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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君鹏的前世今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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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君鹏的前世今生(一)

  火车准点到达D市火车站,车厢内外到处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
  我几乎是被拥挤的人流从车厢内推到了站台上。
  大多数都是和自己一样扛着行李背着包、从四面八方的乡村赶来讨生活的人。从他们东张西望的神态和嘴里不时发出情不自禁的惊叹声中,我知道他们和我一样也是第一次出远门的!
  站台上来回走动着不少身穿制服臂戴红袖标的人,他们嘴上叼着口哨,手中挥舞着棍棒,凶神恶煞的指挥下车人员出站,偶尔有不按要求行走或者是行动迟缓的就会招来一顿臭骂:“丢你老母,个乡巴佬……盲流!”
  前两个词我听懂了,可最后一个词,我当时硬是捉摸不透。到后来才明白:‘盲流’和‘乡巴佬’一样,是D市人对外地人的统称!
  同周围这些忙碌着出站的外乡人一样,为了过上梦寐以求的美好生活,当时的我可不在乎那么多,甚至在潜意识里接受了这个称呼!
  不知道将‘缘分’这个词用在这里合不合适?原本以为在这南来北往千万张陌生的面孔当中,大家彼此都是拂面而过的匆匆过客,不可能会有相识相交的机会。然而,我却意外的在这里邂逅了南下后的第一位异性朋友!
  她就是许甜!
  记得当时,刚从火车上挤下来的我正混杂在拥挤的人群中,同大家一起在棍棒和哨音的‘护卫’下,缓缓向出站口行进。和我坐同一趟车的许甜(当然这个名字是后来才知道的)就走在我前方不到一米的地方。
  “啊……”
  那时正提着行李在人群中艰难行走的许甜,猝不及防中被人猛的推了一下,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走在自己旁边的一个长发男青年迅速拔开人群,奔向靠站下客的火车,一猫腰从车底下钻到了火车的另一边,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公然的抢劫行为!
  从许甜尖叫到长发青年消失,前后也就十秒钟不到的时间,我及其他一些行走在许甜周围的人‘有幸’亲眼目睹了这惊险的一幕。人群一阵骚动后,也有大胆的鼓噪了几句:“抢劫了,快抓住他!”但并没有人真正出手制止。只是大家都本能的抓紧了自己身上的包,眼睛警惕的盯着周围,生怕自己被抢了。
  而那些制服们,可能是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了,好像根本没看见一样,只是一味向因遭受惊吓而行动缓慢下来的人群挥舞着棍棒:“快走,快走,有什么好看的!”
  以致后来每每想到这惊险的一幕,我就后悔自己当时没有胆量冲上去,然后像书中所写那么多‘英雄救美’的故事一样,将那可恶的长发小子制服?即便是壮烈的被这坏蛋也许还有他的同伙揍得鼻青脸肿,也比躲在一边做缩头乌龟的强!
  然而出于胆怯,当时的我同别人一样,并没有作出任何英勇的举动。否则的话,这部小说不就有了一个更加精彩的序幕吗?
  后面跟上来的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看到一位二十来岁的姑娘正坐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哭泣,她的身体因为激动而随着哭声在不住的颤抖。她的一双手正死死的抓住自己的右耳,一滴一滴的鲜血正从指缝间淌出来——她右耳上的耳环,已经被人活生生的拽走了……
  或许大家都是人生地不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缘故吧,许甜凄惨的哭声,最多只能引来些许人们同情的目光,并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助一下她。
  直到今天,每每回想起当初的那一幕,我都觉得万分的内疚。为什么当时就没有勇气上去帮许甜一把呢?哪怕是帮她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包,抑或蹲在她的旁边,轻声的安慰几句!然而我没有!可能是涉世未深初遭此劫,心里发怵不敢妄动的缘故!我记得自己当时唯一与别人不同的就是停下脚步站在许甜的旁边静静的看着她。因为出于农村少年的羞涩,我的本意是想上前帮忙做点什么却又手足无措不知从何处下手。
  足足哭了两分钟,许甜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抬头看见那么多过往的旅客盯着自己,许甜的脸上泛起一圈红晕,便不再大声哭了,却仍旧蹲在地上小声的抽泣着。再过一会儿,许甜用右手继续按住被拉裂的耳垂,腾出左手来艰难的摸索着从挎包里掏出纸巾,将耳垂上的血小心翼翼的擦干净了,然后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将一块折叠起来的手绢紧紧夹住耳垂被拉裂的地方。
  我虽然站在一边听许甜掩面哭泣了半天,只看到她的背影和侧面,现在终于可以看到她的庐山真面目——齐耳短发,大大的眼睛,殷红的嘴唇,小巧的鼻子,白皙的脸蛋,双颊上残留着尚未来得及擦干的泪珠……
  那一刻,我突然间想起不知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一个词——梨花带雨!想到这个词的时候,我竟感觉自己的脸颊莫名其妙的红了,同时在心底涌起一种怪怪的感觉!
