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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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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不就是要分家吗?怎么分。”叶家老头从进门到现在,还是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一开口老太太就炸毛一样跳了起来,“分什么分,我不分。”

  分了她使唤谁去,家里的活谁干。

  王桂花坐着靠背椅,双腿一盘,“不分家你们来干什么,怎么,显摆你们家人多呢。”

  “咱家可不,就是人多。”老太太还挺得意,这辈子最值得她骄傲的,就是生了三个儿子。

  “那可不,地底下还躺着二个呢。”王桂花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事,若是早知道了,她怎么也不能把闺女嫁过去。

  老头儿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你要是想找事,咱家可不怕。”

  “难道我就怕了。”王桂花一拍桌子,跳了起来。“上咱们小湾村欺负人来了,真拿我们当孤儿寡母了没人撑腰了是吧。”

  “行了,一人少说一句吧。都是自家人,有啥不能好好说的。上嘴唇还容易磕着下嘴唇呢,拌个嘴角不是常有的事吗?新时代了,讲究男女平等,还翻那些老皇历干什么。”

  叶家的小叔子,一惯说话好听,柳满红唯一在叶家不讨厌的人,就是叶祥。

  这个时候,柳满红也端了碗过来,里头是刚下好的野菜面疙瘩,野菜剁的细细的,和着玉米喳还有面粉一块搅的。面粉给的够,疙瘩软和的很,又汤又水,又饱肚子又舒坦。

  老太太不客气的接过碗,大口大口的往嘴里送,送的太快,咽的翻了白眼,叶贵瞧见了,赶紧过来,又是拍背又是顺气。

  吃完东西,所有人的情绪都明显缓和下来。

  老头儿又提起分家的事,“家里欠了外债,一百块钱和三十斤粮食,如果要分,就得先把债分了。这个债,也是你们二妞招来的,你们得担一半。”

  老太太一听就乐了,心想,就知道老头心里有数。既然吃不了亏,立刻就不作声,当起了老佛爷。

  柳满红顿时心虚起来,不停的去瞧女儿。叶悠悠心知要坏,看了姥姥一眼。

  王桂花目光朝女儿和外孙女脸上一扫,淡定的吩咐道:“红啊,去把厨房收拾收拾,再把水烧上。”

  “诶。”柳满红也知道自己太挂相,跑进了厨房。

  老头儿敲了敲烟斗,“这是她和叶贵的大事,咋不叫她听着。”

  “我听着是一样。”王桂花瞪着叶贵,“她男人不也听着呢。”

  “家里也没条件给他们盖房子,要是想分家,就把现在住的屋子,房门一封,从窗户那儿开个门。以后,就从后头走。”

  说完了外债和屋子,再说的就是养老。

  “分了家也是我们叶家的儿子儿媳妇,家里有啥事,也得来帮忙。有个三病二痛要花钱的,也得摊销。”

  “分不分,要分,就赶紧跟叶贵回去,也省得一家子都不安宁。”老头儿将烟斗别到腰上,站了起来。

  王桂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后两条我们没意见,第一条是啥意思,叶贵和满红两个大活人,在叶家挣了十几年工分,一分钱没见着,敢情就都不算了?”

  “咱家是少了他们吃还是少了他们喝,这些都不要钱的?”老头咄咄逼人,半点不让。

  王桂花正准备好好跟他们算这笔帐,柳满红从厨房里冲了出来,“我同意了,分。”

  “你同意?你有五十块钱和十五斤粮食还债?”王桂花看着女儿没出息的样,气的直上火。

  “这个……”柳满红又看向了女儿。

  叶悠悠在心里叹了口气,“到了年底算工分的时候再还呗。”

  柳满红赶紧点头,“对,到年底再还。”

  “那还得算上利息。”老太太凉凉的加上一句,气的王桂花又再瞪了一眼女儿。

  “气死了,赶紧走,现在就跟他们回去。”王桂花一搂外孙女,“你们先回去,我留二妞再住几天。”

  叶家人谈好了条件,转身就走。叶贵留下来,准备跟柳满红住一晚,明天一早再回去。

  至于二妞,柳满红觉得,在娘家留几天也好,等他们收拾好了,再来接。

  柳满红拉了叶贵去屋里说话,叶悠悠知道姥姥气坏了,让她回屋,自己去还板凳。

  院子一角的小屋里,走出一个人,“我帮你搬。”

