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034
等下，殷长生猛然发觉情况跟他们说好的不一样。
……什么叫他闲着也是闲着？
等殷长生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殷怜拖进了泥潭之中。殷淮经过认真思考，觉得给儿子找点事情做似乎也不错。
殷怜很了解殷淮的想法——如果跟他说这个项目很有前途，那对殷淮来说没有意义。他不缺那点钱，也没有兴趣跨行业投资。但是如果告诉他殷长生喜欢这个项目，而且这个项目总体上有前途，细节的操作又能训练到殷长生，殷淮肯定不吝于花那点钱。
他从以前就不吝于在培养两兄弟上面花心思。那时殷千爱一开始也是殷淮的培养对象，不过后来殷千爱实在是烂泥扶不起墙，殷淮就不再试图培养她了，而只是哄着她，宠着她。甚至还为了她建立了一个基金，就是为了保证她衣食无忧。
当然，殷怜肯定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她其实也就像是寄居在殷家的一个孤儿，殷夫人算是最照顾她的人，但是也跟她不十分亲近，最多就是把她当做一个无辜的孤儿对待。如果不是因为她勇于抱大腿，又常常故意被殷千爱欺凌因此而引起殷夫人的同情心，殷夫人也不会因此注意到她的存在……虽然当时殷夫人更多的可能只是为了阻止女儿那不正确的行为。
殷淮就更不用说。
谁也不能依靠。
虽然这辈子回到了殷家，但是殷怜感情上还是不觉得自己应该获得殷千爱当年的待遇。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情——她认可殷家兄弟会受到父母的庇护，也认可双方的血缘，却不认为自己理所当然会得到相似的待遇。
好像“道理”和“感情”，剥离成了两个世界。
殷怜前世的时候，一直是以压制自身感情的方式理智地生存。但是这辈子，也许是日子过得没压力了很多，她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上辈子那么警觉了。
很多时候，感情都会冒出头来，盖过理智。
比如说理智上她觉得她应该多向殷淮和殷夫人索取，考虑到她这辈子名义上已经是亲生女儿，她提出来的许多要求应该都有可能得到满足。就算得不到满足，至少能要到几分算几分。
这是理智的做法。
偏偏感情上殷怜在拒绝。她的感情不想向两人索取，对殷淮是不愿，对殷夫人则是不想。她不愿依赖殷淮，也不想利用殷夫人。
哪怕明知道对方对她付出越多，就会越看重她。
殷怜可能是第一次完全在这种重大抉择上面屈从于感情，甚至因此而产生了不安全的感觉。这种感觉已经到了必须通过设计殷长生来排遣的地步，可见多么严重。
于是殷长生就遭殃了。殷淮开口说道：“那就这么说好了。既然长生你看好这个游戏，爸爸就为你投资那么一回，但是你要全程跟紧了这个项目，如果钱打了水漂，你可是要负责的。”
殷长生没想到这个责任转头就被砸在了自己的头上。他猛然转头望向殷怜，想要她站出来有难同当，结果没想到殷怜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手机在玩起来。
看到殷淮顺着殷长生的视线向她望过来，殷怜立刻一脸无辜地抬起头来，说道：“我就看看微博上的回复……下午刚发了一篇美食评论。”
言下之意大概就是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要算上我。
殷淮想找二儿子，发现殷长宁又在厨房里跟大厨厮混，隔着磨砂玻璃都能看见他嘴巴开开合合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顿了一下，才转过头来，拍了拍殷长生的肩膀，说道：“加油干。”
殷长生等殷淮走了之后，还发了一会儿呆，才一把拉住转身要走的殷怜，说道：“小怜，这事你得跟我一起！”
殷怜表示：“我很忙的。”
殷长生指责道：“明明是你之前说想要投资那个游戏的。”
殷怜根本不认账，说道：“我没有啊。我说的明明是我无所谓好吧。我只是给你提了个建议，听不听是你自己的事，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啦。我揍你哦。”
她晃了晃没有什么威胁力的拳头，对殷长生说道。