  就因为这一刹那间的发现和感觉,使我将许甜此刻的影像永久定格在脑海中。以至于后来分析自己之所以喜欢许甜,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的漂亮,而是被她此时此刻在遭遇极度惊吓之后所流露出的那种隐忧和凄美所打动。
  爱一个人是没有道理和规律可循的。爱了一辈子,也许真正爱的就只是她的某一个瞬间或者片断!我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日后会不会成为至理名言?
  大概半分钟后,可能耳垂上的血被止住了。许甜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收拾起散落在地上属于她的东西,背起包准备离开。偶然一抬头才发觉一个土里土气的乡下小子竟然站在那里盯住她看。
  “看什么?”她肯定是把我当作不怀好意的人了。
  “我,我是想看看……看看有什么可帮你的!”我怯怯的说。
  “想帮我?行啊,你去帮我把那强盗给抓回来!”
  “我……我……”我不知说什么好了,当时的我肯定是一个脓包,就是有人肯借我十个胆,我也没有勇气去抓那强盗啊!
  “没那本事就别在这里黄鼠狼给鸡拜年,谁知你安的什么心?”小姑娘嘴上一点也不客气!也难怪一个出门在外的单身女孩,刚刚又经受如此大的惊吓,肯定对任何人都怀着极大的戒心了!即使是在正常的情况下,被一个同龄的男孩这么盯着看,她也不相信我会安什么好心!
  “我不是黄鼠狼,你也不是鸡!我们都是人,刚从火车上下来的人!”我真是傻得可爱,觉得许甜用词不当,竟然还一字一句的纠正许甜的话。
  现在想来,当时的自己真的是很幼稚,或者说是木讷!
  “你,你骂人!”小姑娘的脸涨得通红。
  “我怎么骂人啦?我反正不是黄鼠狼,你难道愿意做鸡吗?”我不明白刚才自己说到‘鸡’时,为什么旁边的人都盯着我和许甜看。
  “去你妈的,叫你妈做鸡去吧!”许甜狠狠的骂了我一句,背着包头也不回的向前走了。
  我知道许甜遭此一劫,肯定没有好心情,就任由她这么对自己发火。本来鼓足了勇气想建议许甜去车站派出所报案的,但看她对自己如此的不信任,我只得作罢,就跟在她的后面一起向站外走去。
  许甜回过头来发现我紧跟着她,便用眼瞪着我。我担心自己说话又会惹许甜的骂,就不再说什么,只对她笑了一笑,没想到这一笑又麻烦了。
  许甜干脆停了下来,杏目圆瞪:“你跟着我干嘛?”
  “不干嘛,我出站呀!”我说。
  “不要跟着我,否则我报警了!”许甜狠狠的说。
  “你……我又不是坏人!”我说。
  “谁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反正你不许跟着我!”许甜一点也不讲道理。
  “好好好,我不跟着你,我在这里呆一会儿再走,你先走吧!”我无可奈何的说。
  “说话算数,不许跟在我后面!”许甜说完转过身迅速离开了。
  望着许甜的背影淹没在涌动的人流中,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唉,好心没有好报!谁叫自己多事,要去管这个闲事呢!
  通过狭长的地下通道,终于挨着个儿检票出了火车站。宽阔的车站广场上,人流终于稍显稀疏,我顿觉一阵轻松,再也不用担心踩到别人的脚或是被别人的包撞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