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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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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场意外

  乔义在游泳池里游了很久,因为母亲的话,后来他想了很多,终于还是想明白了母亲的意思,是的,乔义知道自己忘了,忘了自己是乔家的长子,在乔家,长子往往都是要做出牺牲的,乔义沉入水底,让大脑安静下来,过一会儿睁开双眼,看到水面上辛语桢的倒影,乔义立刻浮出水面,果然看见辛语桢光着脚丫坐在泳池边上。
  “义哥哥。”
  乔义对他温柔一笑,然后游到她的身边,“终于有时间理我了,我们的大画家,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我了。”
  “我怎么忘记义哥哥你啊,我只是在画一幅画,一幅要送给你的画,而且是用你送给我的那套笔画的。”
  “真的吗?”乔义收起刚才的失望,马上神情愉悦,原来她是为了送礼物给自己,乔义为自己的多心觉得惭愧。
  “你的生日快到,所以我觉得送你一份生日礼物。”
  乔义从水里起来,辛语桢递上大毛巾和浴衣。
  “看在你是为了我的生日礼物的份上,我原谅你了。”乔义轻轻的刮了一下辛语桢的鼻子,辛语桢不明白为什么乔义总是喜欢刮她的鼻子,直到很多年后,辛语桢才明白,原来那个动作表示他爱她。
  乔义见她不说话,那神情似乎是有话要问,“你怎么了?有什么话不敢问吗?”
  “义哥哥,有一件事,你能告诉我吗?”
  “什么事?”
  “正哥哥的耳朵是怎么被信弄伤的?”
  “看来有些事情想瞒也瞒不了,在乔家是没人敢提这件事情的,我估计是下人在背后嚼耳根被你不小心听到了吧。”乔义擦干自己头发上的水。
  “你怎么知道?”
  “那个时候你都还没有来我们家,如果不是别人提起,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呢?”乔义搂着辛语桢娇小的身躯,一边往书房走去。
  “那你能告诉我吗?我想知道,我想帮助他们,我希望他们两个人都能够打开心中的这个结。”
  乔义看了她一眼,摇摇头,继续走。
  回到卧室,乔义换了一身休闲装,辛语桢一直坐在乔义书房的沙发上。乔义拿了一瓶饮料为她打开,然后放在她的手里,自己也开了一瓶,在她面前坐了下来。辛语桢知道乔义马上就要告诉自己了,于是正襟危坐,认真的神情让乔义想笑,但是开口之后脸色又沉重了下来。
  “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很多年了,发生的时候正才九岁,信也才六岁,那天正好是正九岁的生日,家里的所有人都聚在一起为正庆祝生日,本是一片热闹快乐的景象,偏偏在切蛋糕的时候,信突然不见了,那个时候信就已经很调皮的,常常和大家捉迷藏,让家里的佣人都去找他,那天我们以为他也在跟大家玩捉迷藏的游戏,于是没几个人理他,吃完蛋糕之后还不见他回来,大家有些着急了,于是家里的人全部分头去找他。
  正在车库的门口看见了信,信在跟他招手,示意他别告诉别人他在那里,正是个很善良的人,那个时候他们的感情很好,他一向都很疼弟弟的,所以没有说什么,也跟了过去,没想到信居然在车库放汽油的地方玩鞭炮,起初他们都不知道那里放的东西是汽油,那间仓库的门平时都是关起来的,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居然是打开的,信那个时候还不到六岁,根本就不懂事,也不知道那个东西的危险性,但是正那个已经九岁了,再怎么小,他还是知道玩鞭炮是很危险的。正就问信,那鞭炮是在哪里找来的,信笑着说:“我从家里的库房找到了,我看见电视上方出来很漂亮,所以我想放给你看啊。”信哪里知道电视上放的是烟花,而他手里拿的是大型的鞭炮。正阻止信说:“别在这种地方放,很危险,再说这根本就不是烟花。”
  信却固执的认为是烟花,“在外面放,父亲知道了会打我的,而且它就是烟花,就是烟花,你不信我方给你看。”
  正还没来得及阻止,信已经用手里的火柴点燃了鞭炮,信怕火,所以点燃了他就跑出了仓库,正也准备跑,却不小心被地上的一块小钢板绊倒在了地上,正还没有来得及爬起来,耳边就传来了一声巨响,接着又是一个油桶爆炸的声音,再然后就是正的叫声,信没有看到满天的烟花,而是哥哥被一片火海包围,信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敢叫人,只是哭,没一会儿就晕倒在了地上。
