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绿枝听了唐小棠的话，悄悄抬眼朝男人看去。
是好看，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男人，可惜是个农家子，又是个闷葫芦。
绿枝是半大的姑娘了，总有些小心思。家里的管家儿子，都是顶踏实的，李信人虽好，可听闻家徒四壁，也不是李木工的亲生子。
嫁给这样的男人，日子可如何过呀。
绿枝噘着嘴，心里想，小姐看着什么事都懂，可小孩就是小孩，这些事还是李婆靠谱。
唐小棠半梦半醒里被绿枝叫醒，原来是豆煮好了。
这大黄豆，到豆油，工序十分复杂。
煮好后得拿大锅垫水蒸，蒸他个两个时辰。这一锅煮得酥烂的黄豆可不能凭空晾着，唐小棠让李信呆在旁边盯着，这样得看着蒸许久，她别的不会，只会从兜里掏银锞子。
一枚小银锞子的工钱，李信收下了。
即便是最差劲的纸笔，亦耗费银钱。
唐小棠与绿枝回屋的时候，却见屋里有个讨人厌的唐玉光。
唐玉光正搂着天仙心肝儿心肝儿的叫，唐小棠一进屋就看到这辣眼睛的画面。要她说，唐玉光仗着年轻胡吃海喝夜夜操劳，再好的资本也要被霍霍光。
想刚见这便宜爹的时候，脸还不是辣么圆，眼乌子不泛黄，才多久啊，整个人都透着被小妖精榨干了汁儿的精气神。
她家天仙呢，取之有度，适当美容，反而越美貌动人。
唐小棠这时才想着天仙就是天仙，为啥不跟其他妾室一样争宠：钱就那么多，宠爱也就那么点，主母在头上呢，不老老实实干好自己一分三亩地，还去其他人地里刨食，煞费苦心刨了俩玉米棒子，亏啊。
聪明人才生出聪明的唐小棠，唐小棠眨巴着大眼睛，萌萌地往她爹眼门前一杵，“爹~”
唐玉光孩子辣么多，已经养成了一套唐氏育儿法，只要碰着管自己叫爹的，就从袖口里掏出两枚银锞子准没错。
唐玉光在唐家里都是这样轻松自在，在屋外头有时也这样干。
这年头散落在外的子孙可能也是有点的，万一遇上碰瓷的，唐三老爷表示就当劫富济贫了，劫自己的。
唐玉光白日里跑到天仙这儿来倒不是为了展现男儿本色，唐小棠万万没想到爹也是为不太熟悉的孩子着想的。
唐小棠要上学了，上的是唐家私塾。
原因是国家机器正走上稳定的正轨，内乱木有了，唐家就想着咱要往上走一走，自家的孩子那么多，基因那么好，如果不和各位官高一级的大人基因共享，这不是对不住人家吗。
这给各位大人送好的基因，万万不能是文盲啊。
嫡子嫡女们不必说，必须上学，庶子庶女吧，按照人头分配。
唐玉光这儿能上学的庶女就她一个，唐玉光的意思是看在天仙的脸蛋上。唐小棠一听，不由自主将濡慕的眼神转向自个儿娘亲。
就是这张脸蛋唐玉光才会认为现在像泥猴一般的唐小棠以后会成为一个绝世美人。
总之，唐小棠挺开心能上学的。
那一夜星河璀璨，以至于唐小棠忘记了正在柴房盯着蒸豆子的李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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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唐小棠想起来的时候已是一大早，急吼吼跑到小柴房。李信见到她，却也不大动怒，和个小毛孩有什么好生气的。
可唐小棠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从没见过那么好脾气的人，顿时就愧疚得流下了眼泪。
她看着平日里根本没黑眼圈的李信眼眶青，正手足无措地看着她流泪，好像想哄她别哭了，但嘴笨说不出话。
唐小棠将昨天唐玉光给的两枚银锞子全给了李信，郑重其事：“是我对不住你，都因为我没长记性，只顾着自己开心就把你忘了，是我不好，我知道你缺钱，给你赔礼道歉。”
小毛孩大眼睛里噙着一泡泪，好像一眨眼就能落下来。
李信望着她，心头软软的。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因为盯着烧火，不是很干净。他忍住摸摸小毛孩脑袋的念想，很轻很轻得弯了弯嘴角，从小毛孩嫩白泛红的掌心，拿起银锞子。
“恩。”
唐小棠见他接过银锞子，心头稍稍松了，换到以前她总不会犯这种错误。
她看了看锅子，大概是看她不来，李信略减了火候，现在锅里水烧快烧没了，基本是烘着的状态。
做豆油还得让这些子酶，蒙块布，放在湿热的地方闷上一两天。
唐小棠让李信将柴火全移到一边，角落里叠上几竹箕的黄豆，不透风，就是这两天得烧火烧水把温度提上去。
这时绿枝来催，唐小棠下午得第一次上学了。如果今天下午有课，那李信也应有课的。她转过头看李信，对方拍了拍衣袍上的灰，“我回去一下。”
下午果然在唐家私塾里见到了李信，准备童生与启蒙自然不是一个屋。
唐小棠与唐满玫到的时候，被领着去了隔壁小小的那一间，二房三房是她俩，大房的庶女是唐满月。
唐小棠与各房嫡子嫡女基本没啥联系，不是瞧不起她的就是欺负她的，谁还上赶着找人虐吼。
唐满玫拉着她就往后排位置去，谁知还没走到就被几个混世大魔王给占了位。
唐满玫努努嘴，只得拉着唐小棠坐到前排。
唐满月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久久才回神。
唐家启蒙也和其他夫子一般，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俗称三百千。唐小棠的九年制义务教育没有学过三字经，也像个初学的孩童一般将薄薄的书本翻来覆去。
嫡子嫡女大多在房里已经习字，能耐得下性子看书，夫子摸着一把灰胡子，不禁点点头。
唐满月亦已习字，看到唐满玫唐满棠两人仿佛三岁小孩般盲目乱翻，竟有一丝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