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诚实的耀扬
黄欢安慰耀扬：“弄错了怀疑对象很平常，去年119银行劫案的时候，刑警队抓错了多少次人呢？小说里那些神探故事都是编出来的，哪儿有那么快就找到线索破案的事情，小伙子继续努力。”
“我不是失落，我是在思考。”
“思考什么？”
“思考真凶是怎样杀人的。”耀扬说，“我刚才模模糊糊地找到了一个灵感，但又不太确定。”
两个人走在回耀扬家的路上，耀扬一直沉默不语，边走边抓头发。
“刚才阿薇叫你什么？不会被催眠的警察？”黄欢觉得闷了，“说，她怎么会知道你天生不会被催眠的？你是不是偷偷去过……”
“对了！就是这个！”耀扬忽然大叫一声，把黄欢拦腰抱起，当作一件兵器一样绕着自己身体转了一圈。
黄欢尖叫着跳下来，一边整理头发一边捶打他：“讨厌啦，这是大街上——你发什么疯啊？”
“我明白凶手是怎样作案的了，催眠术！”
“你是说，凶手催眠了受害者，让他自己走到指定地点，自己剖开自己的肚子？”
“不是的，弃尸地点不是第一现场，死者明明死在其它的地方。”
“那怎么催眠？难道催眠尸体？”
“就是催眠尸体！”耀扬笑起来，“南海地方有传说，他们那边有种巫术，巫师在死者去世前对他施法，当死者死后，巫师可以役使他的尸体行动，叫做赶尸。”
黄欢耸耸肩：“魔法……太扯了吧，你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强魔法吗？”
耀扬认真地说：“当然相信，我相信有过剑与魔法的时代，在那个时代，天空总是蔚蓝的，纯真的少年聚集在一起，凭着热血与真诚，就可以改变世界。”
“就算你相信，局里和法官也不会相信的。我上学时刑法老师根本不讲魔法/巫术那部分，他说最高法庭已经五十多年没叛过这类罪名了。如果不是希谛教那帮人拦着，刑法早就取消所谓巫术杀人罪了。”黄欢虽然只是分局档案室的小职员，却是从帝国警察大学毕业的正牌高材生。
耀扬摇头：“如果没有证据，当然不会有人相信，所以我一定要找到证据！”
黄欢无奈地看看固执的情人，转换了话题：“对了，那个阿鬼为什么叫你诚实的耀扬？”
“因为当兵的时候，我不愿意说谎。夸大战功、给同僚和上司圆谎这些事情我不肯做——这些在战争中是很常见的。他们觉得我是个总是给大家惹麻烦的笨蛋。”
“诚实是优点。”
“不一定，至少贱民师的战友们叫我‘诚实的耀扬’的时候，并不是在夸我。”耀扬说，“不过尽管如此，大家还是很照顾我。”
“那现在呢？我爸说，你在你们所里干得挺好……”黄欢欲言又止，她虽然在市警察局作档案工作，也知道下面的巡警们“干得挺好”意味着什么。
“告诉你一个秘密……”耀扬停下脚步，掏出一个绿皮小本子递给黄欢。
黄欢翻开一看，笑起来，上面用耀扬粗大的字记了些古怪账目：
猪肉小胖10
好耶糕饼店20
香料店二婶15
……
黄欢翻着翻着不笑了：“这是你替派出所收数的账目？”
“他们分给我的钱，我一个毫子都没有动，全都存了起来。每次我去收管理费，我都记着详细的帐目。”
“你要告发他们么？告发我爸爸？”
“不会，我知道你爸爸很照顾我，环境就是这样，他们也没有办法。巡警们的工钱根本就不够生活……”耀扬说，“我希望等我有了姓，就申请去刑警队，他们薪水高，这样我就能把我那一份还给小贩们——我胸无大志，只希望每天都能扬眉吐气、光明磊落地生活。”
“你是一个好人。”
耀扬停住脚步，把黄欢扳过来，两人正面相对：“你愿意和我一起过这样的生活吗？”
黄欢摆谱，两眼望天：“你这样算是求婚么？”
耀扬嘿嘿一笑：“当然不算。”
“那算什么？”
“我会找个体面的地方、郑重地向你求婚的，这样马马虎虎的怎么对得起你？”
“没关系，你入赘我家，就当作补偿好了。”黄欢笑着说。
耀扬摇头：“不行，我入赘的话，我父母会很难过的——我知道你不愿意做荣民，我也不会让你作荣民的……”