  方管家当时正在车库附近,听到声音他就赶了过去,他赶到的时候整个地上室一片浓烟,方管家看见信已经晕倒在了地上,而正被压在一个木架下面,身后到处是火苗,也许是幸运,那天,仓库里只有三只小油桶,而且其中两个还是空的,还有就是鞭炮的威力比较小,当时只引起了一个油桶的爆炸,但是正却在这场意外中右耳被震伤,失去了听力,左耳也受伤,后来要借助助听器才能听见声音,尽管当时父亲带着正去美国最好的医院治疗了大半年,但是还是没能治好他的耳朵,而且在那次事故中,正的背部被烧伤,尽管做了皮肤移植,但是还是有一小块很深的疤去不掉,至今仍留在他的后背。”乔义握着饮料瓶的手不自觉的紧了起来。
  辛语桢安慰他说:“这是场意外,他们都不想的。”
  “信因为这件事情被父亲狠狠的打了一顿,他躲在房间里不敢出门,哭了好几天,他不敢去看正,所有人都责骂他,他也责怪自己,即使那个时候他还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其实没有出事之前,正是父亲最喜欢的一个孩子,他聪明,懂事,很得父亲的欢心,父亲那个时候几乎把未来的希望都寄托在正的身上了,可是那次事故之后,正就变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好动,他虽然以前也很安静,但是绝对不像那个样子,他不和别人说一句话,也不走出房间半步,他不喜欢别人靠近他,于是父亲帮他换了住处,让他一个人住一层楼,那个时候他还那么小,父亲说希望他能够勇敢起来,这是唯一的方式,其实我是不赞同的,但是父亲的话没有人敢反驳。
  后来正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接受自己耳朵听不见的事实,其实那个时候他也只是个孩子,正休学了一年多,他慢慢适应必须记住助听器才能听见声音的事实,十岁那年,正去学了唇语,他学得很用心,他原本就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花了三个月时间就学会了唇语。其实你来以后,他已经改变了许多了。”乔义一想到这个就感到很欣慰。
  “正哥哥是不是还没有原谅信?”
  “我不知道,但是他对大家说过,那件是意外,他不怪信,而且还警告家里的人不准任何人提起,我想正他自己也不想回忆起那件事情吧,也许他是怕回忆起来会怪信。”乔义想起乔正的遭遇,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乔义心里还是疼他的这个弟弟的。
  辛语桢想过很多个版本,却没有想到故事会是这样的一个版本,这个意外真的太意外了,意外得辛语桢内心的某一处为乔正感到心疼,那种心疼就像是当初她知道父母去世的时候那种痛,甚至更痛,她也为乔信感到悲哀,这件事情恐怕会是乔信一生的痛,至少他这辈子都会觉得自己欠乔正的,他无法抬起头面对乔正,面对所有人,他就用另一种方式去生活,去吸引众人的注意。他和乔正一样,内心都有一个无法言喻的痛,一个人拼命的想要去原谅,另一个也在拼命的想要被原谅。
  这个夜晚,辛语桢内心一片沉重,一种无法倾诉的哀伤一直压抑在她的心头。此刻,辛语桢突然很想念乔正,想念那个拥有一双忧郁眼神的乔正,为什么自己不早点知道呢?辛语桢怪自己知道得太晚了,乔正都已经不在这里了,她多么想把他拥进自己的怀里给他温暖,给他安慰,给他力量。辛语桢也是此刻才明白,为什么乔正的眼神总是那么的忧郁,为什么总是那么的孤独,为什么背影看起来总是那么的悲伤,是的,他是可怜的,被自己的弟弟毁了双耳,他想要去原谅,内心却矛盾和挣扎,辛语桢从他的眼神看到他内心的悲怜,对自己的悲怜,也是对乔信的悲怜,乔正是爱乔信的,但是这种爱对乔正自己,对乔信都是种折磨。
  乔信呢?辛语桢突然想,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一生背负着欠哥哥的债,一个永远也无法偿还的债,或许他欠的不是债,而是一辈子。
  辛语桢站在乔信的房门口,里面传来激励而又震撼的吉他声,对乔信的音乐并没有过多的接触过,但是从他的吉他声中,辛语桢可以感觉到那种渴望自由的倾诉,强烈,那种寻找自我、追求自我的渴望,如同辛语桢内心的那种感受,或许这就是自己和乔信相同的地方吧,辛语桢心想。
  辛语桢原本打算敲门,但是突然想放弃,想说什么,其实辛语桢自己也不知道,或许只是因为昨晚听到的事情太让人心悲,所以对他们两个人都突然有一种想要去安慰的感觉。乔信的天真和善良终究还是值得被原谅的,但是无辜的乔正呢?可怜的乔正呢?他该怎么办?
