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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鬼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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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鬼词

  林涛的决定很快就得到董事会的响应。以林涛的地位,董事们就是有异议,也不敢反对。李山海却是大吃一惊,本来,林涛的决定与李山海的想法不矛盾,而且,可以说是对李山海当初投资翰林酒店的积极回应。李山海当然希望在萍水追加投资,但一个2亿元的庞大计划,是李山海始料不及的。萍水目前的交通状况,如此庞大的投资,能不能在短期收回成效固然是个问题,更重要的是,瀚海公司目前的财务状况并不顺畅,一下子把2亿压到萍水,风险极大。按李山海的想法,目前应该在萍水进行小规模投资,建一些餐饮娱乐之类的消费场所,这样投资小,见效快,等萍水的交通彻底改观了,再大规模投资也不迟。而林涛却主张大举投资旅游景点的开发,对乌江画廊和武陵山区进行勘探,建立旅游线路和配套设施。要抢在交通问题解决之前,抢占制高点。应该说,林涛的主张是有远见的,看上萍水的,不仅仅是瀚海公司一家,这个时候先行一步,是占先之着。
  所以,和两年前情况正相反:董事会反对的时候,李山海极力赞成;董事会通过的时候,李山海却极力反对!
  李山海在董事会上的反对受到林涛的斥责,说他小脚女人,目光短浅。李山海倒也没介意,这么多年了,林涛这样对他说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况且,李山海还欠着林涛很多东西。
  出了会场,企划部部长找到李山海,要萍水的资料,李山海拿了些给他,部长不走,要山区的资料。李山海说没有,部长说:“李总,董事会决定,你不再负责萍水那边的业务,所以,请你把所有的资料都交接一下。”
  李山海很是吃惊,问:“董事会的决定?我怎么不知道?”
  部长没有正面回答,却来了一句:“李总,公司的利益是第一位的,凡是公司需要的资料,员工都应该提供!”
  李山海一听这话,大怒,一摆手,说:“请你出去,我这里没有公司需要的资料!”
  部长讪讪而退。
  ……
  林涛吃了半个粽子,打出一个响亮的饱嗝,擦了擦嘴,突然一拍桌子,砰的一声,李山海一惊:“怎么了?”
  林涛没答话,眼睛回到了窗外,继续一声不吭。李山海出了口气,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着。
  过了许久,林涛叹口气,说:“山海,公司董事会研究决定了的事,你就别争了,下午企划部的人跟你说话是重了点,你别介意,那是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李山海扬了扬眉,心头似乎明白了点。
  “对,我的意思。”林涛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说:“萍水将成为瀚海公司今后新的增长点,不,应该说,把萍水作为瀚海的主要业务支撑,需要在那里下大功夫,你对萍水的情况比较熟一些,去过几次了?”
  李山海想了想,说:“每年也就是两三次。”
  “最早的一次应该是……”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对公司并没有什么意义!”李山海终于忍不住了,冷冷地说。
  林涛异样地看着李山海,这么多年,林涛面对这个李山海,他总是躲躲闪闪,听不到他的一句真话!这让林涛感觉失败而沮丧!
  林涛终于在李山海的冷漠中败下阵来,放下茶杯,冷冷地说说:“董事会决定,萍水方面的工作由我直接负责,你以后的工作重点,主要放在市里。”
  李山海点点头,眼睛里露出一丝冷笑。萍水的业务,是李山海一手抓起来的,也一直是李山海负责。从项目的考察、兴建到两年多的经营,李山海费尽了心血。萍水方面总算有了起色,却把他撇在一边!
  “心里不舒服是吧?”林涛说着,眼睛里发出一丝嘲讽,李山海冷笑没能逃脱林涛的眼睛。
  “没有。”李山海冷冷地说:“林董事长的决定,我坚决服从!”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根,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了出来。烟气从林涛的眼前冒了起来。林涛皱起了眉头,李山海视而不见。
  林涛不言,两个人陷入沉默,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许久,林涛俯身拾起了地板上的打印纸,念了出来:
  “玉京人去秋萧索,画檐鹊起梧桐落。欹枕悄无言,月和残梦圆。
  背灯惟暗泣,甚处坫声急,眉黛小山攒,芭蕉暮生寒。”
  随着那词句,林涛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神越来越迷离,一个人似乎笼罩在恍惚迷离的空气中。
  林涛脸色苍白,无力地靠在沙发靠背上,目光游离。突然,林涛闭上了眼睛,喃喃叫道:“天风!”
