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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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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甜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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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留个地址给我,要是有消息,我给你们村打电话。”

  所有村里的电话,一般的公家单位,都查得到。张霞记下地址,忽然问道:“你们村前段时间是不是出了事,有个傻子欺负一个老太太未遂的。”

  叶悠悠愣了一下,怎么,她都已经这么出名了吗?

  “我就是随口问问,我家小叔子在镇上的公安局,回家的时候说起这事来了。”张霞看她脸色不对,便收了口。

  “这件事里头的老太太就是我奶。”叶悠悠只是吃惊,但并不讳言,这回轮到张霞吃惊了。

  “你你你,你就是那个……”张霞想到这丫头差点被自家奶奶卖给人做童养媳,就忍不住了,“重男轻女的思想真是要不得,主席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

  “所以,我要读书,我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叶悠悠背着锅冲张霞招手,“我自己能走,以后要是再有好事,也来找霞姨。”

  她也没指望着打一回交道,人家就能给她办事。农村人到城里工作,哪怕是个临时工呢,那也是抢破头的事。上上下下的关系,还不知道要搭上多少层情面,十斤面粉可不一定够。但她好歹把这个事抛了出来,至于情份咱慢慢处吧。

  张霞看着她上了车,才骑着自行车回去,她得赶紧把精细粮分一分,给儿子留一点,剩下的都给公公婆婆送去。

  汽车站里,辛墨浓的坐姿已经表明他等了很久。看到叶悠悠,总算松了口气。再一错眼,看到她身上背的大锅,忍不住笑道:“这是什么,背锅侠吗?”

  我……还真是,叶悠悠抽抽眼角,嘿嘿笑了几声,就见辛墨浓动手把锅从她身上解下来,“这个锅,我背了。”

  救命啊,你能不能不要挑战我的神经,真的好想笑,怎么办?

  “怎么了,怕我不还你?”辛墨浓见她一直眨着眼,就是不说话,忍不住笑道。

  “不是,是想说谢谢你来着,又觉得光说谢谢显得好没诚意。”叶悠悠跟在辛墨浓身后上了车。

  “小孩子家家的,想多了会长不高。”辛墨浓有一种错觉,自己好像不是在和一个真正的小孩子说话。这种感觉一直存在着,却又一直被他压抑着。

  上了车,看到这口大锅,不少人凑过来问一句,也有人羡慕的摸一把。六十年代的时候,搞□□大办钢铁,好多人家的铁锅铁器都被收走了,说是支援国家建设。虽然这胡搞一气的事总算禁止了,但收走的铁锅也没法再还回来。

  一直到现在,有一些农村的大家庭,分不了家的原因,就是因为只有一口铁锅。反正这铁锅,在农村绝对是传好几代的大件,家家户户少不得。

  “后生,这锅咋买到的。”有个住在清水镇的老大爷,一个劲的问,他家那口铁锅早该换了,都补了三回了。可是供销社缺货啊,他今天还去了一趟呢,上头缺货两个字,不要太显眼哦。

  辛墨浓说话都不带草稿的,“家里有亲戚在外省当兵,回来探亲的时候帮着给带的。”

  当兵,外省这两个词,直接让有点忿忿不平的老大爷住了嘴。

  一个劲感慨,“真好,真好。”

  叶悠悠一面暗笑他的机智,真不愧是连番挫折后,还能站起来的辛墨浓。原来,在这么年轻的时候,他的脑袋瓜就已经这么好使了。

  另一方面,又有些奇怪,为什么他对自己能买铁锅的事,一点都不好奇呢。

  到了清水镇,他依然背着铁锅,但是很快他们就到了分岔路口。一个往小湾村,一个往叶家村,都是一个小时的脚程,却并不在一个方向。

  “我……”

  “辛老师,我不是第一次自己出门,也能自己回去。你放心吧,我认识路的。”叶悠悠看他的口气似乎要送自己,赶紧打住。这一送就是多走一个小时,何苦累人呢。

  “你再等一下。”辛墨浓没有放下铁锅,叶悠悠也只好摸摸脸颊,他都没有对自己问过为什么,自己也不要问他了。

  很快,就有骑着自行车从小湾村的方向过来,离他们大老远就开始摇铃,等近了,一个年轻人跳下来,“搞到了没有,咦,这是谁,拐带人口犯法的。”