  乔义最终还是把项链送给辛语桢了,在辛语桢的画室,辛语桢让他去画室看送他的那幅画,画的是一座山,一座很高的山,周围还有些小山,辛语桢说:“这座大山是你,周围的小山是我,还有乔正,乔信。”
  乔义笑了,这种形容还真的很贴切,的确,在乔家,在往后,他注定成为这座最高的山,他没有办法逃避的。不过画中山顶的最高处是刚刚升起的太阳,是什么?是说他是太阳吗?辛语桢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解释说:“我送过乔信太阳,不过那幅画是很早以前画的,画的不是很好,但是我对他说的画是真的,这幅画中的太阳,是因为我觉得义哥哥,你心中背负太多的包袱,我希望你不要把一切看做是包袱,如果你成为乔叔那样的人,你想想,你也会像这山顶刚刚升起的太阳一样,照耀着我们所有人,你会是最耀眼的,最不平凡。”
  “这是我注定的命运,长子就是要有所牺牲的。”乔义悲凉的说。
  “这样的牺牲也是一种美。”
  乔义笑了,又有谁知道其实自己根本不需要这样的美呢?
  辛语桢却继续说到:“你看,画中山顶的太阳,那阳光普照在每一座小山上,然后照耀着四周的山川,河流,它散发出的光芒是那么的美。”乔义仔细一看,是的,画很美,美得让人心碎,辛语桢的画工又进步了,在她的画中乔义看出另一个成熟却又诡异的辛语桢,乔义想起辛语桢在画画时的专注,那种神情就像是另一个人,和平时的她真的很不一样,也许辛语桢的人生如同她的这些画也同样注定了她的未来是不平凡的。
  乔义突然把那条项链在辛语桢眼前,从手中慢慢的滑落出来,辛语桢瞪大着眼睛,项链的最下面是个字母X,是辛语桢名字的开头的那个字母,虽然有点像男孩子的礼物,但是乔义却多用了些心,那个字母做得很小,要近看才能看清,刚好和细小的链子对搭,看起来更加的娇小迷人,辛语桢笑着从乔义手中接过项链,“这是什么?”
  “送你的。”
  “为什么还要送我礼物?你已经买了礼物给了啊。”
  乔义笑着说:“这个是圣诞节的礼物,先提前送你,可能不是很漂亮。”
  “不会啊,很漂亮,尤其是这个字母,再大一点,或是再小一点都会失去它的特色,这样看刚刚好。”辛语桢拿在手里仔细的研究起来。
  “你喜欢就好了,我还担心你不会喜欢。”
  “怎么会?义哥哥送的礼物向来都是最用心的,如果是圣诞礼物的话我就收下了。”辛语桢笑着收起项链。
  乔义却突然说:“如果这条项链代表其他的含义,你会收下吗?”
  辛语桢突然收起笑容,谨慎的表情,乔义却突然笑了,又再次捏了捏辛语桢的俏鼻,“傻瓜,看把你吓得,能有什么含义啊,还不就是送给我最爱的小妹妹。”
  辛语桢这才放心的笑了,乔义把辛语桢拉到自己的面前,然后帮她把项链戴在脖子上,乔义却心动了,因为从辛语桢长发上传进鼻里的那种淡淡的清香,让乔义有些迷离,乔义情不自禁的轻轻在辛语桢的额前印下一吻,这倒让辛语桢有些不知所措,未曾预想到,但是也没多想,就把它当成哥哥对妹妹那般。
  乔信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双手不自觉的握成拳头,脸上更是一脸的愤怒,原本想转身就走的乔信,突然松开拳头,声音很大的说:“你们在做什么?”
