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十九章 神龙变化

首页
  第十九章 神龙变化

  慈沾对于七说:“善和,你可要受些苦了。”言罢,举起一桶滚烫的开水兜头向于七浇来,顿时,于七变得面目全非,啊的一声,载倒在地。

  慈沾把于七搬到禅床上,拿一张破席子给于七盖上,然后走到院门前,打开了大门,高诵一声:阿弥陀佛。

  门突然打开,清兵吓了一跳,纷纷后退。待定睛一看,原来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僧,便又围了上来,喝问:“于七可在里边?”

  慈沾说:“佛门清静之地,哪有什么于七于八?”

  清兵将领说:“少废话,给我进去搜。”清兵蜂拥而入。

  搜到禅房的清兵大喊起来:这里有个人。

  清兵将领闻言,厉声问慈沾:“老和尚,里面是什么人?”

  慈沾说:“是老衲的弟子善和,得了天花,活不了几天了。”

  清兵将领命人进去看看,一个清兵小心翼翼走了进去,拉开破席子一看,一个猪头样的人躺在那里,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吓得赶紧跑出来,说:“不是于七。是个活死人。”

  清兵撤走后,慈沾立刻用药把于七全身抹了个遍。于七在慈沾的调理下,慢慢复原。

  经过这场浩劫,于七遁入空门,潜心修行。不知何时,华严寺的香火慢慢兴盛起来,寺中的和尚也越来越多。慈沾见弟子众多,便挑选些资质好的年轻和尚,教授少林拳法。

  白天于七看着和尚们练习少林拳,晚上止不住心痒,便找慈沾去讨论拳法,慈沾和于七在禅房内比比划划,两人的功夫都大有长进。慈沾说,这是以武入禅,是很好的修行。

  有一天,于七在院子里休息,偶然间发现眼前一只螳螂和一只蝉正斗得不可开交,于七来了兴致,抓了几只放到自己房间,仔细观察螳螂捕蝉的每一个动作,将它们进行分化研究,竟然悟出其中的五大诀窍:轻、快、远、准、狠。他将螳螂的技击手法揉进于家通备拳之中,不禁有豁然开朗之感。

  借鉴螳螂的进攻技术,于七的技击手法一下子丰富起来,他把这些手法总结为:勾、楼、采、挂、黏、沾、贴、靠、刁、进、崩、打十二字诀。以这十二字诀为统领,于七演化出一套别出心裁的螳螂拳。螳螂拳与原有的通备拳相比,更富于连续进攻性,所谓“不刁不打,一刁就打,一打几下”就是讲的连环进攻,用连环紧扣的手法直逼对方,使敌无喘息机会。同时,其讲究正迎侧击、虚实相互、长短兼备、刚柔相济、手脚并用,更是使人难以捉摸,防不胜防。

  于七琢磨出这套拳法后,与慈沾试手,慈沾难以应付,大惊,问:“这是什么拳法?”于七大笑说:“就算是螳螂拳吧。”慈沾大喜,遂与于七终日研磨,又将其中的一些招式做了修改,使之更适合实战的需要。

  拳法成型后,于七便在寺内教和尚们练习。因和尚们都有少林功夫,于七便在少林功夫的基础上因材施教,形成了华严寺外家风格的螳螂拳。所以,华严寺所传的螳螂拳,其外功是铁砂掌,内功是罗汉功。而于七自己所练的螳螂拳,则是以通备拳为底子的螳螂拳,也就是虞浩东家传拳谱所记载的通备螳螂拳。

  听到这里,程虞恍然大悟,原来于七就是自己的祖师爷。他问虞浩东,既然于七在华严寺出家,而于家的幸存者在虞姬寨,这拳谱又是如何传到虞姬寨的呢?