  “你在这儿等着我,我先用自行车送她回叶家村。”辛墨浓拍了他一把,让锅解下来捆到前头的直杠上,然后让叶悠悠坐到后头。

  骑着自行车过来,然后被扔下的年轻人在后头挥着手大喊,“喂,真的是犯法的。”活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傻似的。

  “就这样把他扔下,是不是不太好。”叶悠悠坐在后头,农村的土路,坑洼不平,让她“呼”一下,鼻子就撞到了他的腰,慌乱之中,一把抱住他。

  劲瘦的腰上硬绑绑的,不知道是不是肌肉。炙热的体温,烫得叶悠悠慌忙松手。可是很快,一个颠簸,直接把她颠的离了座,整个人悬空又落下。吓得她又抱了上去,这一回,她不敢撒手了。

  “路不平,你抱稳。坐自行车都是这样的,习惯了就好。”前头辛墨浓的声音随着风儿吹过来,滑过她的脸颊。

  两旁的景色不断的倒退,都止不住叶悠悠的少女心,蹦啊蹦啊,恨不得从心口蹦出来。

  可是再摸摸自己的脸,不由唉声叹气,为什么是十五岁啊,在他眼里,你就是个孩子吧。而且,你还拜了师,直接成了人家的晚辈。

  没有听到回应,辛墨浓还以为她没听到,“坐在自行车上看风景,和平时走路时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吧。”

  “走路的时候看的不是风景,是距离,自行车上看,倒正经有点风景的样子了。”原始的农村风貌,其实看在叶悠悠眼里,是有些震撼的,这都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景色。

  让她真切了解到,自己的国家原来真的有这么贫穷积弱的过去,短短几十年的翻天覆地,如果现在说出以后国家的变化,大概人人都会当她是神经病。

  这个年代,就是最乐观的人,也不会想到,更不敢想到,可以预见的将来,大家的生活将有着完全无法想像的变化。

  “辛老师,我到了。”离着村口的大树还有不少距离的时候,叶悠悠就叫了停。她可不愿意辛墨浓把他送回家,她不怕叶家人,但不愿意让叶家人把怒气撒到别人的身上。

  “行,那你自己小心些。”辛墨浓把锅取下来背到了叶悠悠的身上。

  看着小丫头的背影笼罩在一只大锅里,只露出脑袋和两截小腿,不知想到了什么,笑的嘴角都咧开了。

  叶悠悠倒腾着两条腿,乐颠颠回了家。将铁锅架到灶上,烧了水洗涮,等柳满红晚上回来,就能给她一个惊喜。

  一天都呆在地里挣工分的人,压根就没现女儿出去了一趟又回来的事。

  但是叶贵看到了晾在挂衣绳上的白衬衫,不由一惊,难道大妞回来了,把衣服给送回来了?

  “二妞,衣裳送回来了,你也别急了,你们是嫡嫡亲的姐妹俩,咋能为了一件衣裳生分了。”叶贵觉得可以趁机说教几句,省得女儿和叶家离心。

  “妞啊,这铁锅哪儿来的。”柳满红一回来就去了厨房,灶是热的,锅里贴着一圈玉米面饼。用小火煎的两面焦黄,闻着就香。

  一碟咸萝卜条用几滴香油一淋,喷香扑鼻。

  靠墙的案板上,立着小小一瓶香油,取代了之前放在碗里的一块猪皮臊子。家家户户做菜之前,都是拿肥猪肉皮擦一下锅子,就算用了油了。这样整整一瓶油,还真没见过村子有谁用过。

  柳满红一脸激动,她简直不敢想,还以为至少得一二年,家里才能攒得上钱买一口铁锅呢。

  “这,这是咋回事?大伯给送来的?”叶贵也跟了进来,想了想,似乎除了在工厂上班的大哥,也没别人能买得到铁锅。

  “看看,到底是一家人,大伯还能亏了咱们。”叶贵很是高兴,分家以来一直被妻子数落,被女儿冷淡,这会儿颇觉得扬眉吐气。

  叶悠悠冷笑,“是姥姥知道我们没有锅用,让知青哥哥帮着给送来的,油也是姥姥省给我们的。”