  乔义有些慌乱的松开辛语桢,但是马上又恢复镇定,把手插在裤兜里,笑着对乔信说:“我们在看画,语桢送给我的。”
  乔信听到了,原本就不好的心情就更加的不好了,心想还以为她只送了自己一个人,原来她还送给了大哥,还真是会做人啊,两面三刀,左右逢源。
  辛语桢不明白乔信这是生的哪门子气,“你怎么了?”
  乔信看了辛语桢一眼,听她这么问,就更郁闷了,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板着个脸,不过等看到那幅画之后,乔信就更生气了,转脸就问辛语桢:“为什么送给大哥的画也有一个太阳?辛语桢,你太过分了。”
  “两个太阳怎么了?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这个太阳任谁看了都比你送我的那个画得好,你当我是傻瓜啊,辛语桢,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偏心。”乔信突然看到辛语桢脖子上的项链,心里更来气了,转身就想走,乔义却一把拉住他。
  “信,那是哥哥的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乔信突然想起大哥的生日快到了,自己都忘了,想到这个突然有些抱歉。
  辛语桢看到他的这副样子,马上就猜到,“你是不是早把义哥哥的生日给忘了啊。”
  乔信立刻反驳道:“关你什么事啊?”乔信原本就是个单纯的人,因为把大哥的生日给忘了,心里有些内疚,自然就把刚才生气的事片刻的忘记了。
  辛语桢这才拉过乔信给他解释画中的含义,“你看这幅画中也有你啊,我没有偏心啊,我们四个人全部都在这幅画上。”
  “真的?”
  “嗯。”辛语桢重重的点头,辛语桢是明白的,乔信只是担心他不够被关注,害怕被人遗忘罢了。
  乔义在一旁看着两人,心中一种不自觉的担心涌上心头,也许,他这个最小的弟弟也和他一样,也许,是啊,为什么不可能?连自己都这样了,乔信为什么就不可以呢?那乔正呢?乔义不知道,毕竟乔正和他们两人总有一些不一样的。
  乔义突然为自己感到有些可悲,什么时候他竟然变成了这样。
  乔信整晚都睡不着,脑海里不断涌现出大哥亲吻着辛语桢额头的那一幕,大哥看着辛语桢的那种眼神,乔信再傻也看得出来,那哪像是哥哥看着妹妹,分明就是看着爱人的那种眼神,十六岁,乔信对这些事早已了解了很多,他再怎么单纯,还是看得出来的,大哥喜欢辛语桢,那种喜欢是爱,大哥爱着这个他也同样喜欢的女孩。
  乔信郁闷的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走下床,走到创作室,走到电子琴旁,手指用力的按在键盘上,然后房间满是一阵发泄的声音,房间是隔音的,其他人根本听不见里面的声音,夜依旧安静,失眠的却不是只有乔信一个,此刻的乔义站在窗户前,看着窗外的月色,心中有着千种焦急,乔义是没有信心的,乔义觉得自己对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有那种冲劲和信心,但是唯独对辛语桢没有,这么多年不在她的身边,她的成长自己参与了太少,而她对自己的感情也只有大哥哥的感情,现在如此,将来不知道会不会改变?其实此刻乔义最担心的是乔信,自己那个单纯的弟弟,乔信看辛语桢那种炙热的眼神,是乔义再熟悉不过的,因为那种眼神自己也有,只是自己比乔信懂得掩饰,而单纯的乔信却是个什么都表现在脸上的人。
  乔义深深的叹气,自己该怎么办呢?拿乔信怎么办?拿语桢怎么办?乔义心中突然涌出一个想法,却马上又觉得自己太过残忍。乔义安慰自己这不是残忍,这是救赎,三个人的救赎,乔义没想到多年后,自己今天的决定却成为自己和乔信之间永远的隔阂,不可磨灭。原来人都有自私的一面,尤其面对爱情。