他的话没有说完，黄欢说了句“逗你的啦”，用双唇堵住了耀扬的唇。少年闭上眼睛，沉醉在他永远品尝不够的甜美滋味中，却没有注意到，女孩的眼睛溜溜地转着，仿佛想着什么心事。
……
第二天该耀扬轮休，一大早黄太平就来叫他，说派出所宣布取消休假，全体配合查案。耀扬早有思想准备，警服都没有让娟姐浆洗，跟着黄太平就出了门。
黄太平却不着急去派出所，先到附近的早市收“管理费”。在早市的入口处有个报摊，摊主兴高采烈地嚷嚷着：“魔花匠重出江湖了！”“不再只限美女，魔花匠无差别谋杀！”“到底是老魔花匠重出江湖，还是更狠的新魔花匠呢？多买几份看看吧，三种报纸只要五毛！”
耀扬拿起报纸，逐一翻看，得知他和黄欢在市场垃圾堆发现的尸体，已经查明了身份。此人叫拉斯特，是位子爵，还是退休上校。他跟荣民师有过一段往事——第九圣战中，拉斯特上校担任北方集团军的作战科长，641年冬天，兽人军队举行冬季反击时，他负责组织全军的撤退计划，却忘记了通知刚刚抵达前线的234师，234师被迫在科姆堡死守，因此成就了贱民师的传奇。拉斯特靠着贵族身份和人脉逃过了惩罚，最后光荣退役。讽刺的是，那枚科姆堡战役纪念章居然是他的，这位上校不知是从哪里买了一枚地摊货。于是，贱民师老兵报仇成了媒体普遍的推测，警察局自然不敢确认，含混地说正在调查，无可奉告。
耀扬看着报纸，想到科姆堡的冰天血地，想得出神，好半天才发觉黄太平拿着一帽子零钱站在自己身边，摊上的报纸都被一扫而光，卖报大姐正可怜巴巴地盯着自己手上的这一叠。
“拿走看嘛，站在这里妨碍人家做生意。”黄太平笑嘻嘻地说，“张姐，你今天的份儿免了。”
耀扬犹豫着要不要把报纸放下，卖报的张姐已经在千恩万谢了，他只好拿着。
黄太平把帽子递给耀扬，拉着他往派出所走，边走边问：“看出什么了，神探？”
耀扬一边整理那些零钞，一边认真地说：“昨天我在市场发现的那具尸体，开的花跟台阶巷那具不同，但好象并没有人重视这一点。”
“花？”
“燕子的尸体被做成了百合，而市场那具则是牛角花。”
“牛角花？是远东的？”黄太平也算是见多识广。
“对，只有远东才有的一种牧草！”耀扬说，“报纸上说，我昨天发现的那个爵士，就是把我们集团军作战科长，报纸上说，是因为他的疏忽，我们师才被丢在科姆堡不管的。”
“真的是你的战友在报仇？”
“不可能。”耀扬早就想通了这件事，“我都没听说过拉斯特的名字。因为我们被丢在科姆堡那件事，大家都怪战区司令。而且我们也不是小报上说的犯罪集团，在远东我们天天骂司令，骂了他好几年，可是他来我们师视察过好几次，从来没人打他的黑枪。”
黄太平翻看报纸，问：“这个拉斯特是贵族？”
“好像是的。”
“耀扬，这案子我劝你不要碰了，这后面牵扯着所有荣民军人的面子，可能还有军部和贵族的面子。”
“什么都怕，怎么作警察？”耀扬倒不是没礼貌，只是他跟黄太平投缘，说话没大没小。
“就是因为你黄叔我什么都怕，才成了这么好的警察。”黄太平满不在乎，“巡警怎么了？我告诉你，天水区西北三所的巡警金不换，辖区有21家妓院，9个小市场，比什么刑警什么黑衣特警队都实惠多了，真正的钱多事儿少离家近。”
“我可是做梦都想做刑警。我爸妈花了不少钱把我送进警队，我一定要干出点名堂来，早点帮我们家把户籍转成平民。”耀扬性格爽快，觉得没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说出来的。
黄太平明白这些荣民向往提升地位的心态，拍拍耀扬的肩说：“我明白你们的想法，但是指望立功，太不实际了。你黄叔年资够久，上上下下哪里都有朋友，我帮你运动运动，今年的胜利日估计还要举行赐姓活动，一定给你弄个名额。”
耀扬很认真地说：“我自己想要的东西，我一定要凭自己的努力得到。”
“你什么意思？想当电影明星，在背诵台词？”
“不是，我想靠自己。”
“靠自己？傻话，没人可靠的人才需要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