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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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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别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例达到百分之五十可正常阅读,请支持正版!叶祥笑道:“大哥能不能先借一点应个急。”

  叶茂还没吭声,金翠忍不住从屋里窜了出来,“凭啥弟妹的工作要咱们掏钱,要是掏钱,那工作也该归我。”

  要是他们两口子都成了城里人,孩子的户口就能跟到城里,一家子吃供应粮,想想就美。

  叶祥也不生气,依然笑呵呵的,“嫂子当然可以去,反正是公开招考,有初中文凭就行。”

  金翠压根不识字,听了这话,“呸”了一声,扭回了自己屋。

  叶茂朝着金翠的背影嚷了一句,“滚。”然后对着叶祥说道:“老娘们在寻思啥呢,就当她放屁。”

  叶祥嘿嘿笑着,“婆娘嘛,都一个样,咱们是亲兄弟,还能为了一个婆娘坏了情份啊。”

  说着意有所指的朝着叶贵看了一眼。

  然后心中冷笑,金翠真要是放屁,你刚才咋不拦着她说话呢。还不是想试试,但凡有一点门道,这工作只怕都会被老大家的抢到手。

  “只招女的,不招男的呀。”老太太想到自己儿子,明明这么聪明能干,在乡下种地,真是可惜了。

  “这回不招男的,全要女的,纺织女工嘛,是细致活。”叶祥也可惜,要是招男的,他一准去啊,他可是初中文凭,能写会算。

  就是女的,也不多招,意思意思招几个而已。名额太难得了,但他势在必得。

  “茂啊,你咋说,这可是个难得的事。”老头子用烟斗敲了敲桌子。

  “爹也知道,我负担重,这些年也没咋攒下钱来,这样吧,二十块,已经是我手上全部的积蓄了。”

  叶老头点头,“行,到时候我拉下老脸,去找几家凑凑,也就差不多了。祥啊,五十块,咱农民家庭,也就这个能力了。”

  “够了,谢谢爹,谢谢大哥。”也不提还钱的事,反正没分家,有爹娘作主,叶祥心安理得。

  叶贵坐在当中,真是如坐针毡,他手里一分钱没有,就是想帮忙也没有办法。

  “贵啊,你欠家里的五十块钱,啥时候能还?”老头直接问上了。

  “不是说年底算工分……”

  “算工分的时候?你自己心里没数啊,你和你媳妇一年能挣多少工分,能不能有五十块,还有十五斤粮食呢。”

  老太太恨恨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老二生的最老实,又有一把子力气,留在家里干活最合适。偏生娶了个搅家精,闹着要分家。

  “那,那咋办。”叶贵也知道,怕是凑不够的。

  “咋办,还用我教你啊,你闺女多大了,在家闲着当娇小姐呢。你当是地主家的闺女啊,不用下地干活。赶紧的,明天就给我下地,去挣工分。”多一分是一分,反正出力气的人不是她。

  “二妞还小。”

  “小什么小,就你家闺女金贵,谁家的女孩不跟着下地挣工分的,年底不把钱还上,就给我把房子腾出来。”老太太打断叶贵的话,起身赶着他,要他回去说清楚。

  叶祥起身送叶贵出去,拍着他的肩膀,“二哥,这是家里的大事,我们要是好了,也一样会拉把家里人的。就算你分了家,可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二哥。兄弟情份,分个家又怎么能分得断呢,你说是吧。”

  “是,是。”叶贵除了是,几乎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觉得三弟说什么都是对的,说什么都动听的很,而且极有道理。

  失魂落魄的叶贵回了自己家,柳满红看他双手空空如也,蹙眉道:“他们就这样收下了,也没留你吃点啥。”

  叶贵不说话,柳满红终究还是起了身,去厨房给他蒸了两块红薯。

  “她娘,跟你商量个事。”叶贵难得开口商量事,就连叶悠悠也觉得稀奇,从课本里抬起头看着他。

  叶贵有些紧张,吞了口沫子道:“你看,咱家二妞也有十五了,出去上工,能挣一半的工分,要不然……”

  “姓叶的,你做梦。”柳满红正在厨房里给灶台添火,听到这话,尖叫一声,拎着一根烧着的木柴就跑了出来。

  “是谁给你出的主意,打主意打到咱家二妞身上来的。你家大妞呢,建国呢,咋不见他们去上工挣这半个工分。”

  一个成年男人上一天的工,是满工分,一个成年女人上一天的工,要打个八折,如果是十几岁的半大孩子上工,只能挣半工分,就是打五折。

  村里头,父母都在的,很少会让孩子去挣工分。条件好些的,会送孩子去读书,条件差点的,让孩子做做家务,捡柴摘野菜,割猪草也就是了。只有那些父母不在的,或是特别不心疼孩子的,才会让这么小的孩子去挣工分。

  所以柳满红一听这话,就来了气。之前没分家的时候,她都没让闺女去挣工分,现在都分家了,就更不可能了。

  “咱都分家了,还提大伯家的事干什么。我不是不心疼闺女,可是咱们这情况,年底还要还钱和粮食,怎么算的过来。”叶贵说完了,又抱头蹲到了地上。

  柳满红一怔,她没管过钱,不知道年底的工分够不够还,可是听丈夫的意思,是不够还吗?