  “小辛哥哥,我刚才看到你了。”叶悠悠刚才看到他了,叶家人来了不久,他就回了,一直就站在院子里的屋檐下,等叶家人走了,才进的屋。

  辛墨浓想,他不是故意偷听的,可是这话要怎么解释呢。

  “谢谢你。”

  “呃。”辛墨浓低头,正好撞上她笑的如同弯月一样的眼睛。

  “我知道,小辛哥哥是怕打起来,我姥姥会吃亏,所以才一直守在门口的,你在保护我们。”

  叶悠悠知道自己不会看错,她只是没有想到,被誉为工作机器的辛墨浓,也曾有这么体贴的年月。

  “谁叫小辛哥哥吃了你的奶糖呢。”辛墨浓将两条扁担一样的长凳扛到肩上,“我去就行,快回屋吧。”

  叶悠悠知道姥姥正在生气呢,也没跟他客气,“谢谢小辛哥哥。”

  回了屋,王桂花一把搂住自己的外孙女,“我竟然到今天才现,你妈有多糊涂。”

  “没关系的,姥姥。”至少柳满红是爱她这个女儿的,她也没指望一个在农村生活几十年的妇女,忽然就有了见过大世面的魄力和能力。

  可是,越是这样对比,就越现,她姥姥的见识和格局,绝不像普通的农村老太太。叶悠悠不敢问,只将这个疑惑放在心里。

  但有一件事她却是极想问的,“姥姥,您刚才说地下还躺了二个是什么意思啊。”

  王桂花轻哼一声,满脸不屑道:“你奶除了这三个儿子,还生过三个闺女。二个一出生就被她溺死了,还有一个没来及下手,被人花了十颗鸡蛋买下来,抱走了。”

  叶悠悠瞠目结舌,自己的亲闺女啊,虎毒还不食子呢,骂她一句黑心烂肝的都嫌轻了。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这些事,也是女儿嫁过去之后,才慢慢知道的。再想后悔,也是晚了。

  “这些年,因为没生出儿子,你妈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和委屈。嘴里说的再硬,其实心里已经顺从了,觉得这是自己的错处,处处直不起腰来。”说得形像一点,就是外强中干。

  “姥姥,我明白的,我会照顾妈妈,让妈妈和姥姥都过上好日子,让叶家的人嫉妒去吧。”

  叶悠悠觉得,她的运气已经不算差了。

  别说这个年代,就是她生活的年代,有多少生下女儿受了婆家的委屈,不敢反抗重男轻女的思想,不敢反抗婆家,反而转去虐打自己的女儿,恨不得掐死再生一个的亲妈,也不鲜见。

  “好,我家二妞以后肯定是个有出息的,姥姥等着享你的福。”王桂花搂着外孙女跟自己一张床上睡下,心里不住的叹气。

  多伶俐的孩子,都怪自己被儿子的事闹的好几年半死不活,全然没顾上外孙女。这么好的孩子,若是不念书识字,岂不是白糟蹋了天份。

  怀着心事没有睡塌实的王桂花,早起的时候,现女儿已经在厨房里忙活开了。她忍不住叮嘱女儿,“那一百块钱和粮食的事,你可不能说,跟女婿都不能吱声。”

  “知道了,我有那么笨吗?说出来就得还回去,二妞说了喂猪喂狗都不还。”

  柳满红蒸了白面馒头,拿了两个出去给叶贵。还有一碗青菜汤,就一碟子小咸菜。

  “娘,不然还是叫二妞跟我们回去吧。”叶贵不见女儿,知道她还在屋里睡着,试探着问丈母娘。

  “你们回去怎么吃,怎么住,怎么封门怎么搭厨房,一年还有几个月,你们得从家里分多少粮食出来,灶台厨具筷子碗。这些你们心里有成算没有,弄清楚了没,就敢开口带二妞回去。”

  王桂花瞪了叶贵一眼,叶贵一缩脖子不敢再吭声了。

  这话倒是给柳满红提了醒,一拍大腿,哪里还坐得住,“我们昨天晚上就该回去的,赶紧吃,咱们马上回去。”

