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漫起香阵蔽星汉,罗带抟风改天颜
梁长恭几日来四处寻觅清苍木,有人看在他面上送来二株,但这不过是是杯水车薪,人情却还不得不领下
他正为这事愁苦之时,华昭芳却登门造访,将那二十四株清苍木一并送至府上,并将先前原委解释了一番,末了又道:“此事是贫道办得差了,真羞惭也,亏得张真人不与老道计较,为略表歉疚之情,此间炼宝所需,可一概算在老道身上,只是还望两位念在老朽诚心求教的份上,炼宝之时,能容老道在旁观摩一二”
梁长恭未曾想华昭芳竟是存着这个目的,不禁有些犹豫起来
对方毕竟是此道能,在一旁观摩自己炼器,虽不至于将其中秘诀学了去,但想必亦能看出不少门道来,为难道:“此事在下一人无法做主,还需与魏道友商议”
华昭芳也能猜出梁长恭心中所想,便认真说道:“梁道友不必疑虑,华某绝无鬼祟之心,若得允许,愿在此立下法誓,绝不将所闻所见泄露出去,道友以为如何?”
梁长恭有些意外,如是这样倒也好说,他沉思良久,便点了点头,命下人去将魏叔丹请来
南北月峰近在咫尺,魏叔丹片刻即至,入得府中,忽见华昭芳也在此处,不免吃惊,再听梁长恭解释了前后因果,这才算明白过来
他思虑片刻,最后道:“依在下之见此事倒是可以答应,不过在下有一事,也希望华道友可以应允”
华昭芳面露喜意,道:“请道兄讲来”
魏叔丹先是看了一眼梁长恭,再对华昭芳拱了拱,沉声言道:“尊驾所著《炼器宝录》,需得加上我二人名姓”
梁长恭一怔,随后身一耸,怦然心动
他无望大道,唯独在炼器一途上有所成就可他一旦逝去,一切也都风流云散了
可著存世,却是万古留名之事,还可恩泽无数后人,便是转世重修,再次入道的机缘也较常人大上许多
魏叔丹得算盘极好,就算两人秘法被其学了去,有此留世也不见得吃亏,反而好处更大
华昭芳眉头一皱,有些迟疑,为这本宝录,他费心劳力已有多年,这二人只消张一张口也没费得半点力,就要搭边沾光,这委实让他有些不甘
不过此事是他有求于人,又岂能不付出一点代价?
他倒是可以将清苍木拿了回去,可那就是一拍两散之局张衍未必会如上次这般好说话了
再想及自己毕生所愿,他叹了一声,将这点私心摒弃,沉声道:“好!我便答应二位,可在那著人处,写下两位名讳!”
魏叔丹与梁长恭对视一眼都是露出笑意
他们总算放下了这桩心事,不用再似先前那般辗转反侧,夙夜难寐了
将华昭芳送走之后,魏叔丹忽然一叹,道:“梁道兄,此次张真人未曾将我二人欺瞒之事挑破,算是极为照顾我等脸面了”
梁长恭收起笑容,他默然片刻道:“梁某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唯有拿出毕生本事还报了”
魏叔丹也是默默点头
二人回得府中之后,先将诸事推拒,随后便到了天坑之旁结庐而居,只待开炉之时到来
华昭芳闻听之后,也是一并到此,寻机与二人探讨炼器门道
三人都是称得上是此道宗师,只是所承流派有所不同,言谈下来,彼此之间,都是各有一番心得体悟
如此安然过去五月,到得初秋时节,清风萧瑟,草木苍然,江渡寒舟,已是再行开炉炼宝之日
辰时初刻,张衍道袍飘飘,自道宫中乘风而来,落在地火天炉之前,与三人再次聚
互相致礼过后,梁长恭先出言道:“张真人,此番炼宝,需是一气呵成,中途不可废止,依我与魏道兄算来,当需四载光阴,只是外间地气流转,不容有失,否则气脉一浑,那便前功尽弃了,这就唯有劳动真人多多费神了”
天坑之中地气往来,有清浊之分,若按秘法引动炼化,能收奇效,但随着时日推移,难免气息散失,清浊合流,搅成一团这时便需有人上前重新梳理,拨乱反正,做此事者,道行越高,则越是容易
张衍本是炉中宝物正主,自身又是元婴修士,由他做得此事,确实无人比他更为合适了
他也知此中关窍,因此笑言道:“本就是贫道之事,怎说劳烦?”