  乔义两个礼拜的假期到了,乔义也回美国了,走的那天,辛语桢没有去送他,辛语桢是个不喜欢离别的人,或许是因为离别的次数太多了,让她的内心对离别这两个字充斥着厌恶之感,父母死前和自己说声再见的机会也没有,既然一开始没说,辛语桢以后更加的不想任何人说。
  只是没有想到乔义离开之后没多久,乔云生突然给乔信一份资料,是日本一所大学的入学资料,一切都已经办妥,乔云生让乔信准备好,一个星期之后就去日本,乔信还没来得及反应,乔云生已经回书房了,剩下客厅的乔信和母亲还有辛语桢三个人,乔信心里很矛盾,如果是以前,他会很开心,至少这代表着父亲关心他,在乎他,像对大哥二哥那样培养他,可是现在的乔信却突然不想了,至少乔信心里不想离开辛语桢,不想,发自内心深处的不想,乔信二话没说,就找去乔云生的书房,拒绝去日本,说自己哪里也不去。
  乔云生火了,一掌拍在书桌上,“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和我讲条件了,日本,你不去也得去,这是命令,不是商量,你只需要听从,没有任何反驳的资格,能够让你去日本已经是对你的一种恩惠了。”
  乔信一口气堵在胸口,乔信是怕乔云生的,那种惧怕不知从何时开始,让自己连去对视父亲的勇气也没有,也许从一出生开始,也许从童年的开始。乔云生不想看见乔信站在书房,“你出去吧,你只要安心在家呆着等着去日本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我已经交代管家帮你处理了。”
  “父亲。”
  “什么都不用说了,出去。”乔云生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比刚才好多了。
  乔信不敢再反驳,慢慢的走出父亲的书房,辛语桢却站在门口,看见乔信出来,急忙问:“信,你怎么了?去日本你不高兴吗?这样你也可以像义哥哥还有正那样去留学了啊。”
  乔信看着辛语桢,心想你怎么明白我心中的想法呢?你这个迟钝的丫头。
  这时乔夫人走过来,一手挽着辛语桢,一手挽着乔信,往回走,“信,其实去日本是你大哥对你父亲的建议,而且他劝说了你父亲很久,你父亲才答应,这些入学的资料都是你大哥帮忙找的,他原本想让你去美国的,但是他怕你不习惯那里,所以才找了离家比较进的日本,说日本的生活习惯和这里的区别不是很大,你应该可以习惯。”
  “大哥。”乔信有些吃惊,“大哥为什么要劝父亲让我去留学了?”
  “大哥是怕你看着两个哥哥都去国外念书,心里会有想法,大哥觉得你也应该和他们一样,他希望你能够去外面学习更多的东西,而且你大哥觉得你在父亲身边,只会让你变得太过压抑,应该让你去外面走走。”乔夫人很有感情的说道。
  乔信听到这个,心里是感激大哥的,至少大哥了解心中的那种不能对视父亲的痛,可是为什么非要是现在呢?而且为什么非要去日本而不是其他地方呢?难道去欧洲不可以吗?其实自己最近真的很用心的学习英文了。
  辛语桢马上安慰乔信说:“信,你看义哥哥对你多好,其实也不错啊,你去日本,我呢也要去巴黎,等外面都学业完成之后,又可以回到西城了。”
  乔信看着辛语桢摇摇头,实在是不忍继续看着她,越看越郁闷,心情更糟糕了。
  乔夫人看着两个孩子也摇头笑了。
  一个星期之后,乔信走了,在乔云生的威严镇压下,乔信带着对辛语桢的不舍离开了西城,离开了这个让他拥有那么多美好回忆的地方,乔信在飞机上,看着眼睛下方的这座城市,心中突然后悔,后悔自己从前不懂得珍惜,不懂得拥有,不懂得去???
