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台阶巷的白色百合
今天是银杏历6月6日，天气已经很热了。银城人习惯晚睡晚起，夏天尤其如此。街上空空荡荡，两边房屋里的纱窗怦怦乱响，不停地有人探头出来，冲着两个巡警痛骂，指责警察只有在天水区才敢这样大清早乱吹警哨，狗腿子本性暴露无遗云云。可是老少两个巡警若无其事地聊着天走过，看也不看他们，被吵醒的人也只好愤愤地回去睡觉了。
“对了，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完事的这么快？你不会有什么毛病吧？”
“我没被催眠——老黄你别关心我了，关心案子吧。”
“案子有千千万万警察关心，你的性教育只有我独担大任——彩虹会馆的绯梦师很有名的，我还特意嘱咐他们给你安排个好师父，听说那个阿薇不错啊。”
“其实，我天生不能被催眠——咱们要不要吹警哨报告位置？”
“天生不能被催眠？”
“都说了咱们只能白跑一趟，咱们等下一轮召集哨然后慢慢走过去就行了——难道阿肥那小子看你年轻，偷偷做手脚糊弄你？喂，她给你制造的都是些什么梦？不会是丑女噩梦吧？”
“我不是写黄色小说的，描述不清楚那些东西——干脆下了班你自己去找那个阿薇让她给你重演一遍算了。”
老巡警就是老巡警，黄太平对于事情的估计一点都没错。
两人走出大门，遇到了在街上吹哨召唤同行的另一名巡警，被告知案发现场在他们管区的“高台阶”。那是在卫生大道旁边两条小街的交汇处，从彩虹会馆后面过去，只要穿过两条巷子就到了。
这对巡警搭档赶到的时候，已经有四五组不同部门的高级警察赶到，他们有警车等高级交通手段，不是到那里都靠两条腿或者搭公车的小巡警能比的。
现场已经拉起了警戒线，中间人头攒动，耀扬有些兴奋：“大场面，可能是命案！”黄太平看看密密麻麻的人群，撇撇嘴，叫过来路边看热闹的一个彩票贩子：“老白，过来一下。”
“发现了一具女尸！”彩票贩子老白神秘兮兮地低声说，一副知情者的模样。
“谁问你这个了，给我张彩票，1、2、3、11、12、21和23。”
老白利落地单手帮黄太平勾好彩票，递给他。
黄太平掏钱，老白陪笑着摇手：“马长官的钱我怎么能收。”
“呸！你这家伙一脸穷相，我让你付钱买彩票，怎么中？”
耀扬无奈地笑笑，自己钻进警戒线去找负责人。
现场的最高警官是本区刑警队的副队长，看到新来了两个巡警，就让他们拿着受害者的照片去询问附近居民，确认受害者身份，寻找目击者。
接过照片的时候，耀扬立刻惊呆了。
照片上是一个大概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性，上身穿露脐吊带小背心，下身穿超短裙，身材清瘦高挑，乳房大得不成比例，一看就是在廉价魔法美容院催大的。天水区西部是银城妓院聚集区，这女孩多半是住在附近的从业人员。
女孩脸上凝固着一个惊骇而怯懦的表情，大概死前曾面对凶手，并受到了惊吓。女孩上衣被拉起，胸腹处开了一个恐怖的伤口，凶手割了六刀，每一刀的长短一模一样，在肚脐处交汇。
“怎么看的这么仔细？”黄太平搂着耀扬的肩膀笑起来，“刚才你在彩虹会所挑三拣四不肯睡，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雅的爱好，原来只是喜欢童颜巨乳这么土的……”
耀扬说：“你这老流氓别乱想……工作要紧。”
“比起工作，树立正确的审美观更重要。我教教你吧，看人不要看表面，内在最重要。年轻的女孩子虽然看起来新鲜一点，可床上功夫远远不如年纪大一点的。至于巨乳，在这个魔法隆胸只要八百八十八块还可以分期付款的万恶时代……”说到这里，黄太平抿嘴望天，仿佛面对这虚伪的世界，已经悲愤得无语了。
“原来内在美是这个意思……多谢指教。”耀扬放弃了抵抗，“但我端详这照片并不是因为好色，我是认得这个……”耀扬家是开包饭公寓的，天水区龙蛇混杂，他们家的房客什么人都有。这也是他老爸老妈拼命花钱找门路把他送进警队的原因。