  生怕晚一步,婆婆把东西都给藏起来,她就什么都分不到了。

  王桂花摇头,一点也不看好他们夫妻的战斗力。她老了,掺和不动那么多事了,唯有这个外孙女,她不能叫叶家给祸害了。

  “二妞,你想读书吗?”等外孙女醒了,看着她吃白面馒头,王桂花摇着扇子问她。

  “想。”必须想啊,叶悠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她唯一的出路。

  她再想不通,再不愿意,也已经来到了这个年代,成为了叶二妞。但她肯定不会永远留在这儿,更不会甘于当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妇。

  只是,怎么走,说起来容易,实则并不容易。

  这个年代的人不管去哪儿都得开介绍信,去外地得介绍信,买车票得介绍信,住店也要介绍信。你想去任何地方都要介绍信。她怎么离开?谁给她一个孩子开介绍信。

  离开又能干什么?吃饭要粮票,买布要布票,不管买什么都需要票据。也不允许私下交易,做小买卖的叫投机倒把,是犯法的事,被抓到是要判刑的。

  而且这个年代,似乎运动还未结束,就是让她走,她也不敢走。

  她暂时只能窝在这里等侍契机,而最合适的契机就是一九七七年的恢复高考。

  还有五年时间,她不着急自己考不考得上,而是着急别人眼里一个大字不识的小土妞,到时候要用什么理由说服村里给她开介绍信,让她去参加考试。

  “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你们担待些。”花妮爷爷回了一句,那脑袋才又缩了回去。

  叶茂瞪了一眼金翠,对花妮爷爷赔笑道:“这不是一下子急眼了吗?实在这孩子太糟践东西,现在不教训,以后可怎么得了。”

  “那有什么以后,二妞归我,不与你们叶家相干。”柳满红当时就截了叶茂的话头,她死也不会留下女儿的。

  “不行,二妞是我们老叶家的种,怎么可能让你带走。”老太太一听,立刻急了。

  他们在家商量了很久,会跑过来找麻烦的目的有两个。

  一个就是觊觎他们家的那口新锅。

  另一个就是留下叶二妞,不许她跟柳满红走。

  “之前恨不得饿死她,现在倒是说的好听,什么叶家的种。不就是想留着替你们挣工分,过几年再卖了她换彩礼吗?”柳满红再清楚不过叶家的打算,紧紧搂着女儿,当面直斥老太太的谎言。

  “孩子跟着爹,天经地义,谁知道你以后嫁人要嫁到什么地方,把我们家孩子改姓怎么办。想离婚就把孩子留下,不然就别想离婚。”老太太蛮横道。

  “我要跟着我妈走,绝不会留在叶家。”叶悠悠抱着柳满红的腰,坚定的看着叶家人。

  “你说跟谁走就跟谁走?美得你的,这是大人的事,轮不到你插嘴。”金翠终于逮着机会,狠狠刺了一通叶悠悠。

  “现在说这些干啥,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你们要闹,明天一早去找妇女主任,去找支书,去闹个明白。”

  到底是家事,花妮爷爷有些事也不好开口,看到他们越说越没边,这才打断。

  “行,我是给你面子,咱们走。”老头儿招呼一声,全家人都走了。

  只有叶贵留下来了,手足无措的呆在院子里。

  花妮爷爷看着叶贵,恨铁不成钢的使劲在他头上拍了一下,“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叶贵被柳满红拦到了屋外头,“明天咱们就离婚了,再睡一张床上不合适。”

  说着拉着女儿进屋,把门反锁住了。

  “闺女,咱们明天跑吧,先躲到你姥姥家去。”柳满红被叶家吓怕了,如果他们死活不放手,非要留下女儿怎么办。

  虽然是新社会,但思想是不可能一下子转变过来的。大多数人还是认为,孩子的父亲天然的就该有孩子的抚养权,女人可以离婚,但是不能带走孩子。

  柳满红害怕了,本能的就想逃走。

  带着女儿,逃得远远的。

  “别怕,我又不是不会说话的婴儿,政府的同志,也要考虑我的意愿。逃走有什么用,最后被找到,只会更加被动。”

