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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儿八经的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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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儿八经的番外二

  恶灵似泻了堤的洪水四散逃窜,人间大乱。1t;/pgt;

  他原形现身出来,雪白的一只貂,眼睛里灵气逼人,但是带着浓且深的怨恨:“我自诩这一世没有做过丝毫伤天害理的事,人却要害我。什么除恶扬善,什么妖魔横行,都只是你们给自己生存找的理由。”1t;/pgt;

  “我以前问一个人什么是善,”他说话的声音忽然变得平缓温和,目光下移定格在那个男人的背后,有某种东西在声音里流淌,“他告诉我人心中自存善念,天理自然……我信了。”1t;/pgt;

  “我没信错人,我只是信错了天道。”1t;/pgt;

  他的声音自有一种飘渺的力量,说出的话落着耳朵里如雷贯耳,众弟子一阵恍惚,掌门怒喊一声,眼睛赤红竟有疯狂之意。1t;/pgt;

  雪白的貂重新化成了青年的模样,自此他一呼吸天地便一动荡,人间正值春夏天的时节,他一挥手,夏荷便飞快窜出,又连忙枯萎,庄稼迅成熟然后消失,最后寒气忙不迭涌进这片大6,江河湖海冰封万里,唯独救赎之地那棵树依旧保持着初见怒放的样子,花瓣纷纷洒洒,不懂是在葬谁,还在怨谁。1t;/pgt;

  天地间从雷鸣电闪,变成了似有天水一泻而下的景象,最后白茫茫一片,好像要下雪了。1t;/pgt;

  “人喜欢说老天有眼,那我也说一次。若老天有眼,就圆了我心愿;若这天要亡了我,那连同你们肮脏的嘴脸,一起陪葬啊!”1t;/pgt;

  他心里模糊清楚自己的来历,却又不完全知晓,只知自己同这混沌有些关系。救赎之地已经补救不及,人间大乱的惨状他也并不在意,只是……大动乱的罪责最终要归于那个人了,如果烨因此受到惩戒,那就是他的不是了。1t;/pgt;

  不管怎么说,他始终希望那个人可以一直快快乐乐的,所以他一直尽了最大的努力给予他。救赎之地对于那个人来说是个牢笼,漫漫长夜,几千年的看守,放了谁早都厌倦了,他也恨透了那儿的一切,除了那棵树。1t;/pgt;

  坏事他都做尽了,那索性都收拾干净罢。1t;/pgt;

  “烨,你之前是不是还在为那件事生气啊?”青年突然局促不安,挠了挠头。天空开始飘雪,零星的小雪每落到他身上一点就将那一点融化掉一分,男人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漂亮的瞳孔收缩起来,跨出一步然后被迟暮紧紧拉住——“凶灵会撕碎你的,不要出去。”1t;/pgt;

  “那个……其实我是去捏魂魄去了……”他低头认错道,“失败了好几次,才终于把一魂三魄捏了出来……你别生气了好吗?我不是故意不来的……”1t;/pgt;

  “不过我还是很开心,”他笑嘻嘻的,稳重和活泼同时在他眼睛里显出来,衬着凄美的雪光,圆了一世的结局,“我还在担心自己转不了世,现在可好了,下一个轮回我还能找到你。今天我替你把救赎之地掀了,你可要好好去外面看一看啊。”1t;/pgt;

  “竖子敢尔!”掌门怒喝,剑尖划阵,被青年冷笑着呸了一声:“老道士,天地孕育初始你祖宗还未生出来,你也有资格对我大呼小叫?”1t;/pgt;

  届时天地间一片混沌,雪光白得刺眼,将那人的身影埋掉了。混乱的凶灵突然安静下来,然后飞蛾扑火一样飞快对着天上某个点聚拢过去。1t;/pgt;

  “迟暮!”1t;/pgt;

  “族里也乱了……烨,我该回去一趟,你不用担心,他应该没事。”迟暮对他笑了一下,转身踏进时空裂缝里,救赎之地一下冷清下来,安静得吓人。当他再抬头的时候,天空居然开始落起大雪了,混沌重归清明,聚拢的凶灵早已没了踪迹……连同那个青年。1t;/pgt;

