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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又与前一夜不同了,前一夜他还是自己独处在这里,起码有一个自己的空间,可以练他的功夫。夜开始的时候,人多了,大家都睡不着,只有那个伤疤脸睡得很熟,而且那鼾声还绵绵不绝。虽然有鼾声干扰着,但渐渐地,由于太困倦了,黄羽不知不觉中也微微睡着了。正在黄羽又梦回亲人被害那些片段时,却被不知谁的哭声吵醒了。黄羽看过去,是一个很清瘦的年轻人,年龄可能比他还要小,他发现吵醒别人了,于是低泣着,用手捂着嘴。黄羽便想:和他一起关在这里的,也可能是有很多类同他的故事了,说不定都是与那个皇帝有关呢。不知不觉中,黄羽又一次睡着了,而这次是被伤疤脸的鼾声吵醒,黄羽真想不明白,这个混蛋怎么好像来这里度假一样,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被关进来的。
  第二天天刚亮,一大群士兵便来把他们所有人叫了出去,说是起程上了。上,就是战场了,黄羽虽然还想象不出战场是怎么样的,但他知道这么一去,可能永远也回不来了。但逃走吗?自己的伤还没有恢复多少,而且能逃到哪里呢?正在他想着的时候,又听到了那把哭声,那个瘦小子这次没有控制自己了,哭声越来越大,而且此起彼伏,在那样的环境下,就像是给他们送别的悲曲。这时,几个士兵带着枷锁走了上来,帮他们戴上,自亲人遇害之后,黄羽就总被枷锁锁着。
  黄羽他们被带到了一支庞大的队伍,有上千人,不过看样子都是新兵,是一同上的。那些新兵看见黄羽他们戴着枷锁,都投来奇怪的目光,因为他们都没有戴枷锁。伤疤脸还向着那些新兵炫耀他的枷锁,好像挺威风的。而那个哭包还没有哭完,只是声音基本上没有了,可能是因为看见原来有那么多人作伴。
  黄羽他们跟在大队伍的后面,而且还有几个士兵专门看管,他们连续走了大半天,中途只休息过半个时辰左右,而且没有用餐,只有分派了一点又凉又硬的干馒头。由于是向北走,所以越走天气就越冷了,很多新兵都一时适应不了慢慢掉队了,他们都落后到了黄羽他们旁边。这些新兵大部分都还很年轻,当然也有部分老者,他们的服装千奇百怪,但穿布衣的人最多,而且很多布衣都是缝缝补补的了。黄羽觉得奇怪了,因为他听父亲说过现在大宋繁荣昌盛,国富民强,怎么好像这么多穷人的,而且为什么一时之间这么多人一起上战场?于是便留意着他们的话。但他们的话多数是关于互相问问各自情况等等,最多的话题就是讨了媳妇没有啊,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啊等等。但黄羽还是了解到,原来国家加大了军队的建设,从以前的三丁抽一改成了两丁抽一,而且还加了些政策,比如三丁抽二者减税,一丁抽一者免税等。为了更好地达到让人们从军的目的,很多地方还加大了税收,使到付不起税的家庭都只有让儿子从军了。
  为什么要这样加大军队的建设呢?这其中肯定有原因,可能快要打仗了。黄羽还在想着,走着,他们就这样又走过好几座小山,从还有点人烟的小荒村走到举目无烟的旷野,终于看见了雄伟的长城。前面很多新兵都欢呼起来,后面的掉队新兵们更是加快了脚步,仿佛前面就是天堂了。
  这里的长城只有比较短的一段,伸展在几座山间,环抱着这片土地,默默地卧着。在一条宽阔的大道中间,一座城门雄伟地立在那条大道上,城门上面刻着两个醒目的大字:“襄阳”。原来这就是襄阳城,黄羽以前都听过老国师说的襄阳城的重要,什么“南船北马经襄阳”,它是连接南北的主要道路,经过它再上一点就是金国的领土了。
  徒步走了一整天了,冬日的太阳也准备下山了。襄阳的日落也挺美的,太阳在萧条的山漠间沉沉落下去,并不耀眼,被山上那些摇摆着的干枝挡住了。这些可是以前的黄羽所渴望见到的皇宫外面的世界,但此刻他已无意这一切了。