  虞浩东继续讲了下去。

  当年于德福和戚老夫人、七嫂、于守经逃到虞姬寨后,七嫂等身上本就带了些细软银两,加上于德福善于农耕,一家人生活倒也无忧。于德福给老夫人买了一个丫鬟,减轻了七嫂的负担。于守经则在私塾读书,虽然戚老夫人说了,于家子孙决不到清朝为官,但书还是要好好读的,汉家的文脉不能丢了。本来,这于守经就长得文弱,不像他父兄喜欢舞枪弄棒,却好舞文弄墨,所以于七并不甚喜欢这个小儿子。但经历这场血的洗礼,戚老夫人和七嫂都觉得,反而是守经这样的书生能够平安一生,所以,逃到虞姬寨后,便让守经一心只读圣贤书了。又过了几年,在七嫂的张罗下,于德福也娶了媳妇,虞姬寨渐现出兴旺景象。

  只有戚老夫人,一直卧病在床。

  这年中秋,戚老夫人正躺在床上和七嫂闲话,互听院子里丫鬟在大声吵嚷:“你这和尚,都给你吃饱了,还不走开,却坐在这里作甚?”

  戚老夫人对七嫂说:“这丫头喊啥呢,媳妇你到窗户前看看。”七嫂到窗户前看了看,说:“娘,是个僧人,坐在咱门厅里,不知为啥,小丫鬟要往外推他。”

  戚老夫人说:“他不走,可能还需要些施舍,看看厨房里还有没有馒头了,再施舍些馒头给他吧。”

  七嫂对守经喊道:“守经啊,你到厨房看看,拿些馒头给那僧人。”

  守经正在对面房间读书,听见七嫂喊他,便答应到:“好啊,娘。”

  这时,小丫鬟突然发现,和尚的眼睛湿润了。和尚站起来,从身上解下一个包袱,低声说:把这个包袱给你主母。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丫鬟喊道:“谁要你的破包袱,快拿走!”用手去拎包袱,却重得拎不起来。

  戚老夫人支楞起耳朵,对七嫂说:“我怎么听着像你男人呢?”七嫂也觉疑惑,赶忙跑出屋来,那和尚却已不见踪影。

  这时,守经也拿着馒头出来了。小丫鬟说:“这是那和尚给的包袱,不知里面什么东西,死沉死沉的。”

  七嫂和守经打开包袱,惊呆了,包袱里是一锭锭黄金,另有一本线装书,上写:通备螳螂拳谱。

  七嫂一看,这不是于七的笔迹吗?于是大喊:“娘,是守经他爹回来了。”边喊边疯了一样冲出院门。

  七嫂顺着村路一直跑到河边的独木桥头,但见独木自横,流水悠悠,哪里有于七的半点影子。

  七嫂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

  等七嫂回到家里,又惊呆了,卧床多年的老夫人,竟然站在了大门口。

  老夫人就这样神奇地康复了。

  那个和尚确实是于七。此时,慈沾已经圆寂,于七做了住持。慈沾临终前对于七说:“善和,你尘缘未了。这些拿去,把尘缘了了吧。”说罢,从床下拿出一包金子,放在桌上。然后沐浴更衣,当夜坐化西去。

  这才有于七潜回虞姬寨的往事。

  于七了了尘缘,再无挂碍,潜心佛法,一直活到百余岁方才坐化。至今,崂山华严寺西侧塔院仍在,塔院四周环筑围墙,是寺中历代住持的藏骨。院中的一座七级砖塔埋葬着第一代住持慈沾大师,两株苍松紧绕塔身,虬曲多姿,名“松抱塔”。与砖塔相邻的一座石塔,就是第二代住持善和的圆寂塔。

  这就是通备螳螂拳谱传到虞姬寨的经过。虞浩东说,通备螳螂拳得以在虞姬寨流传下来,主要靠于德福的传承。因为于守经不好武术,戚老夫人便把拳谱给了于德福,让于德福照谱演练。于德福本就跟于七学了于家通备拳,加上天生颖悟,很快便掌握了通备螳螂的奥秘。通备螳螂拳就这样在虞姬寨传了下来。