  “清宁?……清宁!”1t;/pgt;

  天大地大,他没有家;恍惚的飞雪声里,没人应答;自此向神佛叩问他一生的出处,佛笑无法到达。1t;/pgt;

  那朵完整的梅花从空中慢慢飘落,握在手里,仿佛还是有他手心温度的样子。1t;/pgt;

  “……清宁?……”1t;/pgt;

  六月飞雪,一年的皑皑大雪埋了那片大6,生灵绝迹,天地间白色的一片,看着干净,但不知埋掉了多少灵魂,葬了多少尸骨。男人倚在树旁,亲眼看到下了一整年的雪终于慢慢停了。梅树虽不曾落雪,却早已是棵死树,唯独他掌心里一朵花,依然是怒放的;而救赎之地,再没有魂灵来光顾过,捅破的窟窿没能长回去,地方也彻底荒了。1t;/pgt;

  天下之大,大概终于没有什么可以束缚他。1t;/pgt;

  突然想起,迟暮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一个是一直陪着自己的,还有一个忽然出现又转瞬间消失的……其实都是给予了他不一样的景色的……却都不再出现了。1t;/pgt;

  依稀记得很久之前他离开的时候,皇缓缓抚上他的头顶:“从此之后,路就要你一个人走了。”1t;/pgt;

  谁是预言家,诺下一棵树的怒放。1t;/pgt;

  几千年长短的一条路,走到底真的是一个人。1t;/pgt;

  烨捻起一簇火苗,阴差冻冻索索地显出来,对男人作了一揖:“劳烦。”1t;/pgt;

  “无妨,大人想问些什么。”说话间一阵空虚的感觉直抵肺腑,他缓缓握紧手里那朵花,神情有点恍惚。1t;/pgt;

  “大人不敢当……”它搓了搓手,呼出一口不存在的气,转而赔笑,“救赎之地的事情并不能怪您,我们自然明晓您千百年来始终守着这里,也不曾出过差错。”1t;/pgt;

  “皇交代的事情,我自是要做的。”听到那个“皇”,阴差身体明显抖了一下:“这件事的过错归在我们轮回……阎王也说让我们好好查查这事……”1t;/pgt;

  “归咎于轮回?难道不应该阎王直接办事?”1t;/pgt;

  “这……”阴差犹豫了一下,小声应道,“大人怕还不清楚这事?那……小的带您去看一眼。”1t;/pgt;

  “……劳驾。”1t;/pgt;

  ……1t;/pgt;

  “迟暮——!”1t;/pgt;

  一听到有人过来,他慌慌张张把冒着火星的燃木塞进了土坑里,站在那里不做声,赶过来的女子皱着眉看他:“你在忙什么啊,还跟个小孩子一样玩泥巴吗?阿煜出生都多久了你何曾去看过?!……”1t;/pgt;

  迟暮沉默了一会:“伯母,我不想当族长……”1t;/pgt;

  又极力扯出一丝笑容来,“反正阿煜很快可以长大……我……”1t;/pgt;

  女人一脚把土堆踩塌了,语气冰冷冷地毫无通融:“让你当这个族长,可不是允许在这边浪费工夫的……你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嘛?做给谁看?别当我不知道你整天想偷偷摸摸溜到哪儿去,看在你当了这个族长,长老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真当族规是供你玩的?”1t;/pgt;

  “第三十二条,包括族长在内未经允许不得私自出门,有违令的……你知道后果。”1t;/pgt;

  女人嫌弃得转身就走,迟暮看了一眼被填掉的土坑,蹲下去小心把里面的东西刨了出来。1t;/pgt;

  烤兔子的味道依然很香,只是被踩得有些软烂了,应该还能吃……只是不能拿给他了,要重新弄。1t;/pgt;

