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戏言
一天下午，林涛没课，和几个女生去图书馆，路过教学楼前的小树林。这林子面积大约有个一亩来地，里面长了些桃红柳绿，也有些曲径通幽，到了晚上，里面成双成对，所以俗称快活林。几个女生说笑着，晓枫突然叫了一声：“快看，是天风！”
林涛顺着晓枫的手势看过去，天风穿着洗得发白的干部服，背着君挎包，慢慢悠悠拐进了快活林，消失在一株海棠背后。
林涛心头又气又惊，气的是，自从舞会事件发生后，所有男生女生都尊称那“县级干部”为天风，似乎这大号是挨打挨出来的。惊的是，天风居然出现在快活林，莫非真有哪个傻丫头看上了这小子？林涛倒是发现，自从舞会事件发生后，对这“县级干部”有好感的女生大有人在，包括同寝室的晓枫。想着天风居然谈了起恋爱，林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林涛停下脚步，对那几个女生说：“哦，我忘了，今天我爸叫我回家，说有点资料要我帮忙整理一下。”
晓枫看了林涛一眼，笑着说：“林涛，早不想起，晚不想起，看见天风就想起了！”
众人大笑。
“林涛，你就没注意到吗？天风其实蛮帅的，别看他闷头闷脑，可高高大大的，而且，那张脸，棱角分明，很有男人味哟！”晓枫嘻笑着说。
林涛脸上一红，随即狠狠地骂道：“呸！你一天到晚夸天风这好那好的，心里有想法就主动点呀，拿人家说什么事！你们去吧，我走了！”说完，向左边大路走去，那条路通向学校教职工宿舍。
林涛走了大约20米，来到一个拐弯处，旁边是一间小平房，林涛藏在房子后，探出头向快活林那边张望，见晓枫和几个女生说笑着走远了，赶忙几步小跑，跑到快活林边，走进了天风进去的路口。
快活林里很静，成双成对的都是天黑了才来，下午没有什么人。林涛绕过那株海棠，后面有一张方石桌，桌旁四个石凳，被枝叶茂密的海棠围绕着，有点远离尘世的意思。天风坐在一个石凳上，背对着她，嘴里咿呀哇啦，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
林涛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心头发慌。再仔细一听，才舒了口气。原来这傻小子是在读英语。林涛这才想起，快活林在晚上是快活林，在白天却是读书林，不少学生都愿意在这里读点英语什么的，这闷头闷脑的家伙藏在这里，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林涛不禁暗自发笑，心里一下轻松了许多。天风读起书来，旁若无人，根本没有回头看看的意思，把林涛搞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林涛这才发现，这么长时间，一直想找天风理论，可到底要理论什么，她自己竟还没想好。
愣了半天，天风还是咿呀哇啦个不停。林涛只好狠狠地踩在落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天风回过头，两个人四目相对。
林涛却完全没了主张，竟然红了脸，身体不由自主地扭捏了起来。天风却还是一副死秋秋的样子，坐在石凳上，看着林涛，一言不发。
“读书啊！”林涛终于挤出一句废话，声音轻柔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是！”天风蹦出一个字，又没了声音。
“那，那你读吧，不打扰了！”林涛说完，猛地低下头，跑出了快活林。
林涛是逃出了快活林，像个作案未遂的贼。这些天积攒下来的一肚子的愤怒、抱怨、斥责，竟然一个字也没说出口。到了晚上，一股脑发泄在了晓枫身上。把晓枫气得眼泪汪汪，却不明所以然。
一个月后，那些销声匿迹的追求者们又回到林涛身边，鞍前马后，像一群嗡嗡叫的苍蝇。林涛心情烦躁，发现那些原先还可以忍受的家伙们，竟然是如此不堪。恰巧系里有人提出了菱萱草的事，无人能识，林涛干脆来个绝的，宣称：谁能找到菱萱草献给她，谁就是她的男朋友，否则，谢绝交往！
