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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茂瞪了一眼金翠,对花妮爷爷赔笑道:“这不是一下子急眼了吗?实在这孩子太糟践东西,现在不教训,以后可怎么得了。”

  “那有什么以后,二妞归我,不与你们叶家相干。”柳满红当时就截了叶茂的话头,她死也不会留下女儿的。

  “不行,二妞是我们老叶家的种,怎么可能让你带走。”老太太一听,立刻急了。

  他们在家商量了很久,会跑过来找麻烦的目的有两个。

  一个就是觊觎他们家的那口新锅。

  另一个就是留下叶二妞,不许她跟柳满红走。

  “之前恨不得饿死她,现在倒是说的好听,什么叶家的种。不就是想留着替你们挣工分,过几年再卖了她换彩礼吗?”柳满红再清楚不过叶家的打算,紧紧搂着女儿,当面直斥老太太的谎言。

  “孩子跟着爹,天经地义,谁知道你以后嫁人要嫁到什么地方,把我们家孩子改姓怎么办。想离婚就把孩子留下,不然就别想离婚。”老太太蛮横道。

  “我要跟着我妈走,绝不会留在叶家。”叶悠悠抱着柳满红的腰,坚定的看着叶家人。

  “你说跟谁走就跟谁走?美得你的,这是大人的事,轮不到你插嘴。”金翠终于逮着机会,狠狠刺了一通叶悠悠。

  “现在说这些干啥,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你们要闹,明天一早去找妇女主任,去找支书,去闹个明白。”

  到底是家事,花妮爷爷有些事也不好开口,看到他们越说越没边,这才打断。

  “行,我是给你面子,咱们走。”老头儿招呼一声,全家人都走了。

  只有叶贵留下来了,手足无措的呆在院子里。

  花妮爷爷看着叶贵,恨铁不成钢的使劲在他头上拍了一下,“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叶贵被柳满红拦到了屋外头,“明天咱们就离婚了,再睡一张床上不合适。”

  说着拉着女儿进屋,把门反锁住了。

  “闺女,咱们明天跑吧,先躲到你姥姥家去。”柳满红被叶家吓怕了,如果他们死活不放手,非要留下女儿怎么办。

  虽然是新社会,但思想是不可能一下子转变过来的。大多数人还是认为,孩子的父亲天然的就该有孩子的抚养权,女人可以离婚,但是不能带走孩子。

  柳满红害怕了,本能的就想逃走。

  带着女儿,逃得远远的。

  “别怕,我又不是不会说话的婴儿,政府的同志,也要考虑我的意愿。逃走有什么用,最后被找到,只会更加被动。”

  叶悠悠的话总算安慰了不安的柳满红,这一天实在太累了,母女俩很快进入了梦乡。

  就在屋子外头坐了一个晚上的叶贵,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面有菜色,蔫的不行。

  “走吧,去离婚。”柳满红想,如果是以前,她一定很心疼他。可是现在想想,只觉得自己可笑,人家亲娘都不心疼,她有什么可心疼的。

  “满红,你不能再想想吗?”叶贵低着头,弯着腰,一副可怜样。

  “想什么,想着怎么被你们全家人欺负吗?昨天他们要打我女儿的时候,你在哪儿?他们要打我的时候,你在哪儿?你只知道用嘴说,不离不离,可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告诉我,你和你们全家人是一样的,一样恶心。”

  叶悠悠恨不得为柳满红拍巴掌,说的太好了。嘴里说一万遍,也不如实际上的一次行动。

  叶贵又不吭声了,站在原地不动。

  叶悠悠一指柳满红脸上的伤,“妈妈,那就直接去治安大队吧。等脸上的伤好了,再去也迟了。”

  叶贵这才抬起头,无奈道:“满红,你非要做得这么绝情吗?”

