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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 一百零一次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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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7 一百零一次逃亡

  浮羽缓缓说道:“先前我所说的服下同心蛊的那两人,一人曾是西灵宫的一任宫主,被始乱终弃后选择如此决裂的方法,但是先前那两人乃是江湖之中有名的神仙眷侣,郎才女貌,倾倒多少听闻传说的尘世中人,最后的解决却仍旧是两败俱伤,如此惨烈。自那以后,同心蛊无人用过,就算有人想动用此物,若非是西灵宫中具有特殊权利之人,也不能够。”
  浮羽轻轻叹息,面上浮现怅惘之色:“肤浅的海誓山盟,说起来固然轻易,而信任,却是两人相处最为底线最为重要的东西,但是谁甘心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别人的身上依靠?这世间又有几多人信人不如信自己,同心蛊只是一种对于信任的极端的向往罢了。”他微微轻笑,似乎想到了什么。
  一时之间如梦似幻,耳边听到白玉堂说道:“如果是这样,那小欢子就跟……那个人都服了同心蛊?那对小欢子有什么坏处没?”
  浮羽说道:“害处便是那人若死,大人便会死。”
  展昭看着我,说道:“那么说,大人现在好好的,那服下同心蛊的另一人,也该完好无损。”
  浮羽沉默,半晌说道:“完好无损么,我不敢说。”
  我缓缓出一口气,问道:“先生,以你对……清雅的了解,服下同心蛊的他,现在会是怎样?”
  浮羽抬头,目光闪烁,略带怪异之色看着我,沉思片刻,才说道:“我方才说过,同心蛊十分霸道,一旦入体,就会像是占山为王一般,将人体之中的其他毒物一概驱除吞噬,所以清雅公子才会给大人你用同心蛊,因为世间唯有同心蛊,可以克制那独一无二的穿心蛊。可是,……我先前来到府内之时,就已经劝过清雅公子,切莫再练那些邪门的武功,可是他不听…因为,…当时我查他的脉,现不知为何,他的身体之中有诸多蛊毒同存在的迹象,然而竟没有大乱。我当时想到,有一些江湖中人为了武功达到巅峰,到别人无法企及的高度,所以会用一些独特极端的方法,而西灵宫中,或许也有这样以毒来催自己功力的特殊练功方法,将蛊物的力量,化为自己的功力,那样的武功进展,自然是极快的。但是他体内的毒物甚多,到现在仍旧能安然无恙,已经算是奇迹,而且这终究不是一种正途方法,说的简单点,就是养虎为患。我劝他早些放弃,寻找救治方法,不然的话,总有一日这些蛊毒会酿成大祸,甚至有朝一日他自己无法控制自己,就会被毒物侵占身体,控制整个人,那时候的他将变得不再是他。”
  我的手轻轻按在旁边木架子上,不知不觉,用力握住:“那他现在,会怎么样?”
  “他这种情况下,服下同心蛊,同心蛊自会清除异己,但是他的武功,跟这些毒物是相辅相成,分不开的,同心蛊摧毁一种毒物,他的功力便会削减一分,若同心蛊吞噬掉最后一种毒物,恐怕他整个人也近乎崩溃了,这道理就如同散功一般,当一个人辛辛苦苦快要攀到山顶之时,却又很快的跌下来,所有一切逐渐的脱离控制,而分崩离析,那种痛苦,犹如凌迟一般,而且是五脏六腑亦不能幸免,若是寻常之人,自会选择自我了断。”
  “怎么会这样邪门,那么说……他的功力全废了?”白玉堂惊问。
  浮羽说道:“不仅仅是功力,他这个人,也……差不多了,以现在的情况他能坚持的每一天,都是奇迹。”
  我却说不出话来,心底仍旧是清醒的,还想再问,只是双腿一直软,竟有些站不住,手拼命的握住架子不让自己的身子向下滑。
  浮羽看着我,说道:“大人,这是他自己选择的方法……大人现在完好,那他自然也是活着的,虽然……”
  我转过身想走,展昭伸手搀住我:“宁欢?”
  白玉堂拦着我:“你去哪里,脸色这样难看,我带你回去休息。”
  我摇摇头:“不要,我想去见一个人。”
  “你去见谁?”白玉堂面色一凛。
  我苦苦一笑:“你担心我去找他?放心……我若知道他在哪里,也不必傻得去定海县等待了,被带下山之时我一片迷糊,自然不知道那西灵宫所在何处。我是想去问……”
  展昭说道:“你想去见少王爷?”