  乔信也走,辛语桢的日子开始变得孤单起来,可是这份孤单却让辛语桢的灵感突然不断的涌现,辛语桢的画突然变得更加的有深意,更加的让人看不懂,乔云生每每看到辛语桢的这些画,只要辛语桢不在家,他总是会一个人在画室呆很久,一个人呆呆的看着辛语桢的这些画,心中的情思不断的涌现,那种强烈而又不安的感觉慢慢的袭来,但是乔云生更多的是想让这种不安来的更强烈,只有这样,辛语桢身上才会更加疯狂的映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这样的疯狂,让乔云生变得疯狂,也让乔云生变得矛盾。
  辛语桢几乎已经不碰钢琴了,乔家的钢琴几乎都是乔夫人在弹,乔夫人的琴声听起来总是带着一种思念,辛语桢每次听到这种琴声,总会想起自己的父亲,一个温暖的人,辛语桢知道自己比起像父亲,其实是更像母亲的,或许在某种潜意识里,辛语桢是希望自己更加的像母亲的,谁叫自己原本就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呢?父亲是知名钢琴家,拥有一双很修长的手,母亲是知名画家,一个拥有绝美面容的女人,一个静如湖水,另一个却极端至极,他们本身就是两个不同的矛盾体,他们的女儿自然本身就是矛盾的结合的。
  辛语桢记忆中其实有很多关于父母的记忆的,就连母亲出事那天,把自己送去姨妈家,辛语桢回头看母亲的眼神,那一刻,辛语桢心中就已经有种离别的感觉了,那种眼神就像是母亲在跟自己说再见,从不跟人挥手的母亲,那天竟然跟自己挥手,那是再见,难道不是吗?她在跟她的女儿说再见。
  父亲在辛语桢的记忆中,永远都是个慈父,辛语桢一直记得六岁那年,辛语桢无意中进了母亲的画室,还动了母亲的画笔,还画了一幅画,父亲看到了,当时那神情不是欣喜,而是担忧,甚至还有些恐慌,然后父亲在辛语桢面前蹲下来,把辛语桢的小手握在手中,然后对辛语桢说:“语桢,爸爸希望你永远不要画画,爸爸希望你只是做个平凡的人,不要成为第二个你妈妈。”
  那时的辛语桢还不明白,其实直到今天也还不明白,辛语桢不明白,像母亲有什么不好,美丽,美得充满诡异,美得让人窒息,让人神往,那样的人只有母亲一个,辛语桢在很少的时候是多么的渴望成为那样的人,辛语桢常常问自己,难道成为母亲那样的人不好吗?或许在多年以后就会明白了吧。
  学校,辛语桢几乎已经很少去了,她喜欢的时候就去一趟,不喜欢的时候就一个星期,甚至两个星期或是更长时间都不去,乔云生对辛语桢是宠爱,那种宠爱说成是纵容一点也不为过,辛语桢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乔云生对乔家的三兄弟那么严厉,唯独对自己却是那么的慈爱和宽容,无论自己做什么,他总是支持,就连不去学校上课,乔云生也是二话不说,还亲自打电话去学校给辛语桢的班主任交代一声,辛语桢永远记得乔云生对自己说的那句话,“真正伟大的艺术家是不应该受那些世俗的东西所束缚的。”
  辛语桢听到这句话,心中有着很多感慨,但是乔夫人却不是完全赞同这些的,甚至每当乔夫人看着辛语桢的时候,眼睛里总是会不自觉的露出担忧的神色,辛语桢从乔夫人的眼神中可以感觉得出来,感觉得到那种像极了父亲一样的的担忧和情感,辛语桢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成长总是要这么人来参与呢?换了别人也许是该感激的,可辛语桢毕竟不是别人啊。
  秦菲菲来乔家看已经两个星期不见的辛语桢,秦菲菲被乔家的佣人带到辛语桢的画室,秦菲菲站在门口,看到正站在一幅空白的画布前深思的辛语桢,埋头深锁,神色沉重,那种沉重超越了她本身的年龄,让秦菲菲有种陌生的感觉,这种陌生让秦菲菲几乎不敢相信,不敢去认,站在前面的这个人是自己的好友,站在一旁的乔家佣人,似乎看出了秦菲菲眼中的疑惑,解释说:“我们小姐常常这样的,习惯了就不觉得奇怪了。”
  秦菲菲这才反应过来,礼貌的对身旁的人点点头,“谢谢你。”
  “那秦小姐自己进去吧,我先下去了,小姐不喜欢我们到她的画室。”
  “好。”
  那人一走,秦菲菲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站在门口观望了好一会儿,似乎是不想打扰到辛语桢。辛语桢不知道该怎样下笔,终于还是放弃,手里的幽默洒了一地,笔无声的掉在地上,秦菲菲看到了辛语桢这样似乎是找不到灵感。辛语桢转身,发现秦菲菲站在门口,“菲菲,你什么时候来的?”
  秦菲菲对辛语桢笑着说:“来了好一会儿了。”
  “那你怎么不叫我呢?”