虽然没什么威胁力，但是殷长生还是放软了口吻，说道：“亲爱的妹妹，帮帮我吧……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心里真没底。”
殷怜说道：“我也没有做过呀。而且，爸爸不是说了，这是考验你的时候。考试的时候怎么可以求助外援呢？不行的不行的。”她摇了摇手指，奸笑的模样十分可爱，当然也显得非常可恶。
“而且……”殷怜停顿了一下，好歹还是认真了几分，说道，“你现在不过就是在撒娇。因为旁边有爸爸妈妈还有我，所以才能说‘我不行’。如果没有依靠的时候，长生你还能说你不行吗？”
就像前世的殷怜一样，不是每个人都有权力说我不行的。
这样一想，殷怜就更没有愧疚感了。
她对殷长生说道：“要是你真的不行，就让游戏失败吧。反正那本来也就是个烂游戏不是吗？”
殷长生完全没有想到殷怜会说这样的话，顿时愣住。
但是殷怜已经转身走了。
平心而论，《冰语者》当然不是烂游戏。或者说这样一个“烂游戏”殷长生都能玩得下去，本身就说明了这个游戏的魅力。
殷怜说：要是他不行，就让游戏失败吧。
殷长生想：坏心眼。
他怎么可能让游戏失败呢？就算真的不行，他也只能让自己行啊。他觉得自己的妹妹真差劲，明明她自己也很喜欢这个游戏，还是她怂恿殷长生去求殷淮投资的，结果把事情扔给殷长生之后她竟然就不管不顾了。
太坏了。
总用烂游戏这三个字刺激自己，太坏了。
殷长生很不想吃这一套激将法，哪怕明知道殷怜只是在激将。但是他又不得不吃——他总不可能真的让游戏失败。
殷长生太明白殷怜了。他妹妹就是个软硬不吃的混不吝，她威胁人的时候，是真的狠得下心，敢于把自己喜欢的东西也毁掉。
也不知道这种差劲的性格是怎么养出来的，是因为小时候被方百合欺负了吗？
殷长生的性格本质其实跟殷怜很像，但是十几岁的他哪能比得上两世为人的殷怜果断心狠，所以有不满也只能暂时憋下去。
之后他还真的认认真真跟进了游戏的制作。虽然他只承担了一个给几人提意见，给钱，以及指手画脚的角色，但是殷长生还真的就学到了很多。
《冰语者》也在殷长生的要求下有了一定的改变，主要是新手指引，战斗模式和画面这几个方面。制作组本身对这方面的问题也已经有所察觉，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因为画面被殷长生嫌弃，所以后来制作组又增加了两名专业的美工，专门负责美设。
其它的细节方面，殷长生和制作组也有一定冲突。不过好在这时的殷长生岁数还小，性格也远远没有后来那么□□专断，所以还没那么难以沟通。
在双方笨拙而粗糙地磨合下，殷长生竟也慢慢地和制作者相处得和谐起来。
这次合作对于殷怜最大的好处，大概就是对方把答应给她的网站给做好了，没有被殷淮察觉，也没有花费一分钱。
殷怜把聊天软件上的一群西点店店主全部引到了网站上。虽然网站上目前只有一样商品，而且是售罄的状态，不过殷怜至少给了一个货物上架的倒计时。
把这一切都办妥之后，殷怜就找了个机会，再次进了印记空间。
这一次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去搞到一个空间装备。
殷怜其实到过不少拥有空间装备的世界，可惜都没有机会弄到空间装备。这有两个重要原因，一个是因为她以前年纪小，能力有限，很多事情做起来都不方便，所以没有轻举妄动。另一个原因就是空间装备在大部分世界似乎都是珍稀物品，并不好弄到手。
就算是某些空间装备比较常见的世界，想要弄到这类物品也需要花上不少钱。而且像这样的世界，大部分不吃玻璃珠这种“宝石”，因为他们的科技未必就比地球落后，往往自己就能造出更高级的人造晶体，自然不会看重这种廉价的工艺品。
这种情况下，殷怜自然只能想别的办法来慢慢积攒当地的金币。
好在她的国家地大物博，文化悠久，还是有不少可利用的资源的。最典型的一个资源就是——美食。殷怜依靠跨次元的交叉式贸易——比如在比较原始的a世界用糖，盐交换宝石和野生物材，然后在比较发达的b世界用稀有的原材料交换量产的工艺品或者科技产品这种方式，慢慢积累了不少财富，然后又以这些财富作为基础，教信服自己的土著去制作美食出售，最后终于积累起了足够购买一批空间装备的金币。
这一天，马蒂尔大陆靠近久远之森的一个富裕的村落之中突然响起了七声悠长的钟声。