  叶悠悠的话总算安慰了不安的柳满红,这一天实在太累了,母女俩很快进入了梦乡。

  就在屋子外头坐了一个晚上的叶贵,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面有菜色,蔫的不行。

  “走吧,去离婚。”柳满红想,如果是以前,她一定很心疼他。可是现在想想,只觉得自己可笑,人家亲娘都不心疼,她有什么可心疼的。

  “满红,你不能再想想吗?”叶贵低着头,弯着腰,一副可怜样。

  “想什么,想着怎么被你们全家人欺负吗?昨天他们要打我女儿的时候,你在哪儿?他们要打我的时候,你在哪儿?你只知道用嘴说,不离不离,可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告诉我,你和你们全家人是一样的,一样恶心。”

  叶悠悠恨不得为柳满红拍巴掌,说的太好了。嘴里说一万遍,也不如实际上的一次行动。

  叶贵又不吭声了,站在原地不动。

  叶悠悠一指柳满红脸上的伤,“妈妈,那就直接去治安大队吧。等脸上的伤好了,再去也迟了。”

  叶贵这才抬起头,无奈道:“满红,你非要做得这么绝情吗?”

  “是。”柳满红一点也不想解释了,既然说不通,那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叶家的人也起了,吵吵嚷嚷的,就连叶祥也被叫回了家。

  至于叶建国,从昨天拿到钱,就去镇上了,还没有回来。

  叶祥看着二嫂狼狈的模样,眼神里,是无法掩遮的鄙夷和厌恶。他明明是个文化人,为什么要被迫和这些粗鄙的人生活在一起,成为一家人呢,真是叫人沮丧。

  村支书看到叶家的一大家子,头又开始痛了。

  周琴翘起脚,“都不用挣工分呀,你们不挣我也得挣,咋没完没了了呢。”

  “支书,给咱开个证明吧,我和叶贵现在就去镇上。”柳满红的手牢牢牵着女儿,不敢有片刻放松。

  “不行,离婚可以,得把娃留下。支书,你评评理,有没有女人离婚还带走娃的。”

  老太太昨天经过大儿媳妇的提醒,现自己错了,怎么能不要叶二妞呢。

  她都十五岁了,下地可以挣半个工分,过不了几年就能嫁人,还能收一大注彩礼。

  老太太猜测柳满红肯定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非要带着孩子走的,他们可不会让柳满红的阴谋得逞。二妞是他们叶家养大的,彩礼钱就得归叶家。

  村支书看了一眼旺婶子,这可是她妇女主任的工作。

  周琴谁也没看,直接问叶悠悠,“二妞,你说,你想跟着谁。”

  “我跟我妈。”叶悠悠回答的异常响亮。

  “娃说的咋能算,谁知道她给娃灌了啥迷汤。”老太太不依。

  叶祥人虽然在,却不怎么想搭理这码子事。二哥二嫂离婚,在他看来,不管离得成还是离不成,和他都没什么直接的利害关系,那他为什么要管。

  “老太太,夫妻俩的事,你们家要咋劝咋说,就在家说个够。到了咱们这个屋,关系到他们一家三口的事,别人插不上话,你们赶紧回去,他们一家留下就行了。”

  周琴算是看出来了,柳满红是铁了心,二妞是巴不得爹妈离婚,叶贵虽然不情不愿,但除了嘴上说说,一分钱行动也没有。

  要是再把叶家人搅进来,这事只会越搅越麻烦。她就是再想和稀泥,劝和不劝离,无奈叶家人不识相,说的每一个字,几乎都在坚定人家柳满红离婚的态度。

  村支书松了口气,可不是吗?离婚是人家两口子的事,他们还分家出来单过了,公婆妯娌大伯小叔子的,都跟来干什么。

  “周琴同志说的对,你们今天的工分不挣了,三天两头请假,年底分猪肉还想有份呢?”村支书都了话,叶家人只好讪讪的,狠狠瞪了柳满红一眼,跺脚出去了。

  老太太却还有主意,“男人去上工,我跟翠儿一会儿去镇里头跟政府里的同志说说,不能让娃跟着她走。”

