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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3章 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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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03章 龙角

  独孤败好奇地蹲下,看着竹枝。竹枝开始磨着地面缓缓移动,划出一道道线条。线条jiāo错,便组成了龙飞凤舞的一行草书:无为师弟,我正与长春师兄比试定力,你快走开。

  这是玉阳子的口吻。

  独孤败大声道:“你们比了多久了?”

  竹枝又划出一行字迹:

  三日三夜零八个时辰。

  独孤败心中暗笑,这两位师兄平时豪迈不凡,不料却将输赢看得极重。区区一场比试,不惜耗上三日三夜。

  正觉好笑,独孤败忽然觉得脚后跟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独孤败保持蹲着的姿势,回转过身子。只见又是一只竹枝竖立在地,竹枝跳了两下,飞到前方一处,又轻轻落了地。独孤败跟着看去,只见地上有一行字:玉阳子妄用真力写字,已然输了。无为师弟,为我作证。

  这是长春子的口吻。

  耳边划过呼地一声,一件物事飞到了这行字迹之下。待瞧清却是最先的那只竹枝。竹枝又写道:师兄此言差矣,我又未动分毫,岂能算输?

  另一条竹枝又飞至下一行,写道:

  动用真气亦是动,师弟定力不足,还是快快认输。

  另一条竹枝又写道:

  师兄谬之极矣,如若我已算输,师兄此刻为何还静立不动?可见师兄心中也认为我还未输。

  丹阳子的竹枝又跳到下一行,正划出了一竖一斜jiāo错两笔时,玉阳子的竹枝霍然而至,架住了竹枝,不让它再写。

  两只竹枝暗中较劲,独孤败看着只觉煞是有趣。

  忽然间两只竹枝之下的地面霍然皴裂,裂缝逐渐蔓延,便如地壳运动一般。跟着一股飓风dàng起,将独孤败吹得坐倒在地。

  眼见裂缝已到了独孤败脚下,独孤败心道,难不成你们要将竹林拆了?这样岂不连我也一并被干掉了?

  他急忙喊道:“二位师兄,我作见证。从这一刻起再用真气者,输!”

  霍然,风停,裂缝也不再伸展。犹如肆意挥洒的笔力陡然收住,似乎还意犹未尽。

  独孤败朝竹枝处望去,只见两只竹枝相对倒下,透入了下方漆黑幽深的裂缝之中。

  独孤败站起身来,霍然间想起一事。

  他脸上露出不坏好意的笑容,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瓷瓶。

  这本来是清净散人送来的装的瓷瓶,服完后便成了空瓶,独孤败便用来装。

  独孤败倒出两粒腥红的丹丸,道:“这么比没意思,我给二位师兄吃点好东西!”

  他将分别给二道服下,准备看二道的好戏。

  二道仍是丝毫不动,面上表情早就固定在了某一个瞬间。

  独孤败站定,与二道刚好成鼎足之势。他细细观察二道,果然是稳如山岳,动也不动,没有丝毫破绽。

  日已偏西,胜负未分。

  月上中天,胜负犹是未分。

  独孤败就地倒下,和衣而睡。

  地面湿气沉重,独孤败睡得却很安稳。等他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独孤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仰天一个呵欠。朦朦胧胧地看见长春子和玉阳子仍然如两尊塑像般站着。

  独孤败站起身,抖落身上的竹叶,道:“二位师兄,你们到底要玩儿到什么时候?这么久不动也不说话,憋也给憋死了!”

  二道自然没有回应。

  独孤败忽然又生一计,道:“我来忙你们。我给你们呵痒,你们不许用真气抵挡,谁动了就算谁输。如何?”

  二道还是如枯竹一般。独孤败道:“不出声就是答应了!”

  他走上前,伸出双手分别呵二道的胳肢窝,力道却有些强弱之分。他感谢玉阳子为自己解开心结,想要助他取胜。因此呵玉阳子就下手轻些。

  独孤败以为这下就该有个结果了,岂料二道就像木头人一样,还是无反应,竟然都不怕呵痒。

  照这样下去,十天半个月也没有结果。独孤败放弃了呵痒,就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二位师兄。

  二道盘着的头发已经被吹乱,披头散发的样子更不像有仙风道骨。

  他们连眼珠子都不动一下,就像是玻璃球钉在眼眶之中。两个人似乎连生气都没有了,在一个瞬间独孤败竟错觉二道已经死了。

  独孤败甚至觉得眼前只是两尊仿真的蜡像。

  活人怎么能纹丝不动?

  独孤败一心想帮玉阳子,闭目思索,忽然间喜上眉梢,又思得损人不利己的妙计。他一念及此,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忍不住在心中自我陶醉:“我真是个天才!”

  他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走近二道,先看了看长春子,又望了望玉阳子。

  独孤败装出很严肃的样子,道:“我倒要看你们还能不能不动?二位师兄,哈哈……”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我马上帮二位师兄把衣服剥了,然后我去骗清净散人过来,看看你们赤条条的样子!”