这个村落在数年之前还非常贫困，不过因为一次丰饶女士的神谕，他们的生活很快就改变了。如此这个村落是久远之森南部地区最为富裕的村庄，他们不但有自己的佣兵团，还建立起了神庙，俨然一副新兴小城的模样。
而这天，随着神庙钟声的敲响，来到庙中的人却抬头看见了站在牧师身边的少女。她看上去十分纤弱，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一身白色的斗篷之中，只露出半个漂亮而幼嫩的下巴。
但是，谁也不敢轻视这个孩子一般模样的身影，因为她正是五年前给村落带来奇迹一样变化的丰饶女士的神使。
当年作为一只豆丁，冒名神使对于殷怜来说很是必要的。不过那时候她只是出于对于行动方便的考量，并没有特意解释自己的身份而已。
但是，当殷怜发现冒名神使之后的各种好处之后，她就不再是无意冒充，而是有意误导了。
马蒂尔大陆所在的这个世界大概是殷怜穿越的这些异世界之中最有可能让她比较轻松地弄到空间装备的世界了。为了这件事，殷怜从几年前就开始精心策划。她很是特意地把自己拥有的资源向这个世界控制的小村落进行倾斜，并且通过选定了对她言听计从的少年作为牧师，每隔一段时间都对于村子的发展定下计划，然后通过牧师引导着村民按照她的计划发展。
当然，中途也不是没有不听话的人，这就很考验牧师的手段了。为此殷怜教了小牧师不少不可说的东西，才慢慢让小牧师有能力控制住很多意外的情况。
这个小村落被殷怜不太牢靠地收在手里，慢慢变得富裕，也慢慢培养出了虔诚。因为殷怜出现的次数有限，所以她无法把整个村落握得很牢，就使用了利益作为纽带。
作为丰饶女士的“神使”，她每年会给村落派发一些适宜当地水土的作物种子，而她就利用这些作物和烹制作物的食谱作为奖惩的内容，比较宽松地控制村民听从她的吩咐。
听从神庙指使的村民会获得财富，而不听从的村民则会被剥夺走丰饶女士所赐予的一切财产。光是这一条，就足以威慑众人了。神庙之中目前有几名杂役，除了自愿来侍奉丰饶女士的虔诚信徒之外，就是之前因为不敬神明而被处罚来做苦工的村民了。
虔诚信徒和受罚者的待遇自然是不同的。殷怜虽然生长于现代社会，但是因为成长经历，养成的完全是原始社会的价值观，最多就是披上了一层文明的外衣。
所以在她看来，奴役别人完全不是压力。甚至她觉得就算在现代，奴役也是一直存在的，只不过剥削程度的变化而已。
人类本来就是因为有阶级的存在，才会努力，才会想要成为人上人，所以必要的阶级差距正是促使人类努力，促使他们奋进而不懒惰的一个重要因素。这种情况下，殷怜对于奴役这些恩将仇报的村民完全没有罪恶感。
惩罚了他们的不知感恩，才会使众人更加虔诚，学会感恩。让努力者富裕，懒惰者贫乏，才能告诉众人他们应该往哪个方向努力，为什么要往这个方向努力。
也因为这个原因，殷怜每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对于虔诚信徒和受罚者的态度都会有很大的差距。她甚至不跟那些受罚者说话，不过越是如此，对方反而对殷怜越发谦卑和畏惧。
殷怜想：人性真是好犯贱。
对你温柔和蔼，帮你发家致富的时候，你不知感恩。但是对你残酷冷漠，把曾经给你的东西都夺走的时候，你反而知道了畏惧和听话。
太可悲。
因为赏罚分明的管理，这个叫做蓝云村的小村庄如今非常秩序井然。殷怜指使牧师教导众人利用山上的野果制造果脯，同时利用起环境，使其有了很多独特的商品，销售到附近的城镇之后，足够让大部分人过得富足。
但是同时这些人也要回报神庙。按照牧师的说法，他们的食物和财产都来自丰饶女士，所以要把从丰饶女士那里获得的一半财富赠送给神庙。
神庙则利用这一半财富，建立起了一个属于丰饶女士的冒险团，同时也是村落的守护者。他们直接受命于牧师，去完成神庙给予的任务，比如春夏的时候护卫平民进入山林采集各种野菜野果，山珍菌类，也许还顺便猎取几只普通的野兽或者等级偏低的魔兽。
市集的时候帮忙维持秩序，冬日的时候保护村落以及上山狩猎饥饿的野兽，也同样是他们的工作。
而此时站在殷怜面前的，就是这支冒险团。
冒险团里多是年轻力壮，年纪在十几岁到三十几岁不等的男性，只夹杂着少数几个年轻女子，却包含了冒险团的几个重要职业——守护盾战士，牧师和药师。
拿着大盾的妹子是殷怜的脑残粉，从集合之后就一直死死盯着殷怜看，眼里更是pikapika地如同闪着光芒，看得厚脸皮如她也翻了个白眼，幸好对方看不见。