  “怕打断你的灵感。”秦菲菲走到辛语桢的身边,看了一眼空白的画布。
  “没有什么灵感可以打断,因为我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灵感,我的脑海一片空白。”辛语桢愁容满面,心情似乎很低落。
  “是不是乔家三兄弟都走了,你就找不到灵感了啊。”
  辛语桢卿然一笑,“是啊,他们走了,乔氏庄园的确变得很冷清,乔信在的时候,庄园还稍微热闹一些,现在他也走了,整个庄园看起来的确安静了许多。”
  “你不会是想乔信了吧?你以前可是很讨厌他的。”秦菲菲一怔。
  辛语桢再次笑了,“怎么会呢?我干吗讨厌他啊?其实乔信挺可怜的。”
  秦菲菲也非常赞同的说:“那倒也是啊,你看他两个哥哥那么优秀,的确是挺自卑的吧。”不过辛语桢说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只是秦菲菲也不会懂。
  “不要那么说,乔信有他自己的优点。”
  秦菲菲若有所思的看着辛语桢,“你这么帮他,难道你喜欢上他了啊,不是吧,乔家上面两个那么优秀的你不喜欢,偏偏喜欢最平庸的那个。”
  “你胡说什么呢?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其实我一点都不觉得乔信很平庸,他也有自己的闪光点,不信,你等着瞧,信以后一定会有他自己的一翻作为的。”辛语桢说的很肯定,似乎是早有预见了。
  “是吗?我不太相信,说乔义和乔正还差不多。”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来找我什么事啊?”辛语桢挽起秦菲菲的手,走出画室。
  “没有,就是见你两个星期都没去学校,有点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就怕你不说一声,就去巴黎了。”
  “怎么会呢?我走的话一定会通知你的。”
  “你去巴黎的话就可以去看乔正了,巴黎离英国那么近。”
  辛语桢却突然没了笑容,一想起乔正已经有三个多月没和自己联络了,心情不佳,秦菲菲见她不说话,就猜到,“不会是乔正都不跟你联络吧,真是没道理啊,乔正这人也太冷酷了吧。”
  “是啊,正哥哥向来都是这样的,一点也不像义哥哥,义哥哥倒是常常给我发Email,偶尔我们还视频聊天,还有乔信也是,还像以前那么烦,一有时间就找我。”
  “乔正这人也真是够奇怪的啊。”
  辛语桢笑而不答,表示认同。
  “语桢,我总觉得你最近变了很多,不,应该说现在的你总是常常在变,反正变得我都觉得好陌生。”
  辛语桢一愣,“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我只是性格比较奇怪一点。”
  两人正好走到辛语桢的卧室,秦菲菲在辛语桢的大床上躺了下来,然后双手托着下巴,看着辛语桢说:“其实我刚认识你的时候,觉得你挺正常的啊,钢琴又弹得好,画画也不错,可是现在的你已经不弹钢琴了,画也越画越好了。”
  “这样不好吗?”辛语桢也在秦菲菲身边躺下来,面朝天花板。
  “好是好啊,可是现在你的画我是越看越不懂了,总觉得很高深莫测,唉!或许我对你的了解太少了。”秦菲菲自顾自的摇摇头。
  辛语桢听到秦菲菲的话只是轻微一笑,双眼却一直盯着天花板,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此刻她在想什么。
  辛语桢问自己,真的是自己变了吗?
  答案却是否定的,自己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别人现在才慢慢的开始看清罢了。
  如果有人像一本书,越往里读越是有味道,那辛语桢就应该是这样的人,辛语桢就是那种越大越有味道的人,她本身对别人来说就像是一个谜,让人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乔正就是这样的感觉,至少辛语桢是唯一一个让他有这种感觉的人。
  乔正远在英国,他又何尝不想念辛语桢呢?那个被她夺走初吻的女孩,其实乔正很后悔,至少他后悔当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心,一不小心就靠了过去。乔正是个过于理智的人,乔正从不放任自己的感情,就像对辛语桢,即使自己再怎么想念她,乔正也从不去触碰,总是把自己想念她的心紧紧的封闭起来,看到她的每一封Email,乔正总是会失神好半天,但是却从不回复,只有那一次,仅此一次,乔正知道现在的辛语桢还不懂,还不知道什么是爱?现在的她只当自己是哥哥,乔正需要给她时间,也需要给自己时间,乔正在等,等她再长大一点,至少得等她明白什么是爱情。
  自从听说乔信去日本之后,乔正心里一直很纳闷,再加上听说是大哥乔义极力推荐的,乔正心中就更是疑惑了,换了别人也许会认为这只是哥哥对弟弟的一种关心,但是乔正却不那么认为,乔正不是乔信,但却是三兄弟中最了解乔义的那一个,乔义这么做很显然是回西城的那两个礼拜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不然事情不会发生得这么急迫的。
  乔正心中有一个不敢预想的猜测,虽然是猜测,但是乔正心里却早已有了答案,一个很肯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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