  “程虞,以前你学的都是于家的通备拳。从今天起,我就教你通备螳螂拳,你是通备螳螂拳的第十一代传人。跪下,接拳谱。”虞浩东双手托起拳谱对程虞说道。

  程虞忙跪下,对着于七的画像磕了三个头,双手接过拳谱。

  此后一连几天,程虞就住在虞浩东家里,跟虞浩东学习通备螳螂拳,越学越觉得奥妙无穷。

  似乎成了习惯,每天临睡前,程虞都小心翼翼地翻开那本发黄的拳谱,认真研读。特别是第一页祖师爷写的致弟子书,每看一次,程虞都有诸多感悟。

  祖师爷写道:凡吾弟子,务须认真领悟隐忍二字。忍者,能忍天下难忍之事,方为真丈夫也。诚然,能忍则忍,不可忍时亦不必强忍。忍乃为守正,而非屈曲。因堂堂正正自有正气凛然,邪不敢侵。隐者,神龙见首不见尾也。能忍,而又善于隐,武者自修之道。然,终日习武,仅为老死于骈枥之间乎?古人所云侠以武犯禁,固不足道也;修养一身正气,扶弱除恶而又合乎法度,乃为武者大道!

  看着看着,程虞眼前不禁出现祖师爷挥舞大刀驰骋疆场的形象。于七在听到母亲、妻儿熟悉的声音后,眼含热泪离开虞姬寨的情形也反复在程虞脑海出现。男儿有泪不轻弹,程虞可以想象,祖师爷在写完拳谱后,反复思量,又在首页写下了这篇殷殷嘱托的致弟子书。

  读着祖师爷的致弟子书,程虞也找到了自己毕业后就变得不再快乐的原因。公考考了第一名,反被王骥以下三滥的手段取代;在酒吧里本来自己有理却被戴上了手铐。为什么会这样?出现这种事情之后,自己只会以世俗的思考方式去处理,而不是像祖师爷所说的“忍乃为守正,而非屈曲。因堂堂正正自有正气凛然,邪不敢侵。”也正因为自己的随波逐流以致丢失了自我,所以自己总是不快乐。

  “修养一身正气,扶弱除恶而又合乎法度,乃为武者大道!”想到这里,程虞翻身下床,悄悄来到院子里,乘着月色练起拳来。他觉得,今天的拳打得特别放松自然,整个身体如同沐浴在月光中,似乎灵魂出窍一般,眼前无我无物。以前师傅说的一松到底的感觉一下子找到了。

  第二天,程虞再练给虞浩东看时,虽然没有昨晚练得那么投入,但已是上了一个大大台阶。虞浩东十分欣喜,继续教授后面的拳法。

  中午,虞芳来送午饭时告诉虞浩东和程虞,姥姥终于同意跟他们一起回城里了。虞浩东说:“这样也好,城里毕竟条件好些,住在一起也便于照顾。”

  程虞说:“那我们回去时就不能坐公交车了,我找我哥们,让他的宝马跑一趟吧。”

  虞芳说:“这样最好。本来我打算叫出租车的。”

  虞浩东说:“时间过得真快啊。没想到十天这么快就过去了。我看,程虞的功夫学得也差不多了,你们就筹备明天回城吧。”

  虞芳说:“就这么办吧。程虞,你问问你同学明天上午能不能来接我们?”

  程虞立即给李泉打电话。李泉说:“我的哥,这事找我就对了,明天十点准时见。”

  当天晚上,虞芳做了一桌子菜,把虞浩东请过去,大家一起吃了顿团圆饭。饭后,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

  此时,月亮已经升到半空,院子里似洒了一地水银。虞浩东对程虞说:“你的工夫已有大长进。但你的拳风轻灵有余而威猛不足,要想再上一层楼,必要在快准狠上下功夫。考虑你的书生个性,要想快速练成,我倒有个法子,不知你敢不敢试一试?”

  程虞一听,马上说:“舅舅所说的问题,也正是我的苦恼所在。如果舅舅有法子改善,那真是太好了。”

  虞浩东说:“行啊,如果你敢于一试,咱们现在就走。”

  程虞起身,跟着虞浩东出了院门,此时皓月当空,村庄一片寂静。两人一路疾行,出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