牧师开口说道：“这一次的任务非常重要。你们将要护送神使前往先贤之都。先贤之都的炼金术师那里据说可以直接拿金币换取魔法武器和魔法道具，这次过去，神使需要买一些东西，不过也会视情况为你们配备上一些武器和必要的装备。”
“为了村子更加强盛。”
冒险团的团员们便也跟着喊道：“为了村子更加强盛！”
牧师转过身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对殷怜行了一个异常谦卑的礼仪。
他这个礼仪无疑会带出一种氛围，可以最大程度地增加殷怜在村民们心中的威仪。殷怜对此感到很满意，伸手点了一下牧师的额头。
洁白纤长的手指点过少年的额头，赐福一样的姿态引起了台阶下众人的艳羡和喧闹。殷怜相当满意这个有距离，又受到尊敬的地位，然后坐上了马车。
从蓝云村到先贤之都至少要大半个月的时间，说句实话殷怜觉得挺无聊的。为了跟冒险团保持一个距离，她甚至不能随便跟人说话。
但是她不会抱怨，因为马车外的这群人还在一路骑马，甚至骑猪的。
对，守护大妹子骑的是一只浑身尖刺的魔猪，据说当初是冒着生命危险才从久远之森里面抓来的，而且还跟好几个同伴进行了角斗才终于抢到手。
出发之前，这姑娘一直殷怜的马车前晃来晃去，却始终犹犹豫豫地不说话。殷怜听她的动静听得无奈，才开口说道：“说你想说的话。”
妹子这才开口，声音都有些颤抖地说道：“我……我一直都想保护殿下。我是为了殿下才想当守护骑士的。我……我非常非常感激殿下和女神，因为你们我和我的家人才能像现在这样幸福地生活。”
殷怜没想到少女转了半天就是为了说这样的话。
她愣了一下。
殷怜可不是为了拯救谁才帮助和收服这个小村子的。说白了她就是想利用这个村子赚到金币，然后换取空间装备。
她认为自己和这个村子的关系只是一种公平交易的双赢关系。当然由于智商不足的原因，如果诚实地把这种关系摆出来，村子里的人未必就会有如现在这么听话。
有时候人最不需要知道的就是真相。因为知道真相的他们不但不会做最聪明的选择，还会变得愚蠢。
一些必要的，能让双方相处得更和洽的谎言是有必要的。
不过即使是只以利益和交易作为交易的纽带，殷怜也不得不承认，被人感谢是一件让人觉得愉快的事情。
她想了想，最后对妹子说道：“女神只帮助那些勤劳的子民。是你们自己的努力和虔诚获得了女神的青睐。所以你不必感谢我，因为是你们自己的行为赢来了眷顾。”
女骑士听了，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是……是这样吗？女神真是公正和仁慈……我会继续努力的，用自己的行动来赢取女神的欢心。谢谢殿下告诉我这些。”
然后她就离开了马车下，忙忙碌碌地开始做起事情来。
去向先贤之都的路途漫长。殷怜自己对于这座传说中的魔法科技城市也没有什么了解，只知道那里的魔法师非常了不起，能制造各种强力的魔法武器和传说中的空间袋。
这还是牧师从旅行者那里听来，再转述给殷怜的。
殷怜便刻意让他打听了不少关于先贤之都的情报，知道了这地方是个魔法师的城市，而且是个武装力量极为强大的独立城市。
它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也没有自己治下的领土，但是作为魔法师的聚居城市，他们的力量非常强大，而且跟很多国家还有教派关系紧张。
不过跟丰饶女士没什么冲突就是了，因为丰饶女士其实是农民们信奉的教派，政治化的程度很低，也没有什么人指望利用它来对抗魔法协会，说起来它跟法师们是没什么冲突的。
这也是殷怜打听过之后，还敢于前往先贤之都买魔法道具的原因。
旅行的过程是颇为无聊的，因为殷怜还要故意摆架子不跟团员们亲近。幸好她虽然摆架子，但是大伙儿却似乎知道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一样，即使在她摆架子的时候也无视她的冷淡，纷纷欢快地来找她玩。
殷怜神使的形象设计管理维持得很好，所以冒险团里的众人对她都有一种敬畏。年纪大一些的人害怕冒犯她，会阻止年纪小的团员来闹她，但是即使如此，还是会有很多年轻的团员忍不住想接近她。
晚上扎营的时候，很多年纪小的团员就会把她围在中间。哪怕殷怜很少说话，他们也会一直各种询问她的需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