  叶贵顿时蔫巴了,柳满红得意的昂了脖子,追问姥姥还带了什么话没有。

  唯有换成黄金,古董,才不吃亏。

  只剩下一个阿姨留下来,看着她的面粉垂涎三尺,“可是你这点面粉能换多少,小姑娘懂不懂金价,那是按克算的。银行一克收七块八毛三,搁在外头,一克至少得收十块。”

  “面粉还有,大米面条都可以搞到,我哥为了这个媳妇,使了老牛鼻子劲了。十块钱一克那是纯金的,您能保证成色吗?”叶悠悠其实也不是很懂,但对金子她肯定是不陌生的,总能诈一诈。

  “这样吧,把你哥叫上,去我屋里再谈。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你看呢。”阿姨轻轻报了一个地址,提早离开。

  叶悠悠背着背篓警惕的看了几眼,确定没人跟踪,这才顺着门牌号,去了一间小院里敲门。

  阿姨看到她有些疑惑,“你哥呢?”

  她还是不放心跟这个小姑娘谈这么重要的事。

  “我哥找粮食去了,阿姨放心,我不是第一回见,知道行情。”其实她一点也不知道,但凡事总有第一回,她可不能露怯。

  阿姨叹了口气,打开手里的一个小盒子,里头装的是一条小黄鱼。

  阿姨带着点惆怅,“家里就剩这点东西了,没法子,肚子要紧,也只能拿出来换粮食了。”

  民国时期中央银行做为储备用的金条,分为两种,大黄鱼和小黄鱼。大黄鱼有几种规格,小黄鱼只有一种,一两一个的金条,都被称为小黄鱼。

  这个一两是指一市两,换算成今天大约是31克。上头有小黄鱼的编号和成色,成色是991.o这倒是比叶悠悠想像中要好一些。

  “阿姨,既然是这种成色的,我就不跟您还价了,就按十块钱一克,一共是31o块钱。您自己说要多少粮食合适,我们好准备。”

  叶悠悠一看是官方出的小黄鱼,忐忑的心就放下了。要是阿姨拿个民间铸的金砣子来,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算。

  “我想都要精细粮,你看可以吗?”阿姨既然把家里最后的压箱底都拿出来了,当然就想利益最大化。

  精细粮可是硬通货,拿去换钱换粗粮都嘎嘎方便。比单单用小黄鱼换了钱再去买粮食,划算得多了。

  “行,这十斤面粉您拿着,再给您准备二百斤大米或是二百斤面粉,您看呢?”反正她的东西都是从淘宝来的,一斤二斤的事就不必抠了。

  “要面粉,面粉行吗?”面粉的黑市价,每斤比大米贵上两毛呢。赶上过年的时候,面粉在黑市能卖到一块七八一斤。

  “行,那您等着,我一会儿就来。”叶悠悠跟她谈好了,出去绕了一圈回来,就看她站在门口张望。叶悠悠在街角冲她招手,她立刻就推着板车过来,看到地上的两个大口袋,用手掂了掂就知道差不离。

  把手里的小盒塞给叶悠悠,两边验完货,警惕的看看周围,各走各路,

  一次得手,叶悠悠尝到了甜头,又往竹林钻了几回,可惜再没有人能拿出小黄鱼。只有一个大娘,拿了一对金耳环出来,叶悠悠没法验成色,按银行的收购价给她算,然后同样是拿面粉换了回来。

  还剩下几斤面粉,叶悠悠背了回去,对姥姥说是她在黑市买的。

  “难怪半天不回来,竟然摸到黑市去了,你这丫头胆子太大了。以后可不敢这么干,要是被抓到,是要坐牢的。”王桂花想打她一下,又舍不得下手,最后只能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叫她保证,再也不许去。

  “我保证,再也不去清水镇的黑市,好了吧,姥姥别生气了。咱们回去包饺子吃,好不好。”

  不去清水镇,还可以去市里省里嘛,叶悠悠刚才也想过了,清水镇只有这么大,如果来的太多,容易被有心人盯上。况且一个镇上能有多少人藏着金子,为了这么点量暴露自己,不划算。

  “行,包饺子。”王桂花看看面粉,也忍不住叹气,“这面粉可真好,粮油店供应的一级面粉,怕都没有这个好。”

  叶悠悠心虚的笑了,“是吧,听说是从省城搞到的。”