说起来，这就是一句戏言。
……
过了一个暑假，舞会事件的影响逐渐淡化，林涛对天风的怀恨却没平息多少。每次看到天风，林涛心里就腾起一股无名火。不过，林涛发现，过了一个暑假的天风，似乎变得更加少言寡语，每次看到天风，他似乎总是显得心事重重，对林涛连礼貌性的点头都没了。
过了一个星期，一天晚上，下了晚自习，林涛背着书包回到寝室，刚迈进门，里面传出晓枫扎扎呼呼的声音：“林涛，你藏得好深！”
晓枫诈唬贯了，林涛也没在意。走到床铺边，把书包一扔，没理她。俯身拉出床底下的洗脸盆，准备洗漱。晓枫一把拉住了她：“林涛，这事你必须给大家讲清楚，不能逃避！”
“我逃避什么了？”林涛不耐烦地说着，眼睛一扫，才发现气氛不对，寝室里另外5个人个个盯着她笑，那笑意诡异得很。
林涛下意识地摸了摸脸，脸上没沾着什么，又扫了扫头发，也没扫下什么，心头起疑，叫道：“喂，你们发什么神经。”
晓枫凑在她身边，说：“林涛，他是谁，告诉我们嘛，都是姊妹伙，让我们也知道知道，谁有这么大本事！你放心，我们不会跟你抢男朋友的。”
林涛松了口气，冲着晓枫骂道：“死丫头，什么他呀男朋友的，我没男朋友，你知道的，谁又在编我的故事了！”林涛被人编故事是常有的事，一些人总是爱把一些捕风捉影的事安在林涛头上，她也习惯了。
上铺的楠楠从蚊帐里探出头，凑在林涛耳边说：“这次绝对不是编你的故事，要说编，也是你自己编的。”
楠楠一说完，六个女生叽叽喳喳附和起来：“对，林涛，是你自己编的！”
“我编什么了？”林涛放下盆子，两手一叉腰，摆出一副和大家理论的架势：“你们说说看，我编什么了，要是说的不在理，哼！别怪我不客气。”
“谁把菱萱草献给你，谁就是你的男朋友。这是不是你说的？”晓枫摆出一副审案的架势，摇头晃脑地说。
“这我说过！怎么了，菱萱草呢，谁见过菱萱草了？不是我说你们，听风就是雨，还是新时代的大学生，一点内涵都没有，整天就像街头的泼妇，东家长西家短，也不看书学习，都快到90年代了，你们该好好反省反省，本小姐不奉陪了。”说完，端起脸盆就走。刚走两步，觉得气氛不对，抬头一看，六个大小姐个个一眼不发地鬼笑鬼笑地盯着她。
“怎么了，你们还不服气？”林涛提高了音调，心头却不知怎的，有点发慌。
楠楠的脖子伸得老长，冲着晓枫慢条斯理地说：“晓枫，今天下午我们在标本室里看到的，开着紫花，有着菱形的叶子，那东西，好像是叫菱萱草吧？”
晓枫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说：“我也不敢肯定，标牌上是这样写的：‘菱萱草，草本，一年生植物，产自武陵山区。’”
“你会不会认错了字？”楠楠严肃地说：“莫非是狗尾草？”
晓枫故作沉思状，想了想，说：“当时我也不敢肯定，你知道的，我们就像街头的泼妇，平时东家长西家短，也不看书学习，很容易认错字的。所以我又虚心请教了管理员，管理员当着我的面，把标牌上的字都认真读了一遍。管理员读的跟我读的一摸一样，看来我还是识字的，都快90年代了，我们的文化水平也还是有了很大的提高。”
林涛看着晓枫和楠楠两个人唱双簧，知道这两个人说这话不会空穴来风。再看其他人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有点沉不住气了。当下故作镇静地说：“哼，标本室里有菱萱草，这有什么奇怪的，教授们到野外考察，带几件标本，算什么希奇事。”
“可问题在于，”晓枫顿了顿，说：“问题在于，那株菱萱草是某位大侠在林大小姐的激励下采到的。”
“谁，是谁！”林涛终于按耐不住了。
“那就要请教林大小姐了！”晓枫摊开双臂，林涛终于投降了。
林涛这下真慌了神，端着脸盆，走又不是，留也不是。寝室里叽叽喳喳，满是众位小姐们的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