  “人家政府里的同志能听你的。”老头儿嗤之以鼻。

  “你看着吧,一准能听咱们的。”老太太信心十足。

  老头儿和小儿子一块下了地,老太婆要折腾就随她折腾去,这孩子能留下来最好,留不下来也没啥。反正是个女儿,又不能传宗接代,他才不在乎。

  周琴见叶家人都出去了,她叹了口气,“你们要是想好了,我可开证明了。这要是去打了离婚,冲老太太这态度,你也知道,没有后悔药吃。”

  离婚对于女人来说最为吃亏,叶家村祖辈多少代,几百年传下来,也没听说有人离婚的。柳满红这也是算是开了先河,周琴拿着笔的手,都觉得沉甸甸的。

  “开吧,离。”柳满红态度坚决,叶贵只要说不离,柳满红就说去治安大队,他也就不吭声了。

  周琴开了证明,村支书眼见劝不住,也给盖了章。

  “村子里有驴车,叫叶贵赶着车去。”村支书看柳满红的脸,叹了口气,经过一个晚上她的脸越是不能看了。肿涨的象个面馒头,皮下的青紫都泛上来,看着狰狞恐怖极了。

  柳满红原本是个有点好面子的人,若是以前脸伤成这样,肯定会躲羞,不好意思给人看。

  如今却想开了,她要离婚这个伤就是最好的武器。若不是看着她脸上的伤,周琴也好,村支书也好,不会象现在这么好说话。

  叶贵更没法子被她用治安大队拿捏住,不得不离婚。不趁热打铁,她哪里离得了婚。

  不离婚,她能跟叶贵耗一辈子,可是女儿还小,她还有希望过更好的生活,难道也要呆在叶家的粪坑里耗?

  更何况,女儿的话把她吓坏了,如果不离婚,女儿宁愿过继出去都不留在叶家。那她这些年的忍耐是为了什么,完全失去了意义。

  叶贵赶着驴车出去,老太太和金翠立刻扒上去,要跟着一起去镇里。

  叶悠悠还是摇头,粮票和钱对她来说,意义并不大。在淘宝花十几二十块买的面粉,跑到这里再换个十几二十块,她岂不是成了搬运工。要知道,她拿了钱,也没地方买东西去。

  唯有换成黄金,古董,才不吃亏。

  只剩下一个阿姨留下来,看着她的面粉垂涎三尺,“可是你这点面粉能换多少,小姑娘懂不懂金价,那是按克算的。银行一克收七块八毛三,搁在外头,一克至少得收十块。”

  “面粉还有,大米面条都可以搞到,我哥为了这个媳妇,使了老牛鼻子劲了。十块钱一克那是纯金的,您能保证成色吗?”叶悠悠其实也不是很懂,但对金子她肯定是不陌生的,总能诈一诈。

  “这样吧,把你哥叫上,去我屋里再谈。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你看呢。”阿姨轻轻报了一个地址,提早离开。

  叶悠悠背着背篓警惕的看了几眼,确定没人跟踪,这才顺着门牌号,去了一间小院里敲门。

  阿姨看到她有些疑惑,“你哥呢?”

  她还是不放心跟这个小姑娘谈这么重要的事。

  “我哥找粮食去了,阿姨放心,我不是第一回见,知道行情。”其实她一点也不知道,但凡事总有第一回,她可不能露怯。

  阿姨叹了口气,打开手里的一个小盒子,里头装的是一条小黄鱼。

  阿姨带着点惆怅,“家里就剩这点东西了,没法子,肚子要紧,也只能拿出来换粮食了。”

  民国时期中央银行做为储备用的金条,分为两种,大黄鱼和小黄鱼。大黄鱼有几种规格,小黄鱼只有一种,一两一个的金条,都被称为小黄鱼。

  这个一两是指一市两,换算成今天大约是31克。上头有小黄鱼的编号和成色,成色是991.o这倒是比叶悠悠想像中要好一些。

  “阿姨,既然是这种成色的,我就不跟您还价了,就按十块钱一克,一共是31o块钱。您自己说要多少粮食合适,我们好准备。”

  叶悠悠一看是官方出的小黄鱼,忐忑的心就放下了。要是阿姨拿个民间铸的金砣子来,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算。