  “是。”柳满红一点也不想解释了,既然说不通,那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叶家的人也起了,吵吵嚷嚷的,就连叶祥也被叫回了家。

  至于叶建国,从昨天拿到钱,就去镇上了,还没有回来。

  叶祥看着二嫂狼狈的模样,眼神里,是无法掩遮的鄙夷和厌恶。他明明是个文化人,为什么要被迫和这些粗鄙的人生活在一起,成为一家人呢,真是叫人沮丧。

  村支书看到叶家的一大家子,头又开始痛了。

  周琴翘起脚,“都不用挣工分呀,你们不挣我也得挣,咋没完没了了呢。”

  “支书,给咱开个证明吧,我和叶贵现在就去镇上。”柳满红的手牢牢牵着女儿,不敢有片刻放松。

  “不行,离婚可以,得把娃留下。支书,你评评理,有没有女人离婚还带走娃的。”

  老太太昨天经过大儿媳妇的提醒,现自己错了,怎么能不要叶二妞呢。

  她都十五岁了,下地可以挣半个工分,过不了几年就能嫁人,还能收一大注彩礼。

  老太太猜测柳满红肯定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非要带着孩子走的,他们可不会让柳满红的阴谋得逞。二妞是他们叶家养大的,彩礼钱就得归叶家。

  村支书看了一眼旺婶子,这可是她妇女主任的工作。

  周琴谁也没看,直接问叶悠悠,“二妞,你说,你想跟着谁。”

  “我跟我妈。”叶悠悠回答的异常响亮。

  “娃说的咋能算,谁知道她给娃灌了啥迷汤。”老太太不依。

  叶祥人虽然在,却不怎么想搭理这码子事。二哥二嫂离婚,在他看来,不管离得成还是离不成,和他都没什么直接的利害关系,那他为什么要管。

  “老太太,夫妻俩的事,你们家要咋劝咋说,就在家说个够。到了咱们这个屋,关系到他们一家三口的事,别人插不上话,你们赶紧回去,他们一家留下就行了。”

  周琴算是看出来了,柳满红是铁了心,二妞是巴不得爹妈离婚,叶贵虽然不情不愿,但除了嘴上说说,一分钱行动也没有。

  要是再把叶家人搅进来,这事只会越搅越麻烦。她就是再想和稀泥,劝和不劝离,无奈叶家人不识相,说的每一个字,几乎都在坚定人家柳满红离婚的态度。

  村支书松了口气,可不是吗?离婚是人家两口子的事,他们还分家出来单过了,公婆妯娌大伯小叔子的,都跟来干什么。

  “周琴同志说的对,你们今天的工分不挣了,三天两头请假,年底分猪肉还想有份呢?”村支书都了话,叶家人只好讪讪的,狠狠瞪了柳满红一眼,跺脚出去了。

  老太太却还有主意,“男人去上工,我跟翠儿一会儿去镇里头跟政府里的同志说说,不能让娃跟着她走。”

  “人家政府里的同志能听你的。”老头儿嗤之以鼻。

  “你看着吧,一准能听咱们的。”老太太信心十足。

  老头儿和小儿子一块下了地,老太婆要折腾就随她折腾去,这孩子能留下来最好,留不下来也没啥。反正是个女儿,又不能传宗接代,他才不在乎。

  周琴见叶家人都出去了,她叹了口气,“你们要是想好了,我可开证明了。这要是去打了离婚,冲老太太这态度,你也知道,没有后悔药吃。”