  二道面上还是没有表情,甚至脸色都没有变,不过肯定心中都已经急了。

  独孤败将目光从长春子身上移向玉阳子,又从玉阳子移向长春子……他感觉得到自己将目光移向谁,谁就会在心中打个突。

  独孤败笑嘻嘻地搓着手,走近了长春子。他笑吟吟地道:“长春师兄,得罪了!”接着伸手便去拉长春子的腰带。

  第二十四章长春战玉阳

  独孤败伸手触到了长春子的腰带,正要一拉。忽然间长春子大袖鼓起,一股劲风向独孤败吹来,独孤败后退了数步。

  独孤败拍手道:“长春师兄,你输了!”

  长春子脸色发青,面有奎怒,瞪着独孤败,胡须卷起,道:“胡闹!”

  他怒意上冲,也忘了独孤败修为全无,长袖一扬,罡风dàng起,周围扎根极深的翠竹都被罡风连根拔起,在空中裂得粉碎,竟似比粉壁还脆。

  空中涡轮乱旋,狂飙飓风蕴藉无数风眼之中,如无数魔君张牙舞爪地嘶吼,就要破临尘世,肆掠天地。

  独孤败大惊失色,这一击下来自己哪里还有命在?

  罡风猎猎而至,独孤败脚下一个趔趄,想要逃走也是不能。

  这时玉阳子长身掠过,左手扶稳独孤败,右手长袖展开,竟然不动声色地将长春子的罡风收入了袖中。犹如春风入林,宿鸟归巢,不着半点形迹。

  玉阳子怒道:“输就输了,你想杀了无为师弟么?”

  长春子也悔悟自己不该向独孤败发功,但他被玉阳子这么一叱,心中更是愤愤,一拂衣袖便掩身消失在竹林深处。

  独孤败道:“长春师兄好大的火气!”

  玉阳子笑道:“若是换了我,火气可能比他还大!你也够胡闹了,几千年来,没有人敢这么整长春子。不过,师弟你无缘无故怎么帮我这么大一个忙?”

  独孤败故作厌恶之色:“还请师兄把手拿开,两个大男人,而且是两个得道高人,这样成何体统?”

  玉阳子这才惊觉,自己为了保护独孤败,几乎是紧紧将独孤败搂在了身前。他哈哈一笑,放开了独孤败。

  独孤败道:“师兄请我喝酒,我自然要报答!对了,玉阳师兄,我给你吃的丹yào味道怎样?”

  玉阳子露出古怪神色:“那是什么丹yào?”

  “七情六yù丹,大师兄炼的。滋味因人而异,说说你的滋味如何?”

  玉阳子若有所思,似乎在回忆滋味。过了片刻,他才道:“滋味不好说,飘渺无定,微有辣意,舌下生津,时而蹿到舌下,时而又到舌根,回环数周。味道虽不好,却也回味无穷,忍不住再想尝一尝。”

  独孤败笑了笑,试着解道:“辣意?一定是师兄你好武成痴,执着于胜败之念的缘故。辣意甚微,说明你心胸开阔,虽然当时不能超脱,但转头就会对胜负释怀。飘渺无定,则征兆师兄心如流云,随心所yù耳。回味无穷,想要再尝,说明师兄你一辈子都要在胜胜败败中打滚。”

  玉阳子点头道:“有理,有理!”

  独孤败道:“却不知长春师兄的滋味如何?”

  “长春子xìng烈如火,嫉恶如仇,更与我一时瑜亮,闲来没事就跟我比试。想必滋味也和我相差无几,只不过可能会辣的狠一些。”

  独孤败道:“你们经常比试?”

  玉阳子道:“也不是经常。只是有的时候一比就是几日几夜,就算比个一年半载也不稀奇。”

  “回味无穷的滋味,一定是你们此生将要一直比下去!”

  两人相对大笑,豪迈无羁,犹如流云疏袖,又似浪子放歌。

  独孤败忽然道:“那日师兄前来开导于我,是谁在竹林中刻的字?”

  玉阳子吃惊道:“有人刻字么?我不知道。”

  独孤败道:“想装蒜?好,就让你看证据,这里每一根竹子都可以作证……”

  独孤败忽然停住,因为他一边说话一边转过头看旁边的竹子,上面却并无半个字迹。

  “咦?奇怪……”独孤败又察看了几根竹子,上面的刻字却如生了翅膀,都已飞走了。

  独孤败回到玉阳子面前,道:“你不说也成,我把咱们私自饮酒的事告诉师父去!”

  独孤败似笑非笑地看着玉阳子,看他怎生反应。

  玉阳子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不惜和我同归于尽!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人不想让你知道他帮了你而已。但是我也没有答应替他保密。”

  独孤败催促道:“快说!”

  “终南山上一共十人,此人与其余九人大是不同,我只告诉你这么多。”

  独孤败心道:“与其他人不同……难道是师父?他与我们不同,他是重阳宫掌教……不可能,如果是师父,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玉阳子也不能说得这么轻松。是铁匠铁师傅?我们都是道士,铁师傅却是铁匠,正可谓大有不同。似乎也不对,那家伙对我向来是有话直说,教训起我来一点也不含蓄。难道是……清净散人?我们都是男人,而她是女人,岂非是大大的不同!”

