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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8章 笑傲江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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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8章 笑傲江桥

  一艘货轮,静静停泊在黄浦江二号码头……

  货轮吃水很深,扑涌着的一朵朵浪花,在船舷下侧,一下顺流成粼粼一道波痕,一下又跳将起来,滚滚流东……

  几只白色水鸟,盘旋在货轮上方,兜着圈儿,久久不散去,甚而有两只,极不怕人,停歇在围栏扶手上,翅膀一下下地抖,尖喙转来转去,盯着手扶围栏的陈叫山……

  陈叫山捋了袖子,看一眼手表,深深地吁着气……

  破冰计划,已然胜利完成!

  以孙伯为首的分埠兄弟们,及其家眷,全都已经上船。WwW.voDtw.cOm(閱讀最新章節首发.co#109;)

  前往史家花园,参与秘密金库转运的鹏天、三旺、面瓜,以及一众袍哥会兄弟,全都已经上船。

  之前在史家花园露过面的孔长卿,以及领导了反独裁游行的贺承肩,甚至包括,大魁及其十来个亲信随从,也全都上了船。

  除过继续在“愈疾福堂”经营药铺,开展169号情报站工作的老王,此际,陈叫山仍在等待一个人……

  高雄彪。

  身为169号情报站行动组组长的高雄彪,两天前,组织了刺杀钱市长和史痦子的行动……

  前天晚上,情报站只收到了一条情报:史痦子被击毙,钱市长趁乱逃脱!

  然而,高雄彪自己,到底是什么情况:被人抓获?负伤奔逃?或者,已经牺牲?

  情报中一概未提。

  依照事先约定,至此时,高雄彪应该要到达二号码头,随货轮一同离开上海的。然而,已过去了十分钟的时间,高雄彪始终未露面……

  “大哥,不能等啦,真的不能再等啦……”大魁焦急地站在陈叫山身后,一个劲儿地跺着脚,“趁着现在水浑,咱赶紧走,等水稍稍澄清了,咱就走不了了……”

  贺承肩和孔长卿凭栏遥望,目极远处,愁眉深锁……

  “开船”

  随着陈叫山一声令下,货轮发出闷长的笛声,激扬着滚滚浪花,向吴淞口驶去……

  天逐渐黑了下来,入海口一片苍茫,黑黑暗暗,惟“嘎嘎”时鸣的鸥鸟,“哗哗”拍打岸石的浪花,发出动响……

  陈叫山与大魁站在甲板上,任海上夜风,一下下吹扬着他们的衣衫、裤管、头发……

  “上海,不晓得将来某一天,我还会不会回到这里……”大魁喃喃着,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愈来愈远,愈来愈苍茫,仿佛是一位身穿黑色丝绒长裙的贵妇,丝绒上镶嵌着的点点闪光片、细细亮珠……

  依照既定计划,船一到海上,大魁一伙人,便是要被击毙的!

  陈叫山听着大魁的话,心中莫名状涌起一丝儿难言的唏嘘来……

  “兄弟……”

  陈叫山将手臂搭在大魁肩膀上,帮着他翻了翻被海风吹乱的大衣衣领,“我想知道一件事儿:你当时跟军需卫队的队长,嘀咕了些什么?”

  大魁颇为得意起来,嘿嘿地笑着,“我跟他说现在,你有两种选择,要么阻止军统的人搜查,要么,就乖乖地让开一条道。选择第一种,你有可能当场被打成马蜂窝,就算不死,今天这事儿所产生的后果,也将是你一个人负担。而第二种,你非但安安全全,更重要的是,今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会与你共同承担此事的后果……”

  “高明,很高明!”

  陈叫山笑着伸了一个大拇指。

  “兄弟,你觉得,钱这个东西,好么?”陈叫山忽而问。

  “好啊,当然好啊!”

  大魁不假思索,几乎脱口而出,“大哥你不是说过吗:什么理想,什么信仰,什么忠诚,什么勤勉,什么精诚团结,你仔细想想看,到头来,还抵不住一块袁大头来得实在!”

  “我有说过吗?”陈叫山闭上了眼睛,做回思状,不待大魁应答,兀自又慨叹起来了,“钱,的确是个好东西,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东西,比钱更重要,更宝贵!比如:理想,信仰,忠诚,勤勉,精诚团结,等等等等……”

  “人嘴两张皮,怎么说都有理,嘿嘿,此一时,彼一时嘛……”大魁笑说。

  “唉……”

  陈叫山长长一叹,“我说过:牌局是瞬息万变的,有赢,便有输!赢了,兄弟不要忘了我便好,输了呢,兄弟也不要忌恨我……”

  “大哥,你怎么啦?”

  大魁偏过头,不解地看着陈叫山,“咱不是已经赢定了么?”

  “!”