  “那难怪了,咱们这儿可没有这么好的东西。”祖孙俩说说笑笑,等到了村里赶车的大叔。

  等回了村,王桂花就张罗着包饺子,当然是没有肉的,剁了白菜馅,叶悠悠趁着姥姥不注意,从淘宝买了一壶油,倒出来一碗。用油一拌,就是白菜馅,闻着也香的不得了。

  等一锅饺子煮熟,一只只白白胖胖象小猪一样浮起来的时候,叶悠悠馋的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手工擀的饺子皮,即劲道又有嚼劲,吃着弹牙。一咬下去,白菜的清香完美的爆炸在舌尖,足够的油水压下属于青菜的涩意,只剩下甜香的味道。

  辛墨浓回来的时候,王桂花给他盛上一大碗饺子,他接下默默吃了一只,就迅将一碗吃下肚,半点也不嫌烫。

  “再来一碗。”王桂花让他自己去煮。

  “够了。”辛墨浓知道自己交了多少粮食,现在又是什么样的生活水平,这一碗饺子绝对属于过标准的奢侈,他那儿好意思多吃。

  为了避免互相客气,辛墨浓迅转移了话题,“我看到了课本,二妞是打算读书吗?”

  “小辛哥哥可以教我吗?”叶悠悠顺着竿子,爬的飞快。

  “好啊。”辛墨浓翻看了一下课本,他正好提了建议开识字班。当老师之前,他总要练练手,小丫头的提议,倒成了两全其美的事。

  王桂花冲了一杯糖水递给外孙女,“以前的人拜师是要磕头的,现在新社会不讲究那些老规矩了,就敬杯茶吧。”

  “辛老师喝茶。”叶悠悠递上糖水,恭敬的鞠了一躬。

  辛墨浓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接过来一口喝下,温和道:“那就从现在开始吧。”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就在院子里,翻开了课本,一个教一个学,很快响起了朗朗的读书声。王桂花就坐在他们身后屋子延伸出来的台阶上,一边纳着鞋底,一边不时抬头看他们一眼,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几天之后,黑色的布鞋做好了,王桂花又亲手给外孙女做了裤子和短袖衬衣。

  柳满红过来接女儿时,正好看到她正在试穿新衣服。

  “咱二妞真好看。”人要衣装马要鞍,女儿本来就生的美,这一打扮,就更出挑了。

  叶悠悠本来挺高兴的,一抬头,看到柳满红眉角上一个拳头大的青紫,顿时让她冷了脸。

  “妈,这是怎么回事?”

  “搭厨房的时候磕到的,家里安置好了,快收拾收拾,咱回家。”柳满红躲避了女儿的目光。

  没什么可收拾的,一身新衣裳已经穿在了叶悠悠的身上,旧衣裳洗干净打好补丁,鞋子也修补好洗晒干净,放到了背篓里。小黄鱼当然是收进淘宝的仓库里,不会让任何人瞧见。剩下的就是那堆书和文具。

  柳满红将课本背到自己身上,牵了女儿跟王桂花告辞。

  “你们去吧,要是那边实在过不下去,就记得回娘家,这里总有你们一口饭吃。你带来的粮食,带回去吧,我这儿不差粮食。”

  “送给姥姥就是姥姥的,哪儿有拿回去的道理。我还没有跟小辛哥哥告别,也没来得及谢谢他教我,姥姥记得跟他说。”

  “放心吧,姥姥会跟他说的。把馒头带上,一会儿回去晚了,省得再开火做饭。”姥姥蒸好的六个馒头,拿布一包,放到了外孙女的背篓里。

  路上柳满红异常的沉默,叶悠悠主动握住她的手,“妈妈,是不是分家很不顺利。”

  何止是不顺利,他们屋子里,连块床板都没给他们留,被褥都抱的一床不剩。最可气的是叶贵还一直说算了,不要和爹妈计较。后头的事都被她妈猜着了,一颗粮食都不分给他们,家里的东西统统不许带走,还逼着要让他们把五十块钱十五斤粮食立刻还上。

  这几天,她了疯一样堵到叶家的大门,不说清楚,谁也不许去上工,她的额头就是那个时候被老太太推了一把磕到了石头上伤到的。

  村里见闹得太厉害,才出面帮着劝和。他们的床和被子被抱回来,又分了一点玉米喳子和几只碗给他们就算分了家。也说好了年底计算工分的时候,再还钱和粮食。

  都安顿好了,她才过来接女儿回家。

  “我可都告诉你了,回家就别再问了,咱们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不用理会别人。”柳满红一心想开始新生活,不希望女儿再和那边打交道。