  “我想都要精细粮,你看可以吗?”阿姨既然把家里最后的压箱底都拿出来了,当然就想利益最大化。

  精细粮可是硬通货,拿去换钱换粗粮都嘎嘎方便。比单单用小黄鱼换了钱再去买粮食,划算得多了。

  “行,这十斤面粉您拿着,再给您准备二百斤大米或是二百斤面粉,您看呢?”反正她的东西都是从淘宝来的,一斤二斤的事就不必抠了。

  “要面粉,面粉行吗?”面粉的黑市价,每斤比大米贵上两毛呢。赶上过年的时候,面粉在黑市能卖到一块七八一斤。

  “行,那您等着,我一会儿就来。”叶悠悠跟她谈好了,出去绕了一圈回来,就看她站在门口张望。叶悠悠在街角冲她招手,她立刻就推着板车过来,看到地上的两个大口袋,用手掂了掂就知道差不离。

  把手里的小盒塞给叶悠悠,两边验完货,警惕的看看周围,各走各路,

  一次得手,叶悠悠尝到了甜头,又往竹林钻了几回,可惜再没有人能拿出小黄鱼。只有一个大娘,拿了一对金耳环出来,叶悠悠没法验成色,按银行的收购价给她算,然后同样是拿面粉换了回来。

  还剩下几斤面粉,叶悠悠背了回去,对姥姥说是她在黑市买的。

  “难怪半天不回来,竟然摸到黑市去了,你这丫头胆子太大了。以后可不敢这么干,要是被抓到,是要坐牢的。”王桂花想打她一下,又舍不得下手,最后只能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叫她保证,再也不许去。

  “我保证,再也不去清水镇的黑市,好了吧,姥姥别生气了。咱们回去包饺子吃,好不好。”

  不去清水镇,还可以去市里省里嘛,叶悠悠刚才也想过了,清水镇只有这么大,如果来的太多,容易被有心人盯上。况且一个镇上能有多少人藏着金子,为了这么点量暴露自己,不划算。

  “行,包饺子。”王桂花看看面粉,也忍不住叹气,“这面粉可真好,粮油店供应的一级面粉,怕都没有这个好。”

  叶悠悠心虚的笑了,“是吧,听说是从省城搞到的。”

  “那难怪了,咱们这儿可没有这么好的东西。”祖孙俩说说笑笑,等到了村里赶车的大叔。

  等回了村,王桂花就张罗着包饺子,当然是没有肉的,剁了白菜馅,叶悠悠趁着姥姥不注意,从淘宝买了一壶油,倒出来一碗。用油一拌,就是白菜馅,闻着也香的不得了。

  等一锅饺子煮熟,一只只白白胖胖象小猪一样浮起来的时候,叶悠悠馋的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手工擀的饺子皮,即劲道又有嚼劲,吃着弹牙。一咬下去,白菜的清香完美的爆炸在舌尖,足够的油水压下属于青菜的涩意,只剩下甜香的味道。

  辛墨浓回来的时候,王桂花给他盛上一大碗饺子,他接下默默吃了一只,就迅将一碗吃下肚,半点也不嫌烫。

  “再来一碗。”王桂花让他自己去煮。

  “够了。”辛墨浓知道自己交了多少粮食,现在又是什么样的生活水平,这一碗饺子绝对属于过标准的奢侈,他那儿好意思多吃。

  为了避免互相客气,辛墨浓迅转移了话题,“我看到了课本,二妞是打算读书吗?”

  “小辛哥哥可以教我吗?”叶悠悠顺着竿子,爬的飞快。

  “好啊。”辛墨浓翻看了一下课本,他正好提了建议开识字班。当老师之前,他总要练练手,小丫头的提议,倒成了两全其美的事。

  王桂花冲了一杯糖水递给外孙女,“以前的人拜师是要磕头的,现在新社会不讲究那些老规矩了,就敬杯茶吧。”

  “辛老师喝茶。”叶悠悠递上糖水,恭敬的鞠了一躬。

  辛墨浓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接过来一口喝下,温和道:“那就从现在开始吧。”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就在院子里,翻开了课本,一个教一个学,很快响起了朗朗的读书声。王桂花就坐在他们身后屋子延伸出来的台阶上,一边纳着鞋底,一边不时抬头看他们一眼,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几天之后,黑色的布鞋做好了,王桂花又亲手给外孙女做了裤子和短袖衬衣。

  柳满红过来接女儿时,正好看到她正在试穿新衣服。

  “咱二妞真好看。”人要衣装马要鞍,女儿本来就生的美,这一打扮,就更出挑了。

  叶悠悠本来挺高兴的,一抬头,看到柳满红眉角上一个拳头大的青紫,顿时让她冷了脸。

  “妈,这是怎么回事?”