  “奶想出这个主意,可真够替我们着想的。今年的工分不够,还有明年呢,明年不够还有后年呢?她一个老太太,急着要钱干什么?”

  叶悠悠绝不相信这个主意是叶贵想出来的,老太太想让她去挣工分,她就偏不去。

  柳满红也跟着点头,“咱们闺女说的对,这债本来就是他们赖在我们身上的,今年不够就明年。分家还要赚钱的,你们家也是独一份。”

  叶贵只好把老太太要他们年底还钱,不然就腾房子的事说出来。

  “老太太为啥急着要钱?”叶悠悠拦住准备火的柳满红,总要有个原由吧。

  叶贵又把纺织厂要招临时工,然后叶祥的老丈人在走关系的事说了出来。

  叶悠悠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那也是你三婶,她进了厂子,对咱们家肯定是好事,你说是不是啊,二妞。”叶贵知道这个女儿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强硬的命令是不能够的,要哄着才行。

  “大伯早就在厂子里工作了,他还姓叶呢,我除了看着建国哥大妞姐上学,还有啥好处。看看就是好处啊,那这好处可真没劲。”

  叶悠悠鄙视的看着他一眼,就这水平还想哄人,自个儿玩去吧。

  叶贵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他说话的水平就这样,心里觉得家和万事兴,抬着自家人怎么也是好的,嘴里却说不出道理来。

  柳满红直接熄了灶火,还蒸啥红薯呢,自己心疼他,他却去心疼欺负自己老婆孩子的人。

  冷着脸告诉他,“姓叶的,我闺女又不是你们叶家的长工,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这话不用提了,年底没钱就去我娘家住,你爱去不去。”

  “咱们以前好好的,现在闹得连个自己的窝都快没了,有意思吗?”叶贵打心底里是不愿意分家的,可是爹娘强势,老婆孩子也强势,他没办法,只能妥协。现在出了问题,就开始找毛病。

  “好好的?你确定是好好的?我和我妈每天都被饿的半死,你看不见吗?早上吃杂粮粥,你和爷奶还有叔伯都是一勺子到底,捞出干的。其他人是半干半稀,就只有我和我娘,浅着锅面捞一碗水,就算是吃过了。你摸着良心告诉我们,这就是好好的?”

  二妞的记忆翻腾着,让叶悠悠止不住的难过。十五岁的孩子啊,就这样被活活饿死了,她的亲爹却觉得,这一切都是好好的。

  柳满红听女儿提起来,也红了眼框,家里的粮食都是老太太把着,锁在自己屋里,谁也看不着。

  到了饭点恨不得一颗颗的数出来,分派给儿媳妇做一家人的饭菜。做完了,儿媳妇还不能吃,要等着老太太来分。

  她和女儿只能分到最少最差的那一份,根本填不饱肚子。这些事,她总觉得过去了,就不要再翻出来伤了情份,可是听到叶贵一句好好的,她同样忍不住了。

  叶贵嚅嚅不吭声,柳满红却直接揭开了他心里所想,“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娘俩又没饿死,就算好好的,是不是。只要活着,哪怕一个家里头,别人活的象个人样,我们活的不如猪狗,也是好好的,是不是。”

  柳满红早就习惯了,只要自己一强硬一怒,丈夫就象现在这样,头一低一声不吭,你打也好,骂也好,都随你。起初她觉得这是好事,说明他让着自己。

  只是越到后来越现,他哪儿是让着自己,他根本就是这么个性子。今天你不是他老婆,就是个外人,他也一样是这个性子。

  王桂花摸摸她的头,“咱们村的知青多,正跟生产大队建议,想办个识字班给大家伙脱盲。要是能行,几个村都会有知青轮流去给大家伙补习。”

  这可真是个好主意,叶悠悠激动的直点头,“我肯定去。”