  他扯下一点放进嘴里,带着点土的腥气,嚼嚼还是觉得自己烤出来的没有那么好吃。只是他的手艺一天比一天好,再没有第一次做出来给他吃的时候他吃得痛苦又皱眉了。1t;/pgt;

  他又重新把兔子肉埋进土里,擦擦手往最热闹的地方走过去。1t;/pgt;

  族长又算得了什么呢?还不是被架空权利的傀儡?1t;/pgt;

  “阿煜生得可真像他母亲啊。”1t;/pgt;

  一路上他听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碰见他走过来的人无一不改脸色,对他行一礼唤声“族长”。1t;/pgt;

  然后对她们笑着点点头,只是转过头来笑容立刻就苦涩了,他知道这些人背地里都在说着另一番话,说着什么迟暮那小子又不像他爹也不像他娘莫不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野种这话。1t;/pgt;

  他忽然想起来一直陪在烨身边那个好像大有来头的青年,上回他去的时候他正在给男人讲故事,虽然不知什么来历,好歹可以自由出入救赎之地走到外面看看。人间的说书人,戏子,皇家轶闻,民间传说,河边的打鱼人,百姓的疾苦欢乐,对他们来说都是无比新鲜的事。迟暮一直以来就想这个样子,不过如今有人这么做了,但凡那个人能开心一点也无所谓的。1t;/pgt;

  “诶迟暮,你之前说的天香园,第一饭庄,里面应有普通人吃不到的佳肴吧?”1t;/pgt;

  “……啊?……是啊……”1t;/pgt;

  其实真的是吗?……他,也不知道啊。1t;/pgt;

  当初撒的一个谎他必须用更多的谎言去圆,如今更多到自己数不清楚了。1t;/pgt;

  ……1t;/pgt;

  “族长,大长老……请您过去……”少女埋着头不敢看他,唯唯诺诺地像有些怕。1t;/pgt;

  迟暮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突然问道:“姑娘在狐族多少年了?”1t;/pgt;

  “啊……?”下意识抬头看清迟暮的样子,脸一下子红了,“我……我是半年前才来的……”1t;/pgt;

  “这样……”迟暮应了一声,“那在这里呆得还习惯?”1t;/pgt;

  “……”1t;/pgt;

  “直说就行,没什么不方便的。”1t;/pgt;

  “……有些……有些闷……从前在自己家,没什么许不许的……”1t;/pgt;

  “混账东西!在族长面前说这种话!”大概是少女的母亲从不远处急走过来,抬手给了她一巴掌,转头就讨好般笑道,“族长,小女不懂事,言辞冒犯您了,还望……”1t;/pgt;

  迟暮厌烦:“是我问的她,又不是主动提及,您未免心急了。”1t;/pgt;

  想了想又蹲下来同那个少女平视,温声道:“若是有空,可以到我那里陪我说说话,这牌子你拿着,虽是仿的,但那边守卫不敢拦你。可好?”1t;/pgt;

  表情必定是欢欣的,她紧抿着嘴小声应诺,女人的态度立马就好了,拍了拍少女的头:“还不快谢谢族长。”1t;/pgt;

  ……1t;/pgt;

  虽然后来,他很快就听说了那一家被赶回到原来地方住的消息;虽然后来,他再也没见过那个少女;虽然他不知道那一家人究竟是否对他心怀怨恨,还是为不用再被规矩的条条框框束缚而欣喜……1t;/pgt;

  ……但是都不再重要了。1t;/pgt;

  因为救赎之地终于没了。1t;/pgt;

  那个人最终可以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可以不用再在听到什么新鲜词汇多问一个为什么,更重要的是,那个青年应该还陪在他身边。1t;/pgt;

  他将安安心心地做他的族长,被同类当作权力制约的工具,却始终能给那个人留下自己过得开开心心笑得无忧无虑的印象。1t;/pgt;

  其实这样就很好了。1t;/pgt;

  ……(正文番外完。)1t;/p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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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此向神佛叩问一生的出处。”出自张子选的诗,“向鱼问水,向马问路,向神佛打听我一生的出处。”1t;/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