  他们安顿好之后,那些看管着黄羽他们的士兵就把他们的枷锁给解开了,伤疤脸还在说什么,黄羽却没听下去了。在这里驻守的老兵们为新兵们送来晚餐了,丰盛当然不能说了,但起码能吃个饱。大伙们刚到,都聊得兴高采烈,只是黄羽很沉默,他留意到那些老兵脸上的沧桑,黑黑的脸满是深深的皱纹的脸,只会干干地微笑着看着这些新兵。黄羽于是想:这里的士兵们在这种环境之下生活,真是苦啊,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呢……夜了,新兵们就在原地围着些火堆睡觉了,其实很冷,但都没有其它可以选择的了。
  第二天一大早,黄羽就醒了过来,其实一直以来他没有那天能睡个好觉。他发觉新兵中有人大叫起来了,于是走过来看看,是一个新兵抱着另一个新兵在大哭着不停地嚷着。原来抱着的是他同村兄弟,昨天在路上已经生病了,晚上已经吃不了多少饭,今天早上起来发觉身体都变冷了。黄羽便忙走过去帮他把脉,发觉他已经脉象全无了,可能病了之后在这里天寒地冻的夜里冷死了。那个同村的看见黄羽把完脉后不停地追问着:“大夫,他怎么了?他有救吗?……”黄羽都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只低声说了一句:“我不是大夫。”又看了看周围,其实还有小部分人已经患病了,因为奔波了一整天,又这样的天气和环境,特别是南方来的新兵一定不容易挨得住。黄羽没有理会那个还追着他问的新兵,向着他原来的地方走回去,他不想告诉他他已经死了,也不想欺骗他。
  太阳在那冰冷的山头露了出来,亮着那点微弱的光,照醒了山这边的士兵们。“嘟……嘟……”是军号的声音,新兵们听见了都慢慢爬起来了。不远处,几个骑头马的副部头各带着一小队士兵往新兵这边赶过来了。一个部头来到黄羽他们面前,带走了包括黄羽在内的大约一百多人,来到营地的另一处。
  这里放着一些兵器,还有箭靶,原来是要对新兵的分类和编排。部头首先安排他们试一试可以使用什么武器,首先是选弓手,因为弓手是难度高一点的,如果选不上弓手的人就只能做枪兵或者刀兵了。那个部头在新兵中挑选着,让一些个头比较大的先试着,本来黄羽身材很高大,不过这段时间环境的改变使他消瘦了很多,当然他还算是健壮,所以他也被选中了。首先是张弓,副部头对弓箭手作了简单的介绍,然后说这把弓满弦是二百斤,是一把较强的弓,拉弓的时候主要是用两个手指的力来拉,所以二百斤拉满弦就非常有难度了。他还说了以前岳将军开始也是弓箭手,他能拉一把三百斤的弓满弦。
  前面的新兵们一般都只能张到半弦,只有个别几个能张到差不多满弦。轮到黄羽了,他看见刚才那些人都那么拼命地拉弓,以为这弓不容易拉,于是也用力地拉了,但弓却很轻易地拉到满弦,于是周围的人都惊叹起来。跟着就是伤疤脸了,他拿到弓后很不屑地看了看,然后随意一拉,也是满弦。众人又一次惊叹起来,伤疤脸便转过头瞄了黄羽一眼,发觉黄羽根本都没有在看他拉弓,心里有点不爽。跟着就是射击了,那个部头先让黄羽来射,因为刚才他拉弓拉得不错。黄羽拿过弓,放上箭,按军需官的示范,向着箭靶射了一箭,不知什么原因,箭却射歪了,射到了箭靶的边缘上。而周围的人都认为他会很准射中靶心,有点意外。
  这时候伤疤脸又走出来,从黄羽手中接过弓,瞄准目标,一箭命中靶心边上,众人都拍掌叫好。这时在旁边记录的士兵便问黄羽叫什么名字,可能他要记录在册。黄羽便回答他:“黄……”他刚要说,又想到自己的身世,不想说出他的真实姓名,黄羽只是以前的名字了,现在随便改个名字吧。用什么名字好呢?黄羽现在想到的只是死,亲人的离开让他可谓生无可恋了。那个士兵不耐烦地看着黄羽,黄羽便继续说:“黄……黄要死……”“黄耀史?”士兵听了便写了这三个字,然后问黄羽是不是这样写。黄羽看了看,本想随便怎么写都好了,但看见“耀史”二字,真是讽刺,自己这样子还怎么“耀史”吗?于是抢过那个士兵的笔,写上了他刚才说的“黄要死”三个字。那个士兵看见黄羽写这几个字,本想说点什么,但黄羽已经涂了一遍了,还有那么多人要写,于是也不理了。
  后面的伤疤脸也走上来,他很认真地看了看黄羽的名字,自言自语地说:“怎么有一个好像‘死’字的?”但他又怕自己认错了,因为他认识不了多少字,也不多说了,只对那个士兵笑笑说:“我叫曲三牛,以前我的兄弟都叫我三哥的,你写我曲三哥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