  李山海身体猛地一颤,眼前突然闪出一个模糊的影子,一晃而逝,李山海心头一惊,后背冒出冷汗。
  “林涛,林涛!”李山海大叫了起来。
  林涛缓缓抬起右手,揉了揉额头,睁开了眼,叹息着说:“山海,你梦见谁了?”
  李山海舒了口气,轻声说:“林涛,你多虑了!”
  传说,五代末,北宋大军席卷南唐,后主李煜坦衣出降,南唐的各个州都也竖起了白旗,归属北宋。唯独卢绛据守闽中不降,试图恢复南唐,但毕竟大势已去,孤掌难鸣,无力成事,忧心如焚。一天晚上,卢绛梦见一个貌美如花风姿绰约的白衣女子,端着酒盏来到卢绛面前,含泪而歌《菩萨蛮》,歌词就是:“玉京人去秋萧索,画檐雀起梧桐落。欹枕悄无言,月和清梦圆。背灯惟暗泣,甚处砧声急。眉黛小山攅,芭蕉生暮寒。”女子唱完,卢绛问其姓名。女子对卢绛说:“我叫耿玉真,以后和你在孟家陂相见。”后来,卢绛兵败被俘,见宋太祖立而不跪。宋太祖爱其才略,更佩服他的忠义,劝说道:“你的主公都投降了,你为什么还不服呢?”卢绛高声回答:“我只知道李氏,不知道你们姓赵的。”宋太祖劝说不成,只好命推出斩首。卢绛临刑时,问刽子手受刑之地叫什么,刽子手回答是孟家陂。恰好有一个白衣女子与卢绛同时受刑,正是梦中所见之人,名叫耿玉真。这耿玉真父兄均效忠于南唐,不屈战死,耿玉真孤身一人,行刺宋太祖不果,遭擒被处极刑。后人有诗叹曰:“清风良月夜深时,箕帚卢郎尚恨迟,他日孟家陂上约,再来相见是佳期。”
  这首菩萨蛮哀婉凄清,意境凄凉,被后人视为鬼词,读之不祥!
  林涛把胳膊一摊,右手支着额头,左手拈着那张纸,无力地说:“这是我第三次在你这里看见这鬼气十足的东西了,能解释一下吗?”
  李山海顿了顿,尽量轻松地说:“这是宋人一首小词,表现的是女子对远方亲人的思念……。”
  “又来了!”林涛打断了李山海,摇晃着站了起来,李山海急忙站起来扶她,林涛摆摆手拒绝了。
  林涛穿上大衣,走到门口,换好皮靴,打开门,又停了下来,转身说:“山海,你以前认识流云吗?”
  李山海站在林涛身边,掐掉烟头,说:“不认识。”
  “她是翰林酒店的员工,你怎么不认识?”林涛有些诧异。
  李山海打了个哈欠,说:“翰林酒店有一百多员工,我哪里认得过来,而且酒店开业之后没多久我就走了,酒店得员工流动性大,人员变得也勤,那流云是什么时候去翰林上班的?”
  林涛整了整大衣,盯着李山海看了两秒钟,说:“流云人挺能干,是从餐厅服务员干上了来的,听他们说,她刚来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人打了招呼。你不认识就算了。”
  林涛说完,带上门离开了李山海的家。
  林涛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两旁的霓虹灯还在闪个不停,冷风刺骨。
  鬼气十足!林涛边走边想,那鬼气十足的小词没有让李山海怎么样,反而让林涛彻骨生寒!
  十几年了,李山海表面上对他俯首贴耳,而骨子里,却始终傲气凌人。这么多年,李山海从来就没有向她屈服过,哪怕是他最倒霉的时候!正相反,林涛自己却几乎要屈服了,曾经多少次,面对李山海那棱角分明的脸,林涛真想放弃所有的尊严,放弃那一文不值的面子,扑进他的怀里,流着眼泪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告诉我,求你!”
  林涛苦笑起来,今天晚上,她是在逃跑,逃避十几年来挥之不去而又强压下去的痛楚。若不是她铁着心肠逃出李山海的大门,这撕心裂肺的痛楚,怕是要在李山海面前暴露无遗了!
  “李山海!”林涛低声叫着:“鬼,鬼才愿意当这个董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