  “搭厨房的时候磕到的,家里安置好了,快收拾收拾,咱回家。”柳满红躲避了女儿的目光。

  没什么可收拾的,一身新衣裳已经穿在了叶悠悠的身上,旧衣裳洗干净打好补丁,鞋子也修补好洗晒干净,放到了背篓里。小黄鱼当然是收进淘宝的仓库里,不会让任何人瞧见。剩下的就是那堆书和文具。

  柳满红将课本背到自己身上,牵了女儿跟王桂花告辞。

  “你们去吧,要是那边实在过不下去,就记得回娘家,这里总有你们一口饭吃。你带来的粮食,带回去吧,我这儿不差粮食。”

  “送给姥姥就是姥姥的,哪儿有拿回去的道理。我还没有跟小辛哥哥告别,也没来得及谢谢他教我,姥姥记得跟他说。”

  “放心吧,姥姥会跟他说的。把馒头带上,一会儿回去晚了,省得再开火做饭。”姥姥蒸好的六个馒头,拿布一包,放到了外孙女的背篓里。

  路上柳满红异常的沉默,叶悠悠主动握住她的手,“妈妈,是不是分家很不顺利。”

  何止是不顺利,他们屋子里,连块床板都没给他们留,被褥都抱的一床不剩。最可气的是叶贵还一直说算了,不要和爹妈计较。后头的事都被她妈猜着了,一颗粮食都不分给他们,家里的东西统统不许带走,还逼着要让他们把五十块钱十五斤粮食立刻还上。

  这几天,她了疯一样堵到叶家的大门,不说清楚,谁也不许去上工,她的额头就是那个时候被老太太推了一把磕到了石头上伤到的。

  村里见闹得太厉害,才出面帮着劝和。他们的床和被子被抱回来,又分了一点玉米喳子和几只碗给他们就算分了家。也说好了年底计算工分的时候,再还钱和粮食。

  都安顿好了,她才过来接女儿回家。

  “我可都告诉你了,回家就别再问了,咱们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不用理会别人。”柳满红一心想开始新生活,不希望女儿再和那边打交道。

  “妈妈,爹是不是不想分家。”叶悠悠当然希望不理会叶家那边,一家三口关上门过日子,她有淘宝这个大神器,小日子怎么说也不会差。只要熬过这几年,日子就会越来越好。

  可是如果一家人都不齐心,那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叶老婶才知道,原来柳满红要跟叶贵离婚,立刻当起了和事佬,“你这傻孩子,怎么能提离婚的事呢。你离了谁养活你,还有你家二妞,不得受苦啊。”

  “二妞归我,我养活她。”柳满红的内心其实没有她表现的这么镇定,甚至已经开始打鼓,她真的能养活自己跟孩子吗?怒气一散,对未来的恐惧,让她开始焦虑起来。

  甚至于,她开始盼着叶贵能听她的,赶紧把钱要回来,大家都有台阶下。

  叶悠悠很轻易就从柳满红的眼里看出了她的想法,但她并不打算插嘴。

  离婚这个决定对女人来说,特别是这个年代的女人来说,是一件足以影响人生的大事。她不能左右柳满红的决定,这一切都要靠她自己去选择。

  因为这是柳满红的人生,她不能代替别人做决定。

  叶贵嗫嚅嘴唇,最终还是没有站起来。

  柳满红的心彻底凉了,“好,好,这个婚我离定了,你跟你爹妈过去吧。”

  “我不离婚。”叶贵反复强调,他不愿意离婚。

  “我说满红啊,叶贵是个孝子,当晚辈的孝顺长辈也是应该的,你不该这么逼他。就是真离了,以后别人咋说你,你以后还咋过日子。”

  叶老婶又劝,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是自古以来的老想法,别说七十年代,就是再过个三十年四十年,仍然十分有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