  离婚对于女人来说最为吃亏,叶家村祖辈多少代,几百年传下来,也没听说有人离婚的。柳满红这也是算是开了先河,周琴拿着笔的手,都觉得沉甸甸的。

  “开吧,离。”柳满红态度坚决,叶贵只要说不离,柳满红就说去治安大队,他也就不吭声了。

  周琴开了证明,村支书眼见劝不住,也给盖了章。

  “村子里有驴车,叫叶贵赶着车去。”村支书看柳满红的脸,叹了口气,经过一个晚上她的脸越是不能看了。肿涨的象个面馒头,皮下的青紫都泛上来,看着狰狞恐怖极了。

  柳满红原本是个有点好面子的人,若是以前脸伤成这样,肯定会躲羞,不好意思给人看。

  如今却想开了,她要离婚这个伤就是最好的武器。若不是看着她脸上的伤,周琴也好,村支书也好,不会象现在这么好说话。

  叶贵更没法子被她用治安大队拿捏住,不得不离婚。不趁热打铁,她哪里离得了婚。

  不离婚,她能跟叶贵耗一辈子,可是女儿还小,她还有希望过更好的生活,难道也要呆在叶家的粪坑里耗?

  更何况,女儿的话把她吓坏了,如果不离婚,女儿宁愿过继出去都不留在叶家。那她这些年的忍耐是为了什么,完全失去了意义。

  叶贵赶着驴车出去,老太太和金翠立刻扒上去,要跟着一起去镇里。

  “耶,姥姥好棒。”叶悠悠抱着姥姥跳了起来。

  “这丫头,净是怪词。”王桂花收拾收拾,带着叶悠悠去了清水镇。

  小湾村离清水镇不远,但走路也要近一个小时,王桂花熟练的去了村口,搭了村子里出去办事的牛车。到了地方,摸出一个水煮鸡蛋偷偷塞到赶车大叔的口袋里,“他叔啥时候回村。”

  “下午三点,你们早点去镇尾那颗爷爷树下头等,我再把你们捎回去。”大叔摸着口袋里的鸡蛋,呵呵笑着。

  “好勒。”叶悠悠响亮的应了一声,和大叔挥手再见。

  王桂花牵着外孙女的手,见她并不象一般的农村小娃,到镇上看到什么都一惊一乍的叫唤,心里越可惜,之前对外孙女实在关注的太少了。

  “这个是你大伯上班的砖瓦厂,看到里头的三层小楼没有,是清水镇的独一份。”王桂花很熟练的告诉她,什么地方是干什么的,最后拉着她到了镇上的供销社。

  在这个特定的年代,所有的物资都由国营的供销社提供,一进去就是一组玻璃大柜台,气派又敞亮,里头待出售的货品排列的整整齐齐。

  搁在一九七二年,这样的景象是极有视觉冲击力的。

  许多人第一回见的时候,会情不自禁的出“啊”的一声,先后退几步,再赶紧凑到玻璃柜台上,仔细看里头摆了些啥。

  叶悠悠出生在一个市随便逛的时代,当然不会被一个小小的供销社吓到。

  没看玻璃柜台,反而抬头去看正中墙上悬挂着的主席相框,相框背后是一整张巨大的彩色洋画,上头印着暖水瓶,搪瓷盆和各种生活用具。

  看在叶悠悠的眼里,具有一种魔幻的年代感。让她再一次真实的感受到,自己来到了一九七二年的中国。

  王桂花笔直走到柜台前,“同志,把那匹蓝色的布料给我看看。”

  她要给外孙女做一身衣裳,现在是夏天,蓝色的裤子,白色的短袖,再给做双黑色的布鞋,别说在农村,就是去市里,也不土气。

  “你有布票吗?”售货员斜睇着眼睛看他们,这一老一小一看就是农村人,这些老农民每回到镇子上,就得来供销社从头看到尾。

  看什么都稀罕,就是不买,偶尔也有想买的,可又掏不出布票工业票,最后还是只能挂眼科。所以售货员一听王桂花要看布,第一时间就问她有没有布票,不然白看一场,要是再把布给弄脏了,她找谁喊冤去。

  叶悠悠蹙了蹙眉头,对于售货员的鼻孔朝天,她很是不习惯。但王桂花却是极习惯的,拿出手帕包着的布票和钱,“不光蓝的,还有那匹白色的衬衣料子,也给我看看。”