  “妈妈,爹是不是不想分家。”叶悠悠当然希望不理会叶家那边,一家三口关上门过日子,她有淘宝这个大神器,小日子怎么说也不会差。只要熬过这几年,日子就会越来越好。

  可是如果一家人都不齐心,那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闺女,你听我的,听我的,我没事,一点也不疼,真不疼。”柳满红紧紧抱着女儿,生怕她挣脱出去,一个人去找叶家叫板。

  他们那一家不是人,都是畜牲。他们会对女儿下死手,她不能让女儿去吃这个亏。

  “不说没关系,那这伤就算在我爹头上。走,咱们找人说理去。”叶悠悠挽住柳满红,扶着她站了起来。

  “找谁,自家的事,还能找谁,可不能让你姥姥知道。”柳满红以为女儿要去小湾村告状,赶紧拦着。

  “咱们村难道没有妇女主任?要是没有,镇上总该有吧,镇上没有,市里也该有。”

  “有,咱们村的旺儿媳妇周琴就是妇女主任。”花妮把叶悠悠的背篓拿来,扶住了柳满红的另一边胳膊。

  “找她干啥子。”柳满红不肯,“丑死了。”

  “妈妈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对吧。”叶悠悠明白这意思,柳满红并不是嫌自己伤了脸变丑了。

  而是觉得这是自己家里的事,说给别人听是很丑的事,会显得她特别无能,连家事都处理不好。

  “不然呢,今天打你,明天就能来打我。他们控制住我爹,今天能写五十块的借条,明天就能再写一百块的借条,妈妈不会以为这些钱是他借的,就该他一个人还吧。这是我们全家的债务,如果他还不了,就得妈妈来还,还有我来还。”

  “怎么能这样。”柳满红急了。

  “所以,妈妈还要和他过下去吗?”不是叶悠悠心冷,是她深知,想要活的好,就必须远离极品。

  如果柳满红还要和叶贵纠缠下去,恕她不能奉陪。她人小力弱,身份上又是叶贵的女儿,叶家想要对她下手,几乎处在天然的优势,而她是劣势的不能再劣势。

  而叶家,叶悠悠觉得,就算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们的行为,都不为过。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柳满红慌了,就连女儿也希望她和叶贵离婚吗?

  “我的意思就是字面的意思,如果妈妈不想离婚,就把我过继出去给舅舅,我跟着我姥姥过。反正我不想下地挣工分替别人还债,也不想到了年纪被叶家象卖货物一样卖出去。如果妈妈愿意离婚,我选择跟你一起生活。”

  但是无论怎么样,她都没办法再在叶家生活下去了。叶贵的不确定性,就象一个不定时的炸/弹,你根本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爆炸,将你炸的一脸懵逼。把你所有的一切,都给炸没了。

  “这孩子你说啥,这是啥话。”柳满红惊呆了,不敢相信女儿所说的。

  “妈妈。”叶悠悠看着她,目光坚定。

  花妮从未见过二妞的这一面,顿时有点傻了。

  她能感觉到,似乎有了不得的事正在生,如果再过二三十年,回忆今天,花妮可能会说帅呆了,酷毙了。

  但现在的花妮还不会形容自己的感受,只觉得二妞这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劲儿,直冲脑门,让她觉得莫名的痛快。

  “我不过了,不过了。连闺女都不怕,我怕什么。现在是新社会了,不用你爹,妈也能养你。”柳满红看着女儿,一时冲动的做出了影响自己人生的,最大的一个决定。

  日后的无数年里,她会无数次的回忆今天,庆幸自己当初敢于跨出这一步。

  “周主任,你是咱村的妇女主任不,管不管事。”柳满红既然有了决定,就不再退缩,放下手,露出半边红肿还渗着血丝的脸,直接冲到了村子里办公的地方。

  谷场的后头一排,就是村子里的办公地点,村支书一个屋,其他人共用一个屋。

  周琴听到声音赶紧把柳满红接到屋里,“唉哟,这脸怎么了。”