  我低下头:“当初郑印对我说他已经死了,不知为何我便也觉得自己曾亲眼看过。可是现在,虽然情形不大好,但他毕竟没有死碍…”
  离宫之时,我神志不清,帘幕后面那人若隐若现,他轻声说:“如你所愿……”慢慢抬头,双眸血红,嘴角是一团的血渍,瘦削的脸清冷的变了形。
  昔日挺直的腰,佝偻的像是苍老了几十岁,盘膝坐在帘幕后面,我却认得出,这是清雅。
  郑印说:“我会代你好好照顾她的。”
  那人影一晃,忽然之间,身子猛地向着后面一挺,仰头之际,长哗地荡向身后,而他嘴里一股血箭喷出,那惊心动魄的侧影,清清楚楚映在帘幕上。
  他的身子一阵抽搐,逐渐无力伏身,倒下。
  有尖锐的哭声响起:“少主,少主……”
  那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的?
  我迈步向外走,浮羽却又说道:“大人!”
  我站住脚步。
  浮羽说道:“虽然现在说这些没什么用,但是……我想大人会希望听到这个的。”
  我回头看他。
  浮羽望着我,说道:“其实清雅公子的功力已经非同小可,完全不必要用那些毒物之类,他聪明非凡,自然也明白养虎为患的道理,没有理由自寻死路,这让我很是疑惑,但是现在……我想,他之所以会这么做,是想找到合适方法来解除大人身上的穿心蛊吧。”
  好像有人在我身上猛地推了一把,眼前天旋地转。我点点头,转过身出门。
  **********
  少王府中,我同少王郑印各坐一方,郑印在上,望着我:“跟你说他已经死了,你不相信我么?”
  我看着他:“少王,请同我说实话,我特意而来,并不是想听虚与委蛇之词。”
  “你倒是宁肯相信那乡野医生子虚乌有的说法,或者说这样想,会让你的心好过点。”他嘴角一挑,露出讥讽笑意,“以前的你,不是恨不得他死的么?”
  “王爷你认错人了,另外,跟王爷相比,我的确是更相信乡野一声多些。”我垂下双眸,静静回答。
  “你倒是一点也不留情。”他冷哼。
  “大概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面不改色说道。
  “哼……”他皱皱眉,扫我一眼,“不过,相比较现在这个木讷无趣的你,我还是比较欣赏从前。真是可惜啊,不如你告诉我,究竟生了何事,真正的练无双人在哪里,我才告诉你他的下落。”
  我望着他:“若是我说,我也不清楚呢?”
  他含笑看我。
  我缓缓低眉,说道:“以前在的时候,不知道珍惜,总是用玩弄的心理,现在人不在了,少王爷便觉得惋惜了?不觉得这种行为实在有些贱么?”
  “凤宁欢,你越来越放肆了。”他的声音,略带一点寒。
  “我只知道一点,以前的练无双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回来了,王爷是不是会很失望?”
  果然他的脸色非常之臭。
  “宁欢放肆了,不过……”我低低一笑:“放肆又如何,谁叫宁欢有靠山呢?”
  “凤宁欢,”少王眯起双眼:“你……你还真当他是你……”
  我笑意更浓,说道:“那一夜的耳光,特别的响亮,宁欢偶尔回想,都觉得那一幕场景美妙绝伦,让人难以忘怀,不知王爷心下又是如何想法?”
  郑印一张玉面微微泛红,似乎也想到那一夜被安乐侯打了一个耳光的光荣事迹,恼羞成怒一拍桌子:“你胆敢如此……如此的藐视本王……”
  “只是实话实说。”我笑了笑,轻描淡写说:“说实话,宁欢也不敢相信,侯爷居然会为了那件事情打尊贵的少王爷,而王爷竟然忍气吞声至此……唉,那……若是宁欢此刻在王爷府上再出点事,少王你觉得侯爷会怎样?我有点好奇。”
  “凤宁欢,你想干什么?”郑印瞪向我。
  我耸耸肩膀:“只是有点不想活了……没有生活目标,觉得了无生趣,临死之前想找一个垫背的。王爷肯成全吗?”