  售货员看到布票,这才和缓了脸色,把布料递出来给她摸摸看。

  扯好布料又给叶悠悠买了铅笔和练字本,叶悠悠心中一动,“姥姥,我能买一套课本回家吗?不管开不开识字班,我都想念书。”

  “没人教你咋念。”王桂花忍不住的笑,在她听来,这纯粹就是孩子话。

  “我让小辛哥哥教我呀,还可以请别的知青哥哥姐姐教我,他们那么好。”她还白得了人家一把糖呢,当然好。

  王桂花也想到了糖的事,不由“扑哧”一笑,摸摸她的头,“小机灵鬼。”

  供销社没有课本卖,但是刚才卖布给他们的售货员,倒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线索,“课本啊,去废品收购站看看,他们那儿书多。”

  “谢谢姐姐。”叶悠悠看在她给自己指出了一条明路的份上,原谅了她之前用鼻孔看人。摇着姥姥的手,“姥姥,我们去瞧一眼吧。”

  反正离回去的时候还早,王桂花带着她去了废品站。废品站也是国营的,两个戴着手套的年轻人,正在将纸质品收到一块打捆。

  “同志,我们想买一套上课用的课本,生产大队要办识字班,你们看成吗?”王桂花跟他们打着商量。

  “成,有什么不成的,不过你们得自己挑。”一个年轻人一指他们没清理出来的一堆纸质品,让他们自己去找。

  叶悠悠蹲下来翻看,只要是课本,不管是哪个年级的,都被她挑了出来。其实这里头完整的书籍很少,大多都是实在无用的废纸和一些剪废掉的报纸。

  别怀疑,整张的报纸也不会有人当废品卖掉,都是收集起来,贴墙壁贴窗户,就是自家用不上,也能给别人用。

  无数稀奇古怪的纸堆中,叶悠悠摸到一本纸页泛黄的线装书,本能的“咦”了一声,翻开看了一眼,上头竟然全是自己看不太懂的古文。她不能肯定这是不是古籍,但是买走又不知道会不会引人怀疑。

  她稍有些迟疑,回头问捆书的年轻人,“大哥,这些书你们收了之后,是干啥子用啊。”

  “送到工厂打成纸浆,还能再造成新纸。”年轻人很享受这声大哥的称呼,笑眯眯的回答了她。看到她手里的线装书,好心的提醒她,“这样的可别碰,都是四旧,是需要被消灭的旧思想。”

  “咋这神奇呢。”叶悠悠适当的表现了一下吃惊,随手就将这本疑似古籍的线装书,收到了自己的淘宝仓库里。

  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要将这些书保留下来。这并不是值多少钱的问题,而是文化的传承。