  她当然知道叶贵家两口子干仗的事,这种事村子里常有,闹得厉害了她会出面劝劝和,闹了就算的,人家不来找她,她也不会主动上门。

  象柳满红这样的,她也见得多了,让她这个妇女主任当说客,让男人下保证不许再动手呗。

  “我要离婚,这日子过不了了。孩子归我,你说说咋办手续吧。”柳满红是个直性子,说了要离婚就大喇喇的说出来,半点也不懂拐弯抹角的事。

  一下子把周琴说愣了,“啥,你要离婚。咋能这么大心呢,叶贵有错,我叫他来给你认错。这日子哪能说不过,就不过呢。”

  “这日子真没法过了,我不过了。”柳满红有越说越崩溃的迹象,叶悠悠知道她撑不住了,赶紧拦住她。

  “周主任,我爹背着我妈在外头借钱给我爷奶,我妈找他说理去,结果你看看我妈的脸,就是这个下场。还有上回罗家的事,公安局都来了,你们也知道是咋回事了。我才十五岁,他们就敢下手,我妈是担心,这么下去,说不定哪一天她下地去了,我就在家被他们给害了。”

  “这孩子,怎么可能呢?”周琴有点不屑,这孩子说的也太玄乎了。

  “怎么不可能呢,上回如果不是我逃了,周主任觉得会是个啥结果。”叶悠悠看周琴有和稀泥的意思,也来了脾气。

  扭头对柳满红道:“妈,这儿的妇女主任不管事,咱们上镇上说理去。我就不信了,这天下还没个说理的地方。”

  周琴一听这话,这才坐不住了,赶紧站起来,“这孩子,脾气咋这么破呢,我说了不听吗?这不是还得调解呢。”

  “那你把我爹和借了钱的那家人找来,这事得说清楚。打人是一码事,借钱是另外一码事,我妈要求离婚是单独一码事。咱们一码归一码,一件件说清楚。”叶悠悠见周琴急了,心想这就对了,还以为你真不在乎这个身份呢。

  妇女主任是村子里的人选的,上级领导拍板定的,不算公职,也没有固定工分。但是人家跟领导走的近,上头有啥风吹草动文件精神,第一时间就能知道,就算没钱拿,也是一堆人抢破了头想当。

  他们这一说话,把在隔壁的村支书也招来了,他现在是看到叶家的人就头疼。当然是特指叶悠悠他们家的这个叶家,半村人都姓叶呢,村支书自己也姓叶。

  他们这几天正在一块合计事情,不然也凑不到这么齐。平时也一样要下地干活的,没想到刚凑到一起,叶家又出妖蛾子了。

  一听是夫妻干仗的破事,村支书就没兴趣了,“我跟会计核一核上个月工分的事,你们好好谈。”

  说着叫走了跟周琴一个屋的会计,把地方腾给他们用。

  周琴无奈,用村里的大喇叭通知叶贵和借钱给叶贵的人到村里的办公室来一趟。

  被借了钱的人家是叶贵本家的堂叔,这会儿夫妻俩都是一脸晦气。男的埋怨女的,“借条都打了的事,非被你整出这么多麻烦事来,男人在外头的事,老娘们管那么多干什么。”

  “我不管,由得你闹,咱们这个家都得败。五十块不是个小数,你倒好,一句不问就借了。叶贵媳妇都不知道咋回事,你说叶贵这是干的啥事。”

  叶老叔叶老婶一块往谷场去了,叶贵也从家里走出来,默默的跟到了叶老叔的身后。

  “旺儿媳妇啊,这是咋说地,咱借钱还借坏了啊。”叶老叔看到柳满红在这里,心知是来说借钱的事,抢先一步了问。

  “借钱的事,我和我妈都不知道,这钱也没花在我们身上,更没花在我们这个小家的身上。所以就是叫两位长辈来说清楚,以后还钱的事,找我爹就行,不与我们相干。趁着周主任也在,就当是作个见证。”

  叶悠悠也不指望别人了,省得越说越不明白,干脆自己说了个清楚。

  叶老叔一听,倒也明白,很是干脆道:“这没啥,钱是叶贵借的,签字按手印的也是他,以后我只找他,不找别人。”

  叶老婶还当是啥事呢,听了这话,倒是笑了,“一家人还能算你的我的,叶贵以后挣了钱是不是你的啊。”

