。
我的嘴角在一瞬间垮了下来。
面无表情的模样使我生出一丝陌生的感觉。
这玻璃中倒映出来的人，真的是我吗。
憔悴，双眼泛红而显得极为狰狞，不过是二十来岁的我，此时此刻看起来却又三十多岁的样子。
这真的是我吗。
恐怕就是了。
——你不过是我姐养着的贱狗罢了。
胸闷的感觉紧随而来，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冲昏了头脑，我握紧拳头恶狠狠地朝着玻璃就是那么一砸。
值得庆幸的是，我现在已经忙得没有多少体力，脆弱的玻璃也没有因为我这么一拳就轻易地结束它的使命，而我也不必为此作出什么赔偿。
夜色所用的恐怕都是些高档品，就这么一块玻璃，真要是碎了让我赔偿，也许我就是只留下一条裤衩，都没办法赔的起。
这就是我跟她们之间的差距。
以金钱作为衡量，两者不同背景之下形成的沟壑，又怎么能够轻而易举地被补上。
我深呼一口气，头脑有片刻的清明。
我三两下换好了衣服，就离开了夜色。
当我回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凌晨四点多的样子。
像以往我早就是累得不能自理，直接将自己埋入床中，睡死过去。
但今天我却意外的清醒。
蒋丽的话或多或少确实是刺激到我了。
事实上她说的也确实没错，就这么看起来，我完全像是被蒋青用钱豢养起来的狗，说东不能西，必须按着她的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如此的愤怒，是被心上人彻底揭穿了一切被我极力掩饰在底下，不愿意去深思的现实后紧随而来的愤怒，也是我对自己如此被一个女人踩在脚底下肆意玩弄的愤怒。
至于冲着蒋丽去的情绪却是在看到她那般满含着痛苦的眼眸之后，就散去了大半。
或许是因为心上人终归是心上人。
心里的不舒服虽然有，但是还在能够容忍的范围内，也并没有削弱我对他的感情，也就是在这时，我才发现我对她的容忍范围却是意外的大。
哪怕是经过了这件事情，我也没有发自内心的痛恨她，而我对她的感情依旧是这样，仅仅是得到她的人，更是要得到她的心，让她由内而外的成为我的女人。
但是就单看如今的现实，这恐怕并不可能。
我睁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天花板，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充斥着我的胸膛。
如今的一切，都令我发自内心地痛恨起自己的无能，倘若我有所作为，而非是像如今浑浑噩噩的，只能依附女人才得以解决妹妹的病，只能看着女人的脸色生活下去。
几个月来压在我身上的憋屈还有自尊心被人往脚下踩的痛苦终于在蒋丽这么一句话的刺激下就此爆发出来。
也就是在这时，我突然想起，多年之前我也带着身为男人要在这个社会闯荡出一片天地的远大抱负。
若非是现实击垮了我的自信，磨去了我一切棱角，到最后妹妹的病重狠狠地压在了我的身上。
我又怎么会到这般地步。
是个男人都希望自己事业有成。
而非是被一个女人踩在头顶上，连身为男人的尊严都被她撕碎得只剩下一些残骸。
我蜷缩在床上，将脸埋入双手，喉咙之中发出了如同野兽的低吼声，许久之后，我终于平静了下来，然后开始思考起未来。
但在此之前，我将自己现在所经历的一切从头到尾都回忆了一遍。
黑暗之中，使我的脑子难得的清楚，而在回忆里，让我有种捡回了以前刚毕业时意气风发的感觉。
我现在也不过是二十五岁，正值年轻之际，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没错，我还是有机会的。
一种莫名的勇气填满了我的全身，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哪来的这份勇气。
也许是之前一直被我丢在脑后，如今才被我捡回来的信念，还有对现实的不甘？
不过无论怎么说，这样的结果总是好的，而我也在这可以难得的感觉到一丝愉悦。
那一天，我想了很久。
直到傍晚五点多，我又要去夜色上班，我也不曾休息过半分钟。
但是这并没有让我觉得疲倦，反而这次是我觉得最为轻松的一天。
接下来在夜色上班的时间，我都以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心态去面对这一切。
这让我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小哥，这儿再来几瓶酒！”
女声传入我的耳朵，也顺便勾回了我的思绪。
我偏头便见女人在冲着我挥手，就知道她正是在叫我了。
我下意识勾唇露笑，带几分亲近，又不失礼节地面对女人：“好的小姐，请您稍等。”
人类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
在时间的推移之下，周围的环境会潜移默化的影响到他们，并且毫不自知。
而我现在正是出于这种状况。
初入夜色，我的内心是极为抗拒的，哪怕是有着非要如此做的原因，我也未曾想过要真正融入其中。
可到现在，我却发现我已然适应起夜色的工作，并且下意识去留意起诸多我所遇到的女人的细节。
不可否认是蒋丽的那句话刺激到了我，从而令我生起了要改变一切的想法，也因此让我就此做下决定，既然无法改变我此刻身处的现状，倒不如利用其中一切有利于我的。
显然在夜色中，对我有用的，恐怕就只有女人了。
那么再往深处思考一下，能够在夜色中大手大脚挥霍的，这些女人的背景远比我想象中还要庞大。
而其背后的势力，正是象征着我所欠缺的那部分。
人脉。
被蒋青强迫着送入夜色，我自然是极为抗拒接受这里的一切。
服务女人，并且花尽心思来讨她们欢喜，无非就是把舍弃了身为男人的尊严，将女人摆在首位。
这对我而言，是以往所不能容忍，并且是极为厌弃的事情。
而我现在却为了钱，为了那笔救命钱，做我自己所不能容忍的事情。
我能够怪蒋青吗？
这不过是我自己该付出的代价罢了。因为我有求于她，我得到了那六十万，也自该是付出点什么，如此才算对等。
说到底，现在的结果也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又能去怪谁。
当然是怪我自己了。
怪我没能咬牙隐忍下去，最终被现实击溃了信念，从而自哀自怨，沦落到当外卖员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