  叶悠悠做事很有章法,翻找的同时,还顺便将这些零碎按废品站的手法整理好。所以哪怕她呆的时间有些长,这里的人也没多问一句,他们巴不得天天都有人过来帮着干活呢。

  “都挑好了,这有多少斤?”王桂花本来是打算帮她找的,但看到外孙女手脚麻利的很,也就不插手了,反正挑错了也无所谓,都是拿来识字的,什么书不是书。

  “十二斤,您得给我一毛钱,我再搭本杂志给您。”其实就是一角钱,当地人不说角,都是说毛。

  王桂花掏了钱,和外孙女一人背了一捆书去爷爷树下头等着。

  “你这丫头,咋知道这些是课本。”王桂花把书从背篓里拿出来一本本翻看,现竟然没有挑错,不由疑惑的看着外孙女。

  “建国哥和大妞姐都上学,他们的课本,我见过。我就想摸一下来着,他们都不肯给。”叶悠悠趁机上眼药。

  “以后咱们二妞的东西,也不给他们摸。”王桂花从背篓里摸出用布包好的水煮蛋,还有两个馒头,这是他们的午饭。

  “姥姥也吃。”鸡蛋只有一个,王桂花让给叶悠悠,叶悠悠咬了一口,把剩下的塞到了姥姥的嘴里。

  吃完了,两个人犯了难,离着下午三点,还有几个小时,光坐着等太难熬,出去逛逛吧,背着十几斤的课书,更难熬。

  “姥姥,咱们换着去转转吧。”叶悠悠背着空背篓,站了起来。

  “行,有啥事就大声叫。”清水镇统共也没多大,都是老居民,王桂花想了想,的确没什么好担心的。加上外孙女难得出来一趟,也不好让把她拘着,便让叶悠悠去逛。她就垫着这些课本,坐在爷爷树下头休息。

  其实叶悠悠并不是想逛街,她再饥渴,对于七十年代的一个小镇,也提不起逛的兴趣。

  她只是在找到线装书时受到了启,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

  在一个吃喝还很紧张的年代,肯定会有人把自己家收藏的东西拿出来换取粮食。

  从镇尾走到镇头,经过叶悠悠的仔细观察,终于现了异样。镇上电影院的后头,有一处小竹林,里头影影绰绰露出几个人影。

  她观察了一会儿,看到有人抱了东西进去,出来的时候却是空着手。也有人空着手进去,出来的时候却是抱着东西的。

  心里有了底,这一定就是所谓的黑市了。私下交易这种行为,管的再严,也是很难完全禁止的。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为了一张嘴,什么事都有人敢做。

  叶悠悠在淘宝买了十斤面粉,放到背篓里,走进了竹林。

  看到有新来的人,有人警惕的上前,“小姑娘,你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没错,我哥没时间,让我替他来一趟。”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背篓,示意她是有货的。

  一看有货,好几个中年妇女围上来,“小姑娘,是什么,多少钱。”

  放下背篓,打开让他们自己看,阿姨们都是识货的人,一看就啧了几声,“富强的精粉,一级的,真漂亮。”

  咦,原来这个时候就有富强啊。攀扯了几句,叶悠悠知道,粮油店供应的面粉是一毛八分钱一斤,但是凭证供应,一个人多少都是有数的,多一两都没有。

  而且就算是供应的数,也常常因为没货,要被别的粗粮顶替。黑乎乎的面粉都好长时间看不到了,更别提这种白花花的面粉。在黑市一斤能卖到一块五毛钱,属于难得一遇的尖货。

  路上不时有人和柳满红打招呼,还有几个人问了句叶贵咋没来,又特意扒拉二妞多看了几眼。叶悠悠便知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叶家村出那么大的事,恐怕附近的几个村,都传遍了。

  果不其然,还没到外婆家,就已经看到外婆迎出来,一把攥住二妞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妞啊,咱没事吧。”

  “姥姥,我好着呢,啥事都没有,倒是我奶,被傻子揍的不轻,脸都肿了。”叶悠悠特意大声回应,让路过的,假装路过的,都能听到。

  “你奶那是该。”外婆一点也没给亲家留颜面,一手拽上一个,回了家。

  看到三十斤粮食,外婆不敢相信,“这是你婆婆让带的?”

  柳满红就是再想瞒着,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这粮食是婆婆的,因为她娘根本不可能相信。

  “哇”的一声,所有的委屈,失望,伤心,种种情绪一下爆出来。柳满红扑到她娘怀里,失声痛哭。

  王桂花搂着女儿,也是泪眼婆娑,“都怪那个老不死的,非说叶贵老实,肯干,是个好男人。看看把我家闺女糟贱的,等到了地下,我非跟他拼命不可。”

  “还说这些干啥,我咋样都能过,可他们不该这么欺负我闺女。”

  “你家叶贵咋说。”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闺女闹别扭回娘家是应该的,但若是男人不挽留,这事就大了。

  又一拍大腿,“都怪你弟,这些年不知道干啥去了,不然出了这种事,就该他打到叶家去,大闹一场才好。”