  “你……”
  “宁欢来少王府的时候,汴京街头上不少人瞪着眼睛看,若是宁欢有来无回的话,倒不知道那个人会为了宁欢做到什么成都。一个巴掌?太轻,一脚么?还是说……王爷聪明,不如替我想想看。”
  郑印盯着我,久久不语。
  我抬手,端起桌上的茶,轻轻喝上一口。
  半晌,郑印忽然一笑:“好,很好。”
  我抬眼看他。
  郑印说道:“你有胆,跑到我的面前用安乐侯来威胁我,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着紧你么?凤宁欢,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现在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只怕日后有你哭不出的时候。他现在是不知,等他想过来了……哈哈哈,很好。”
  他手一拍桌子,放在他手边的那一盏茶忽然跳起来,啪地一声摔在地上,水渍瓷片淋漓一地。
  我坐着不动:“王爷的意思莫非是交易失败么?”面上不动声色,手心已经出汗。
  郑印嘴角重又浮现那丝讥诮的笑,似看破了我,冷声说:“不,你可知道为何凤清雅一反常态,肯让我带你下山?他只是不想你再留在那里,看手无缚鸡之力只待垂死的他,他已经没有能耐再保护任何人,他现在自保尚岌岌可危,你想去?西灵宫坐落何方,恐怕这世间无人能知,不过他人倒是的确在那里。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他目光炯炯看着我,“你若想栽赃我,或者去侯爷面前高壮,都由得你,本王坦然承受。——顺便告诉你,本王也很好奇,他究竟能为你做到什么地步。”
  我缓缓起身:“多谢少王,少王爷好好保重,宁欢打扰,宁欢告辞。”恭恭敬敬,转身向外。
  **********
  接下来的三天,我埋头在衙门之中,闭门不出。
  我做了一件事。
  派人去莫尚书家中,严密搜查,果然搜出了一些蛛丝马迹,昔年的血案,几家大人勾结一起做下,都是尔虞我诈之辈,谁敢彻底相信对方,自会留下些要挟把柄之类,预防有朝一日面临不测,也好做反咬一口的证据。
  如此以来,便将礼部尚书大人牵扯而出,我亲自去求安乐侯,他对我的态度十分淡漠,却也没有驳回我的请求,松了金口批准我拿人,又怕节外生枝还赠送勇悍卫士帮忙,事情相当顺利。
  大人们拿到,还有诸多亲信人士,我采用心理战术,又玩弄了些似是而非的小手段,果然有人忍不住先招出来,第一人开口,剩下那些就容易多了。三天之内,瑞珏血案的真相浮出水面,我写了万言的奏折呈上,一边派人去锦渊楼捉拿锦渊楼主柳朝羽,他就是当年受尚书等指使带人杀入陌川之人,熟悉进入陌川的路,那么巧将柳藏川救出,另外……还有一个微妙的原因,尚待证实。
  不料,我的人却扑了个空,柳朝羽带着亲信,在我动手捉拿了礼部尚书的当天网上便逃之夭夭。我动手的消息极为隐蔽,只有安乐侯跟当今圣上知道,连少王都不知,他竟然会如此碰巧的逃出生天,不知是在哪一个关口泄了密?
  瑞珏血案大白,此事震惊朝野,顺便又扯出当初柳藏川之事,真相之后,市井之中口口相传,对于柳藏川的惋惜声大过于憎恨声。
  礼部尚书跟太常卿皆被斩,做下如此罪恶滔天的案子,本会株连,而且因为皇帝对于瑞珏血案的重视,朝廷上就算跟尚书等人交好的朝臣都不愿出面说话,出人意料的是,安乐侯却挺身而出,求情之下,才只判了满门抄斩。一时之间,安乐侯的名声也美化了不少,连昔日他的政敌都对他另眼相看。虽然这并非他的原意,他不过是闲着无聊,众人都赞同的他会反对,反之……
  别扭孩子。
  皇帝下诏书,下令重新修缮瑞珏世家的百人墓,且在京城的寺庙中做法事三天三夜,度亡魂。
  那一夜,僧语连声,伴着夜风缓缓吹送,有何处送来的纸钱,呼地飘过来,擦在我头上又随风滚走。
  我收拾好东西准备一百零一次的逃亡的时候,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