  “咱二妞这么乖,姥姥带你去镇上转转,做身新衣裳。”一想到外孙女长这么大,连清水镇都没去过几回,越想越是心酸。

  “耶,姥姥好棒。”叶悠悠抱着姥姥跳了起来。

  “这丫头,净是怪词。”王桂花收拾收拾,带着叶悠悠去了清水镇。

  小湾村离清水镇不远,但走路也要近一个小时,王桂花熟练的去了村口,搭了村子里出去办事的牛车。到了地方,摸出一个水煮鸡蛋偷偷塞到赶车大叔的口袋里,“他叔啥时候回村。”

  “下午三点,你们早点去镇尾那颗爷爷树下头等,我再把你们捎回去。”大叔摸着口袋里的鸡蛋,呵呵笑着。

  “好勒。”叶悠悠响亮的应了一声,和大叔挥手再见。

  王桂花牵着外孙女的手,见她并不象一般的农村小娃,到镇上看到什么都一惊一乍的叫唤,心里越可惜,之前对外孙女实在关注的太少了。

  “这个是你大伯上班的砖瓦厂,看到里头的三层小楼没有,是清水镇的独一份。”王桂花很熟练的告诉她,什么地方是干什么的,最后拉着她到了镇上的供销社。

  在这个特定的年代,所有的物资都由国营的供销社提供,一进去就是一组玻璃大柜台,气派又敞亮,里头待出售的货品排列的整整齐齐。

  搁在一九七二年,这样的景象是极有视觉冲击力的。

  许多人第一回见的时候,会情不自禁的出“啊”的一声,先后退几步,再赶紧凑到玻璃柜台上,仔细看里头摆了些啥。

  叶悠悠出生在一个市随便逛的时代,当然不会被一个小小的供销社吓到。

  没看玻璃柜台,反而抬头去看正中墙上悬挂着的主席相框,相框背后是一整张巨大的彩色洋画,上头印着暖水瓶,搪瓷盆和各种生活用具。

  看在叶悠悠的眼里,具有一种魔幻的年代感。让她再一次真实的感受到,自己来到了一九七二年的中国。

  王桂花笔直走到柜台前,“同志,把那匹蓝色的布料给我看看。”

  她要给外孙女做一身衣裳,现在是夏天,蓝色的裤子,白色的短袖,再给做双黑色的布鞋,别说在农村,就是去市里,也不土气。

  “你有布票吗?”售货员斜睇着眼睛看他们,这一老一小一看就是农村人,这些老农民每回到镇子上,就得来供销社从头看到尾。

  看什么都稀罕,就是不买,偶尔也有想买的,可又掏不出布票工业票,最后还是只能挂眼科。所以售货员一听王桂花要看布,第一时间就问她有没有布票,不然白看一场,要是再把布给弄脏了,她找谁喊冤去。

  叶悠悠蹙了蹙眉头,对于售货员的鼻孔朝天,她很是不习惯。但王桂花却是极习惯的,拿出手帕包着的布票和钱,“不光蓝的,还有那匹白色的衬衣料子,也给我看看。”

  售货员看到布票,这才和缓了脸色,把布料递出来给她摸摸看。

  扯好布料又给叶悠悠买了铅笔和练字本,叶悠悠心中一动,“姥姥,我能买一套课本回家吗?不管开不开识字班,我都想念书。”

  “没人教你咋念。”王桂花忍不住的笑,在她听来,这纯粹就是孩子话。

  “我让小辛哥哥教我呀,还可以请别的知青哥哥姐姐教我,他们那么好。”她还白得了人家一把糖呢,当然好。

  王桂花也想到了糖的事,不由“扑哧”一笑,摸摸她的头,“小机灵鬼。”

  供销社没有课本卖,但是刚才卖布给他们的售货员,倒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线索,“课本啊,去废品收购站看看,他们那儿书多。”

  “谢谢姐姐。”叶悠悠看在她给自己指出了一条明路的份上,原谅了她之前用鼻孔看人。摇着姥姥的手,“姥姥,我们去瞧一眼吧。”

  反正离回去的时候还早,王桂花带着她去了废品站。废品站也是国营的,两个戴着手套的年轻人,正在将纸质品收到一块打捆。

  “同志,我们想买一套上课用的课本,生产大队要办识字班,你们看成吗?”王桂花跟他们打着商量。

  “成,有什么不成的,不过你们得自己挑。”一个年轻人一指他们没清理出来的一堆纸质品,让他们自己去找。

  叶悠悠蹲下来翻看,只要是课本,不管是哪个年级的,都被她挑了出来。其实这里头完整的书籍很少,大多都是实在无用的废纸和一些剪废掉的报纸。

  别怀疑,整张的报纸也不会有人当废品卖掉,都是收集起来,贴墙壁贴窗户,就是自家用不上,也能给别人用。

  无数稀奇古怪的纸堆中,叶悠悠摸到一本纸页泛黄的线装书,本能的“咦”了一声,翻开看了一眼,上头竟然全是自己看不太懂的古文。她不能肯定这是不是古籍,但是买走又不知道会不会引人怀疑。