  独孤败回忆竹节上的字迹,娟秀工整,正是出于女人的手笔。

  “师弟!”一声呼喊令独孤败吃了一惊。

  独孤败回过思绪,只见长春子又出现在了面前。

  长春子道:“适才师兄多有得罪了!”

  独孤败装模作样地道:“知罪就好!”

  长春子转向玉阳子,道:“玉阳师弟,我又想出一极好的比试方法。你敢不敢比?”

  玉阳子豪气冲霄:“有何不敢?”所谓“请将不如激将”,长春子若是问“愿不愿意”或是“意下如何”,玉阳子未必就会答应的这么爽快。但问的是“敢不敢?”,玉阳子又岂能示弱。

  独孤败发现长春子正不怀好意地对着自己笑,他心中一凉,就想要跑路。

  天知道长春子会不会报复自己。

  独孤败想要开溜,才迈出一步,便被长春子叫住:“无为师弟,留步!我们这次比试还要你相助。”

  独孤败干笑道:“好说好说,我做见证。”

  “不是见证,是工具!”

  “工具?”独孤败和玉阳子齐齐惊道。

  长春子哈哈一笑,显得神采飞扬。独孤败却觉得他笑得很诡异,自己多半是难逃一劫。

  长春子道:“玉阳师弟,我们比隔山打牛的劲力。你从无为师弟左手灌注劲力打我,我从右手打你。如果一方被震脱了手,或是令无为师弟受了伤,就算输,怎样?”

  “好!”玉阳子摩拳擦掌,跃跃yù试。

  独孤败只有在心中叫苦,这二人比试起来难分轩轾,什么也不顾,只怕重阳子亲来也劝不住的。

  独孤败仍作笑脸,却已是苦笑。

  三人站定,玉阳子右掌抵住了独孤败的左掌,长春子的左掌抵住了独孤败的右掌。

  过了半晌,独孤败却无丝毫感觉。这样一来却比烈火炙心更令他惊讶:“看来二位师兄修为早已到了化境,不动声色地使用隔山打牛的劲力,我竟然丝毫都察觉不到。”

  隔山打牛,并非什么非常了不起的功法,一般羽化境的人便能施展得出。此套功法的要旨在一“隔”至。隔山打牛,牛被震死,而山无损,方是至高之境。至于若能使“山”岿然不动,这份功力则是更惊世骇俗了。但是独孤败现在的情况却还要惊世骇俗到离谱,他根本感觉不到有真气流过自己的体内,现在的自己感觉上跟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果然是有道之士!独孤败啧啧称赞。

  只见玉阳子和长春子头顶各生出橙色和绿色的烟雾,袅袅而上。

  独孤败更是惊骇,头顶能冒出白色烟雾的倒是见过不少,能冒出彩色烟雾的却是闻所未闻!

  二道头顶冒烟,具是到了关键时刻。转瞬就可决出胜负。

  二道比试起来,兴奋激动自不必说,更有一种疯狂之意。到了此时,二人竟忘了中间的是自己的师弟,只管狂催真气,迭加而至。

  二道虽然无伤人之意,但滔滔如江、汪洋若海的功力一经发动就不可收拾。二人均觉隔山打牛难以奈何对方,竟然同时运转玄功,直直的将真气打入独孤败体内。

  这样一来苦的就是独孤败,他涨得满脸通红,全身如鼓涨的气球,就要bào裂。他只觉胸中烦闷,大脑一片混沌,其余肢体竟似失去了知觉。他只想张口狂呼:“两个混蛋,想要杀了我么?”

  他没有呼出来,他已出不了声。

  独孤败呼吸都变得极为艰难,还如何能出声?

  只片刻间他心中忽然明悟,生死何必挂在心上,只是不料被两个混球糊里糊涂地就送了xìng命,死得有些不明不白而已。

  想到此节,独孤败心中却也十分坦然了。他全身发胀,怀里一只瓷瓶被涨得露了出来,渐渐被挤出了衣袂。

  “叮!”

  瓷瓶跌碎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猩红色的丹yào滚了一地。

  玉阳子和长春子被声音一惊,陡然醒悟,连忙收手。

  两人陡然收手,独孤败便如一个空麻袋软了下去。

  玉阳子和丹阳子都不及调息,各自捉住独孤败的脉搏搭脉,两人顿时就脸色如土。

  长春子与玉阳子功力为终南七子之冠,难分轩轾。两人的功力又是一脉相承,本来独孤败体内两股真气互为对立,相互抵住,独孤败还不至有生命危险。

  但是二道忽然间同时收手撤力,留在独孤败体内的两股同源真气陡然合二为一,化为一股大力乱冲乱撞,便要zhà裂开来。

  好在独孤败体内筋脉溃散,真气找不到通路,因此内脏未有损伤。但是这股真气冲突不出,独孤败随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