  农村人哪有那么多讲究的,出事了就要拼拳头。要不怎么都愿意生儿子,除了种地需要壮劳力外,遇上这种事,家里要是没有男人,就只能由得别人欺负。

  柳满红不愿意提起弟弟的事,一提她娘又得伤心哭上半宿,“难不成娘想赶我们走啊。”

  “又浑说,我巴不得你们住下。”王桂花一拍女儿的背,知道女婿这回没靠住,也知道女儿心里苦,只好不提。

  张罗着他们住下,又指了院子里空着的一间小屋道:“我就一人住,有多的屋子,生产队就安排了一个城里来的知青住在里头。是个特别有精神头的年轻人,手脚也麻利,这几天多亏了他帮着劈柴挑水,正经是个能干人儿。”

  说曹操曹操就到,王桂花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年轻人,拎着一袋粮食进了门。

  就连柳满红这会儿心情正不好,看到这个年轻人,也忍不住点点头,可真是个精神的小伙子。

  叶悠悠直接捂了嘴,她她她,她看到谁了,她看到的是大名鼎鼎的新海集团董事长辛墨浓。

  这不可能是真的,天呐,叶悠悠有一种小粉丝穿着睡衣没化妆,忽然在楼下早点摊子上遇到大明星的感觉。即想把自己藏起来,又想多看两眼。

  辛墨浓看到忽然冒出来的人,只愣了一下就笑道:“你们一定是王奶奶的女儿和外孙女吧,我是新来的知青辛墨浓,你们可以叫我小辛或是墨浓。”

  不管是小新还是墨浓,都带着一种莫名的喜感。

  “小辛咋回来这么早?”王桂花看他还拎了粮食,更是奇怪。下乡的知青都是一块吃,从不和农民搭伙,莫不是小辛刚来,被他们排挤了?

  “我不习惯跟他们搭伙,想问问王奶奶,能不能跟您一块搭伙。您要是觉得不方便,我自己做也可以,就是得借您家的灶台使使。”

  “这有啥不方便的,就怕你吃不惯咱老农民做的饭。”王桂花笑的一脸慈祥。

  “吃得惯。”辛墨浓把粮食搬到厨房的柜子里,跟他们打过招呼又跑了出去。

  从头到尾,都没有特别关注过叶悠悠,这叫她隐隐有些失落,又微微庆幸。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真没啥好看的,还不如没注意呢。

  “姥姥给你们蒸二米饭,等着。”王桂花看看时辰,就知道他们娘俩肯定啥也没吃就跑来了。

  “诶。”叶悠悠应的特别大声,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她是真的饿了。

  除了二米饭,还有一盘刀拍的黄瓜,又脆又甜。一盘韭菜炒豆米,豆米又软又糯,吃到嘴里象板栗的口感,韭菜鲜嫩爽口,不管吃完别人闻着咋样,自己闻着是香到家了。

  “娘,为啥奶从来不给蒸二米饭,只能吃野菜糊糊和窝窝头。”叶悠悠故意天真的问道。

  王桂花当时就撂了筷子,“你闺女说的是真的?你们在家,就只能吃野菜糊糊和窝窝头?”

  “就这奶还只许我和我娘分一个窝窝头,每天饿肚子。爹娘去修渠的时候,连窝窝头都不给,一天只有一碗野菜冲的水。”

  王桂花正摸着胸口顺气,就看到眼前一黑,有个阴影罩住了他们。

  “娘,我来接满红和二妞回家了。”叶贵来了,正好将闺女说的话,都听到了耳朵里,臊的耳根子通红。

  “跟你回家,好饿死他们,重新再找人给你生儿子是吧。不用那么麻烦,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能结婚就能离婚,干脆好和好散,你找人给你生儿子,我家的闺女我家的外孙女,我养着。”

