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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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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惊雷

  天风望着关闭的房门发呆。突然,眼前划过一道刺眼的强光,紧接着,一个炸雷在他头顶上炸裂,就觉得一股强大滚烫的热流从头顶击打下来,全身猛烈地震颤,手里的饭碗啪地摔在了地上,眼前火星迸裂。头顶上的银杏树冠顿时滚滚浓烟,在暴雨中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和嘶嘶声。
  场院被银杏树上的火光照的通亮。天风被击打得神情恍惚,一个踉跄爬在了地上,耳朵里嗡嗡直响。
  “快跑,你,你快跑呀!”天风听见有人呼喊,在咆哮的雷声、雨声和风声中,那个声音显得那么微弱,却又那么清晰!
  天风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没头没脑地奔跑起来,那个声音又响了:“你往哪里跑,这边,这边啊!”
  那声音刚落,天风的头顶上又是一道闪电,把周围照得透亮。天风这才发现自己昏头昏脑跑到了场院外面,奔向了他的来路,那小路通向黑黢黢摇摆着的丛林。天风赶紧回过身,看见房门大开,女子站在门口,正冲着他拼命招手。天风略一迟疑,头顶又是一个炸雷,震得他左右摇摆。天风再也不敢怠慢,没命地冲向那房门。
  天风冲进了门里,脚跟还没站稳。身后哐的一声,门关上了。那一瞬间,觉得满天的雨水和狂风雷电都被那道门关在了外面。那些骇人的风雷还在咆哮,可奈何不得这道门,天风仿佛进了另一个世界,那些咆哮好像与他没有了关系。
  里墙正对着天风的是一张高脚桌子,桌两旁各有一张木椅,木椅颜色黝黑,年代很久远了。桌上面有一盏油灯,火苗在玻璃灯罩下腾腾地闪着,爆出一个灯花。屋角的梁上挂着一串红辣椒,有些刺眼。天风喘了几口气,定了定神。转身向身后看去。
  女子站在门边,怔怔地看着天风。天风刚要说话,那女子把脸一沉,进了西厢房。
  天风站在堂屋里,双腿发软,不知所措。厢房门只有一道布帘子,天风听了听,里面没有声音,只好对着布帘子喊:“喂,喂。”
  “什么事?”里面的声音还是那样细细的,听起来很是悦耳。
  “对不起,打扰了。”天风歉意地说。
  “你去厨房,把身上烤烤。”女人隔着布帘子说。
  天风略一迟疑,向东边走去。既然那女人去了西厢房,那应该是卧室,东边就应该是厨房。果然,东厢房的窗台下有一个灶台,灶上一口大锅,灶下的灶洞被铁片封闭着。灶前一张小凳。
  天风走过去,看了看锅里,是清水。坐在小凳上,揭开那块铁片,灶下面余火发出红光。灶旁堆着些干柴,天风扯了一些,塞进灶台下,右手顺手拉起风箱,火腾腾地冒了起来,不一会天风的身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堂屋里有了动静,天风不敢去看,竖着耳朵听。那女人从厢房里走了出来,在堂屋里来回走动,最后到了木椅边,坐下。又没了声音。
  天风拉着风箱,呼哧呼哧的,柴火在灶里啪啪地爆裂,松油流在火里,嘶嘶作响。
  天风身上暖洋洋的,衣服干透了。天风冲着堂屋喊:“我烤干了,能出来吗?”天风心里没底,那女人似乎不愿意和她打照面。
  “出来吧。”女人的声音很轻。
  天风出了厨房,看见那女子坐在椅子上,对着油灯,手里拿着花棚子,正在刺绣。女子看见天风,面无表情地指了指门口,门开着,天风苦笑一下,这是下逐客令。
  天风走到门口,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风声也静了下来,水滴从屋檐上滴落下来,发出断断续续的滴答声,四周响起稀稀落落的夏虫的鸣叫。远处的山头上显出一弯明月,山林和那房子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银白色月光下。
  “你去哪里?”背后的女人突然问。
  天风无奈地指了门外。
  “你,”女人顿了顿,小声说:“你就在门边躺会吧。”
  天风这才看到门边墙边有片稻草,显然是刚铺好的。
  “天晚了,你将就躺一晚上。不要关门!”女人没有抬头,继续对着油灯穿针引线。
  天风这才领会了女人的意思,把自己安在门口,又不关门,大概可以避免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的尴尬。
  天风在稻草上侧身躺了下去,看了看那女人。油灯把她圆圆的脸庞映得红红的,发髻上的银钗发出柔和的光芒。天风又看呆了。
  “你绣的什么?”天风忍不住问。
  女人没抬头,低声说:“罗帕。”
  “自己用还是卖钱?”
  女人的手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油灯,脸上布满了阴云。
  天风心里一惊,慌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就当我没问。”说完,翻了个身,把脸对着墙壁,竖起了耳朵。
  良久,女子发出一声轻叹。随着那一声叹息,天风悬着的心沉了下去,眼睛不知不觉合拢,什么也不知道了。
  ……
  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阳光从门洞里射进来,天风身上暖洋洋的,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发现身上盖着件单衣。
  屋子里弥漫着炊烟和米香。天风听见厨房里风箱的声音,站起来,走了进去。女子正坐在灶台边,灶台上的铁锅上搭着圆盖笼,散发着腾腾热气和饭香。女子听见天风的脚步声,回过头,一手还在拉着风箱。
  “早啊。”天风笑着招呼。
  女子回转头,看着炉火,继续拉着风箱。长长青丝帕搭从头顶搭上腰间,薄而飘逸,如同一片淡淡的彩云。
  透过窗口的霞光照在女子身上,形成一个红红的光晕,把女子的轮廓映得有些模糊而缥缈。天风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这背影。在那一瞬间,天风觉得好像世间万物凝固了,除了灶台下腾起的火苗和冉冉升起的水汽,这个女子似乎成了一个永恒的定格,永远停在了他的视野里。天风觉得自己也凝固了,他完全遗忘了自己,忘记了自己进山的目的。如果他真有什么目的的话,莫非就是来看看这个凝固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