  柳满红没有笑,“叶贵挣钱也是给他娘,和我没关系,我和他以后都没关系了。”

  “呀,这是咋说的,咋叫没关系了。”叶老婶一听就知道有事,干脆坐下来,不准备走了。

  村子里的人都这样,看别家的热闹就跟白捡的大戏一样,怎么舍得走。

  周琴也没赶人,反正接下来是批/斗叶贵加劝和,多个女人,绝对是多个生力军。

  果然,周琴先制人,“叶贵,你这就不应该了,看看把满红打的,夫妻之间有什么话不能慢慢说,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怎么能动手呢。”

  “确实不应该,男人有力气就该用到田里去,打女人算咋回事。”叶老婶果然帮腔了。

  叶贵愣了一下,却没有解释这伤并不是他打的,打人的是他妈和大嫂,他默默认了。

  “赶紧给你媳妇赔礼道歉,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再动手别说满红饶不了你,我也饶不了你。”周琴气势十足。

  “满红,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叶贵道歉道的极快,这让周琴很满意。

  “满红,你看呢。”周琴问柳满红,要是她也满意,这对夫妻也就牵着手走了,离婚不离婚的,可不好再提的事。

  上头有标价,一百三十块到二百块不等,还需要十张工业票。在这个时候,这种就是大件了,想要添置的话,一般人家得存上一两年的钱和票。

  有个女孩子用无不羡慕的口吻道:“我爸他们厂新来的同事结婚,家里置办了三转一响。”

  “这得花多少钱啊。”女孩子的朋友惊呼。

  “啥叫三转一响。”叶悠悠忍不住插了一句。

  好在这个时候的人,面对陌生人没有那么严重的戒心,再加上叶悠悠一看就是个农村来的孩子,他们就更没戒心了。

  好意给她科普,“三转一响就是四大件,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和收音机。你想想,这得多少钱啊。”

  原本应该摆放缝纫机的位置,写着缺货,但标签还在,和自行车的价格差不多,同样要工业票或是专门的缝纫机票。

  手表倒不缺货一块表从一百多到四百多,柜台前闲的可以打苍蝇,可见是一般人心目中的奢侈品。

  收音机的价格最为平民,几十块就能买得到。

  但是想想加在一起的钱和票,又是在这个年代,叶悠悠不得不叹惜一句,“什么时候都不缺土豪啊。”

  “你说啥呢,啥叫土豪,土豪劣绅早就被打倒了,现在是新社会,哪儿来的土豪。”女孩警惕的看着叶悠悠,看模样,似乎准备稍有不对就将她扭送到公安局。

  叶悠悠恨不得咬自己一口,也不想想啥年代,就胡咧咧,真是祸从口出。

  “土豪劣绅都被打倒了,为啥还有人能买得起这么贵的东西,咱老农民一年上头种地,也买不起。”叶悠悠只好开始胡扯。

  女孩子脸都气红了,“你说什么呢,人家是攒了好多年的工资买的,是国家的工资。”

  叶悠悠哼了一声,从容的转身,看着一群人朝她怒目而视,她也实在不好意思呆下去了。看了一眼家具柜台,遗憾的下了楼。

  在路上找到一个卖水的老大爷,花一分钱买了一碗茶,顺便问了个路。

  好在供销社和粮油所离得不远,叶悠悠走路就能到。卖茶的老大爷笑眯眯问她,“小丫头,没有粮油本,是买不了里头的东西的。”

  “我知道,我就是头一回进城,想去看看。”叶悠悠嘿嘿一笑,又有些奇怪,不是说不允许私人经商吗?为什么这个老大爷可以在这里卖茶水。

  老大爷像是看懂了叶悠悠的疑问,一指背后,“我是后头这家单位的门卫,茶水是单位供应的,目的是为人民服务。这么热的天,外头办事的人,也会口渴的。”

  原来是这样啊,叶悠悠明白了,谢过老大爷,朝着粮油所蹦达过去。

  去了粮油所,叶悠悠有点想抽自己,因为面粉比她想像的还要难得。一级的精粉,只在过大年和国庆节的时候,一家供应个二三斤,平时是绝对看不到的。

  她摸了摸背后的细毛汗,上一回,她一口气弄了二百多斤面粉出来,会不会被人盯上啊。清水镇她是绝对不会再去了,出风头要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