  王桂花说的霸气,叶悠悠恨不得给她点赞。一瞥眼,及时拉住差点坏事的柳满红。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怂,不然回去还不是和以前一样,继续当牛做马伺候全家人。以前二妞能做的事,不代表叶悠悠也可以,就算可以,她也不愿意。

  “不离婚。”叶贵嗫嚅着蹲下来,在叶家是这样,在丈母娘家也是这样。

  没人理他,叶悠悠吃自己的,还给外婆和柳满红夹菜。

  “吃了没有。”柳满红到底是最先开口的。

  “我带了,还带了你们的口粮。”叶贵摸出两个窝窝头,看着他们桌上的饭菜,脸色又是一红。

  “嗯,你吃一个,我和我妈只能分着吃一个,要是没有姥姥,我大概这辈子都吃不上一顿饱饭。”叶悠悠冷笑。

  叶贵垂着头,心里也委屈,他有什么办法,总不能不听自己爹娘的吧,那岂不是不孝,爹娘把他们兄弟仨拉扯大,也不容易。

  “天色还没晚,赶紧回去吧,咱家留不起你这样的贵客。”王桂花麻溜的赶人。

  柳满红想说什么,被女儿拉住。

  王桂花将叶贵赶出去,直接阐上了院门。

  到了天擦黑,辛墨浓才回来,王桂花推着他到厨房,“给你留了饭菜,盖在锅里呢,你热热就能吃。”

  “外头蹲着个人,您认识吗?我问他,他也不吱声。”辛墨浓熟练的用着灶台,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刚刚到农村的城里人。

  “不用管,那是我女婿。”王桂花摇着头,回到屋里,问女儿的打算。

  “你也知道,娘刚才说的是气话,却也不全是气话。娘当然是希望你们俩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可要是实在过不了,就回来。二妞也这么大了,拉把几年就能嫁人,你也能再找个人嫁了。”

  王桂花摆摆手,不让女儿开口,继续说道:“自从你弟弟出了事,我哭了这些年,该想的也想通了,啥都是虚的,人活着,好好活着才顶顶要紧。看看你闺女,对叶家是一点念想都没有,你咋想的,就实话说出来。”

  “娘,叶贵就是再不好,可这么多年,也没动过我一个手指头。要是他能分家出来单过,就咱们一家三口,再苦再累,也值了。”

  柳满红也知道,离婚是说的气话,别说叶贵对她没动过一个手指头,就是村里天天打老婆的赖汉,还不是一样过着,谁又去离婚了。

  “行,娘就是要你一个准话,去叫姓叶的进去,一准还在外头没走呢。”王桂花一指门外头。

  内屋的帘子掀开,露出叶悠悠的小脑袋,王桂花招招手,“上姥姥这儿来,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姥姥。”叶悠悠窝到姥姥怀里,她也知道,想离开叶家并不容易,如果真能让叶贵分出来,也算是能够将就的选项。

  叶贵进来,不管王桂花说什么,都低着头不吱声。王桂花知道女婿的性子,没指望他开口答应。

  只是让他,“回去转告亲家一声,就说你们家同意分家,就来接人。不同意,你就自个回去吃苦,别搭上他们娘俩。你自己的老婆孩子你不心疼,我这个当娘的心疼。”

  王桂花没留他在家里住,依旧把他打出去。

  柳满红眼巴巴的送到村口,等回来了,王桂花已经烧好了水,“赶紧给孩子洗洗,都累得头点地了。”

  叶悠悠困的受不了,躲在姥姥床上睡着了,王桂花帮她擦身。一边擦一边埋怨,“刚生的时候,玉雪团一样的小人儿,你弟弟爱的不行,整天抱着不撒手,身上总还有几两肉。再看看现在,就剩一把骨头,我摸着就想哭。最难的年月都过去了,咋就你们娘俩越活越回去了呢。”

  说着就掉了泪,柳满红也跟着哭,“谁叫我跟了这么个男人,争也争了,骂也骂了,他就跟个石疙瘩似的,我能怎么办。”