  她稍有些迟疑,回头问捆书的年轻人,“大哥,这些书你们收了之后,是干啥子用啊。”

  “送到工厂打成纸浆,还能再造成新纸。”年轻人很享受这声大哥的称呼,笑眯眯的回答了她。看到她手里的线装书,好心的提醒她,“这样的可别碰,都是四旧,是需要被消灭的旧思想。”

  “咋这神奇呢。”叶悠悠适当的表现了一下吃惊,随手就将这本疑似古籍的线装书,收到了自己的淘宝仓库里。

  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要将这些书保留下来。这并不是值多少钱的问题,而是文化的传承。

  叶悠悠做事很有章法,翻找的同时,还顺便将这些零碎按废品站的手法整理好。所以哪怕她呆的时间有些长,这里的人也没多问一句,他们巴不得天天都有人过来帮着干活呢。

  “都挑好了,这有多少斤?”王桂花本来是打算帮她找的,但看到外孙女手脚麻利的很,也就不插手了,反正挑错了也无所谓,都是拿来识字的,什么书不是书。

  “十二斤,您得给我一毛钱,我再搭本杂志给您。”其实就是一角钱,当地人不说角,都是说毛。

  王桂花掏了钱,和外孙女一人背了一捆书去爷爷树下头等着。

  “你这丫头,咋知道这些是课本。”王桂花把书从背篓里拿出来一本本翻看,现竟然没有挑错,不由疑惑的看着外孙女。

  “建国哥和大妞姐都上学,他们的课本,我见过。我就想摸一下来着,他们都不肯给。”叶悠悠趁机上眼药。

  “以后咱们二妞的东西,也不给他们摸。”王桂花从背篓里摸出用布包好的水煮蛋,还有两个馒头,这是他们的午饭。

  “姥姥也吃。”鸡蛋只有一个,王桂花让给叶悠悠,叶悠悠咬了一口,把剩下的塞到了姥姥的嘴里。

  吃完了,两个人犯了难,离着下午三点,还有几个小时,光坐着等太难熬,出去逛逛吧,背着十几斤的课书,更难熬。

  “姥姥,咱们换着去转转吧。”叶悠悠背着空背篓,站了起来。

  “行,有啥事就大声叫。”清水镇统共也没多大,都是老居民,王桂花想了想,的确没什么好担心的。加上外孙女难得出来一趟,也不好让把她拘着,便让叶悠悠去逛。她就垫着这些课本,坐在爷爷树下头休息。

  其实叶悠悠并不是想逛街,她再饥渴,对于七十年代的一个小镇,也提不起逛的兴趣。

  她只是在找到线装书时受到了启,盛世的黄金,乱世的古董。

  在一个吃喝还很紧张的年代,肯定会有人把自己家收藏的东西拿出来换取粮食。

  从镇尾走到镇头,经过叶悠悠的仔细观察,终于现了异样。镇上电影院的后头,有一处小竹林,里头影影绰绰露出几个人影。

  她观察了一会儿,看到有人抱了东西进去,出来的时候却是空着手。也有人空着手进去,出来的时候却是抱着东西的。

  心里有了底,这一定就是所谓的黑市了。私下交易这种行为,管的再严,也是很难完全禁止的。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为了一张嘴,什么事都有人敢做。

  叶悠悠在淘宝买了十斤面粉,放到背篓里,走进了竹林。

  看到有新来的人,有人警惕的上前,“小姑娘,你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没错,我哥没时间,让我替他来一趟。”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背篓,示意她是有货的。

  一看有货,好几个中年妇女围上来,“小姑娘,是什么,多少钱。”

  放下背篓,打开让他们自己看,阿姨们都是识货的人,一看就啧了几声,“富强的精粉,一级的,真漂亮。”

  咦,原来这个时候就有富强啊。攀扯了几句,叶悠悠知道,粮油店供应的面粉是一毛八分钱一斤,但是凭证供应,一个人多少都是有数的,多一两都没有。

  而且就算是供应的数,也常常因为没货,要被别的粗粮顶替。黑乎乎的面粉都好长时间看不到了,更别提这种白花花的面粉。在黑市一斤能卖到一块五毛钱,属于难得一遇的尖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