魏叔丹稽道:“张真人,还有一事,此次炼宝,动静极大,为防宵小之辈作祟,在下已向盟中借来数力士,在方圆三里内所有山头布下警阵,若真有外敌到此,还可前察知”
炼宝之前,虽是必要的防备要做,但双月峰为贞罗盟根本重地,满布禁阵,他心中也并不认为当真会有大敌来犯只是借此表明自家对此事的看重
张衍点了点头,这法宝原是为他所炼,当然不会容许他人前来捣乱,便道:“外间之事,自有贫道看顾遮护,二位不必忧心,只管炼宝便可”
梁长恭躬身一礼,道:“张真人,我等这便入阵了”
魏叔丹和华昭芳亦是了一个道揖
张衍稽回礼,道:“那贫道就在此静候诸位佳音了”
三人再次欠了欠身,便开了禁阵,步入地坑之中,随后将禁制一合,雾气蒸腾而起,自此刻起,除了地气能够出入无碍外,已无人能再往里间去了
张衍退开几步,往天炉门前一坐,便自袖中拿出一把地煞精砂来,此是飞屿道宫中得来,虽要看护地气,去不得极天之上,但有此物,也耽误不了功行修持
只是他正要行功之时,却浑身一冷,突然有一阵异样感觉涌来
这感觉来得毫无先兆,倏忽而来,倏忽而去
他眉头一皱,把动作停了
随他功行精进,已能稍稍感应自身休戚祸福,适才那并非什么好兆头,因此他立时警觉了起来,心中思量许久,暗忖道:“莫非是有人觊觎此宝不成?”
念头转了几转,却是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己修为到了如今这一地步,只要不是洞天真人至此,总是能避开过去的,且事未临头,何必费心去想?
他于瞬息之间把杂念斩除,双目闭起,凝神入定去了
他这里静坐修持,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把柔和清亮,如弦拨动的语声在耳边响起,“道友就是东华洲来的修士?”
张衍讶然睁目,抬头看去,见眼前不知何时站有一名容貌秀气,纤纤弱质的道姑
她眉眼如画,瓜脸蛋,双肩如削,身形有些单薄,两只大袖空空荡荡,似是风吹即去,但其气息浩大冲盈,莫测难辨,根本看不出修为来
张衍缓缓站起,回道:“在下溟沧张衍,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那道姑对他报以微笑,道:“贫道姓程”
她缓缓转而脸去,望向那处地火天炉,目露怅惘之色,“此处为贫道昔年亲所辟,如今一晃眼,过去数年,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张衍微微一笑,道:“程道长似有烦心事?”
道姑没好气地看他一眼,道:“贫道又不是仙人,哪会没有烦恼?那些修为比贫道高出许多之人,难道烦心事就少得了么?”
说到这里,她不免出一声轻叹,道:“贫道不过将去之时,特来此看看将去之物罢了”
张衍目光微微闪动,道:“晚辈尚需在此炼宝,此处便是将去,也要待晚辈将法宝练成才可”
道姑那晶亮双眸投注过来,失笑道:“你这人,倒是直白坦诚的很,且还有几分霸道,实话与你说,贫道本想令你护得此地,保其完全,现下看来,想是拘束不了你的,罢了,万事万物有生有死,有始有终,终有繁花落尽,凋零谢去的一日”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自袖中伸出一截如藕玉臂,摊开白皙掌,托出一物来,道:“贫道这便要走了,那人实是厉害无比,此去便是不曾身陨,怕也没有几年寿数了,此物留之无用,便送与道友,待你宝成之日,或有几分用处”
张衍伸接过,还未细看,就见这道姑冲他一笑,随即身影一虚,忽然散开,就有无数花瓣飞叶一齐卷起,到了云中,汇成一道长达数十里的壮丽花海,繁盛富艳,缤纷多彩
这时听得云中有歌声传来:
“花愁岁月催色残,谁人听怨道哀怜,漫起香阵蔽星汉,罗带抟风改天颜!”
这道惊绝法相在空中折了一折,往极天上去,只听得一声琴鸣,霎时冲破天幕,无数姹紫嫣红的飞花纷纷往虚空中填入,直至半个时辰之后,这异象方才彻底歇止不见
只是这等奇景,并非他一人见到
飞屿道宫之中,商腾“腾”地站了起来,自修行居所之中冲出,与他一齐出来的,还有黄左光,只是后者眼中俱是迷惑与惊奇,失声道:“程真人?她,她这是要去往何处?”
与他不同,商腾眼中除了震惊,还有一丝难以抑制的喜色,勉强压住新情绪,用猜测口吻说道:“洞天真人之思,非你我可知,或许程真人静极思动,出外远游,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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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