  王桂花摸着女儿的脸,“闺女啊,我得说,你生的闺女比你强。原先总看这孩子不爱吱声,还以为接了叶贵的代,又是个闷葫芦。谁晓得这一出事,就看出性子来了,骨子里还是像我们柳家的人。特别是,像你弟弟。”

  上头有标价,一百三十块到二百块不等,还需要十张工业票。在这个时候,这种就是大件了,想要添置的话,一般人家得存上一两年的钱和票。

  有个女孩子用无不羡慕的口吻道:“我爸他们厂新来的同事结婚,家里置办了三转一响。”

  “这得花多少钱啊。”女孩子的朋友惊呼。

  “啥叫三转一响。”叶悠悠忍不住插了一句。

  好在这个时候的人,面对陌生人没有那么严重的戒心,再加上叶悠悠一看就是个农村来的孩子,他们就更没戒心了。

  好意给她科普,“三转一响就是四大件,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和收音机。你想想,这得多少钱啊。”

  原本应该摆放缝纫机的位置,写着缺货,但标签还在,和自行车的价格差不多,同样要工业票或是专门的缝纫机票。

  手表倒不缺货一块表从一百多到四百多,柜台前闲的可以打苍蝇,可见是一般人心目中的奢侈品。

  收音机的价格最为平民,几十块就能买得到。

  但是想想加在一起的钱和票,又是在这个年代,叶悠悠不得不叹惜一句,“什么时候都不缺土豪啊。”

  “你说啥呢,啥叫土豪,土豪劣绅早就被打倒了,现在是新社会,哪儿来的土豪。”女孩警惕的看着叶悠悠,看模样,似乎准备稍有不对就将她扭送到公安局。

  叶悠悠恨不得咬自己一口,也不想想啥年代,就胡咧咧,真是祸从口出。

  “土豪劣绅都被打倒了,为啥还有人能买得起这么贵的东西,咱老农民一年上头种地,也买不起。”叶悠悠只好开始胡扯。

  女孩子脸都气红了,“你说什么呢,人家是攒了好多年的工资买的,是国家的工资。”

  叶悠悠哼了一声,从容的转身,看着一群人朝她怒目而视,她也实在不好意思呆下去了。看了一眼家具柜台,遗憾的下了楼。

  在路上找到一个卖水的老大爷,花一分钱买了一碗茶,顺便问了个路。

  好在供销社和粮油所离得不远,叶悠悠走路就能到。卖茶的老大爷笑眯眯问她,“小丫头,没有粮油本,是买不了里头的东西的。”

  “我知道,我就是头一回进城,想去看看。”叶悠悠嘿嘿一笑,又有些奇怪,不是说不允许私人经商吗?为什么这个老大爷可以在这里卖茶水。

  老大爷像是看懂了叶悠悠的疑问,一指背后,“我是后头这家单位的门卫,茶水是单位供应的,目的是为人民服务。这么热的天,外头办事的人,也会口渴的。”

  原来是这样啊,叶悠悠明白了,谢过老大爷,朝着粮油所蹦达过去。

  去了粮油所,叶悠悠有点想抽自己,因为面粉比她想像的还要难得。一级的精粉,只在过大年和国庆节的时候,一家供应个二三斤,平时是绝对看不到的。

  她摸了摸背后的细毛汗,上一回,她一口气弄了二百多斤面粉出来,会不会被人盯上啊。清水镇她是绝对不会再去了,出风头要不得啊。

  二等的也是富强粉,供应量同样很小。

  大部分人能够买到的其实就是普通粉,黑灰黑灰的,看着就没有食欲。

  而最常供应的大米,糙到叶悠悠都看不下去了。这米只怕洗个三五回,汤都是带色的。

  糯米,呵呵,那是比精粉还要稀罕的存在。据说,已经三年没在沐东市出现了,当然省城也许能供应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