黄太平高声打断了他：“这有什么可吹的，我也认得，魔花匠嘛！不是我吹，过去三十年，所有的大案要案无头案，我全都记得……”他低声凑到耀扬耳边，“我也认出来了，这小妓女好像是你家房客，但是你别嚷嚷，听我的。”
高级警察们都用鄙视的眼光看这个大声自吹自擂的老巡警。一个年轻气盛些的忍不住说：“大叔，不用你说，我们都知道凶手这是在模仿魔花匠。”另一个则说：“银城还有没听过魔花匠的么？连不识字的乡下人都听过评书。”
黄太平扮演笨蛋：“模仿？你怎么知道不是他本人？”
“不可能是他，魔花匠杀人过千，每一个腹部的伤口周围的皮肤都是呈花瓣状绽放的，这个肯定是模仿犯。”
……
“魔花匠”是民间传奇故事中所谓“南大陆十大通缉犯”之一，作案手法就是这样把年轻女性开膛放血。但他的做法跟这个凶手还略有不同，他掌握着某种神秘的技巧，能将尸体腹部的六块“花瓣状”皮肤掀起并悬在空中，好像真的在受害者的肚皮上种出了一朵花。
此人在银杏历660年的6月6日第一次作案，专门用这种诡异残忍的方式谋杀年轻貌美的女性。十年间足迹遍布整个南大陆，受害者至少有一千人，淑女名媛，风尘花魁，乡村少女，只要年轻貌美，都可能成为他的“艺术品”。各国警察束手无策。民众对其怕得要死。
据一些自称目击者的家伙描述，这人大概是个人类。于是，这位连环杀手甚至给全体人类都带来了麻烦——魔花匠闹得最凶、两天杀一人的666年，其他种族的国家纷纷掀起驱逐人类居民的运动。连昂戈雷焚帝国驻远东诸国的大使都被撵了回来——这也是昂戈雷焚帝国与远东诸国开战的原因之一。但是此人仍然自由地在各地出没，不分种族地杀人取乐，即使南部山区、从未见过人类的矮人部落领地都曾出现过他的踪迹。
后来南大陆诸国摒弃前嫌，联合起来，悬赏黄金千两通缉他，各种赏金猎人、私家侦探、佣兵组织，甚至黑暗世界的帮会和杀手集团都因为不同的原因出动了，形成了空前绝后的大联盟，仍然抓不到他。直到669年的6月6日，他最后一次作案，在南海之滨杀死一名少女之后，突然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各国官方说法都是他多行不义，重病去世了。但坊间传说他是漂洋出海，去了其他的大陆。
……
黄太平和耀扬在高级警察们厌烦的目光中挤到尸体旁边，站在几个蹲在地上忙碌的鉴证科人员背后看了看死者。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那的确就是耀扬家的小妓女房客。
“两位看够了没有？看完快去那边找强森警官，他负责给巡警分派任务。”一个带着谋杀组标志的警察显然嫌他们碍事，直接赶他们走。
两个巡警刚要退出这人疙瘩，耀扬听到了两个正在拍照的魔法照相师在聊天：
“我前几天才说过，这两年的六月六没有魔花匠的崇拜者出来了，结果这帮变态就又来了。”
“靠，你这乌鸦嘴就不会说点好事。像我妈，每年的六月六日都要去教堂祈祷，不要让这恶魔回来。”
“今天是……676年6月6日……”耀扬说。
他们刚说到这里，尸体周围的警察们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这……这是……”“开……开花了！”“魔鬼！魔鬼手段！”“真的是魔花匠！”
耀扬和黄太平转头看去，少女的尸体发生了某种奇异的变化，腹部伤口周围的六片皮肤好像真的花瓣一样徐徐升起，慢慢“绽放”开来！
红色的朝霞遮蔽了半个天空，惨白的年轻尸体上，一朵魔花徐徐开放。
这朵“花”有六片宽大、呈梭子状的“花瓣”，每片“花瓣”上，还有一道褶皱，而“花心”处，更有几根被血染成鲜红色的断肠直直立起！
人群仿佛慢慢煮熟的粥，变得越来越嘈杂，所有人都离不开同一个词：“百合。”“真的是百合。”“那个变态，竟然用……做了一朵百合花……”
耀扬看了看表，时间指向六点六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