  陈叫山掏枪的速度极快,射击更快,一枪击中了大魁的眉心,大魁一个跟头,栽进了海里,“噗通”一声,浪花飞溅起来,打湿了陈叫山的衣衫,也打湿了陈叫山的脸……

  陈叫山抬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海水,感觉唇边有一丝咸咸的味道,“兄弟,永远不要说赢定了……”

  夜黑如墨,夜海翻滚……

  …………………………

  船至宁波港,贺承肩收到了一条电文:猛虎犹在!

  贺承肩和孔长卿击掌相庆“雄彪同志果然安全!”“是啊,吉人自有天相助……”

  陈叫山从舱室回到房间,听闻了电文的消息,只默默点着头,“好,好……”

  陈叫山脸上尽管带着笑,但笑容很浅,不足以冲开眉宇间的皱褶……

  高雄彪曾经告诉过陈叫山一个秘密:其实,在抗战初期,唐嘉中和薛静怡,已双双在中原战场上牺牲!

  身为革。命领路人的吴先生,心中的悲伤与唏嘘,时时难以平复……

  为安慰唐家人,吴先生模仿着唐嘉中的笔迹,在每年唐老爷生日左右,将一封家书寄到了乐州唐家大院……

  陈叫山一想起当时见到唐老爷教孙子唐跃龙舞龙时的情形,心中便是一阵阵隐隐的痛……

  那么,这条电文,究竟是不是高雄彪本人亲发呢?

  会不会是别的同志,为安抚破冰计划参与者们,使得货船顺利抵达香港,成立“东升”实业贸易公司,从而为北方战场,提供源源不断的军需供给,由此,而以“猛虎”的名义代发呢?

  无论怎样,陈叫山如今身在海上,陆上的诸多事宜,也只能通过电波,向外传达了……

  破冰计划虽已成功,但带来的一系列的后续反应,必将使得武汉、乐州两处的航会兄弟们,卢家大院、高家堡、太极湾的家眷、亲友们,陷入危险……

  “汉口航会,速速撤离,驰援乐州,人马并于一处,可于太极湾、野狼岭,凭其天险据守,以待转机……”

  陈叫山拟好了电文,交于贺承肩和孔长卿,二人看后,叹息两声,遂由孔长卿将其发了出去……

  “嘀嘀……嘀嘀嘀嘀嗒嗒……”

  徐州。

  一旅馆内。

  高雄彪肩膀上缠着纱布,戴着电台耳麦,用铅笔速记了代码,而后将其逐一翻译……

  在刺杀钱市长和史痦子的行动中,高雄彪带领行动组十个兄弟,在镇江车站与钱市长的卫队,展开一场激战……

  最终,十个兄弟,全部牺牲,高雄彪肩受中伤,只得紧急撤离……

  史痦子被击毙,但姓钱的逃过一劫,高雄彪知道:计划完成得不够彻底,后患无穷!

  因此,高雄彪没有选择赶回上海,与陈叫山会合,而是留守镇江,他很清楚:自己如今身负重伤,特征明显,极易被人盯上,倘若前往上海,必然会将危险,引到上海去……

  高雄彪接到电文,忍着肩痛,遂即便乘火车赶往武汉……

  高雄彪终究迟晚了一步,军统汉口站的特工,联同武汉警备司令部,突袭两江航会,航会兄弟大部罹难……

  万青林与大头、二虎、黑蛋、鹏云几人,在航会兄弟掩护下,逃离武汉……

  然而,五人逃至女儿梁时,刚一踏上那座石拱桥,便又被当地民团的人,来了一个左右夹攻,五人被围在了拱桥上……

  面对女儿梁、男儿坡两岸黑洞洞的枪口,万青林绝望了,仰天大吼,“大哥,你在哪儿啊?咱买卖做得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加入共。产党,为什么啊?”

  “青林,死便死,你喊啥?”大头不屑地说,“大哥就算在这桥上,我还是那句话:大哥无论做什么,我都至死跟随!”

  “没有大哥,咱早就死了一百回,一千回了,活到今天,咱赚着呢!”二虎大笑着。

  鹏云望着桥下滚滚凌江水,声音凄楚地喊,“鹏天,你跟大哥在一起吗?咱们来世再做兄弟……”

  黑蛋掏出弹弓,将钢丸放入兜皮中,拽展了皮筋,“脑袋掉了,碗口大个疤,二十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兄弟们,拼了”

  “……”

  女儿梁和男儿坡民团的人,从左右两岸齐齐射击……

  枪声密密,子弹如雨……

  万青林被打成了血人,一头从桥上翻下去,凌江一片血红浪花……

  那些扬帆动桨,驰骋江河的岁月,幻然一梦,永去……

  大头、二虎、鹏云、黑蛋,这四个曾经的取湫老兄弟,浑身上下,布满弹痕,有人死死抱着石桥护栏,有人仰躺,有人伏趴在地,有人至此紧紧攥着弹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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