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万魔塔
巡警们在所长的带领下，顶着初夏午后的烈日，穿过几乎没有行道树的穷街陋巷，前往银城主城。
“苦日子开始喽。”黄太平感慨，他看看身边的耀扬，有些诧异地问：“你小子怎么精神抖擞，好像捡到钱一样？”
“你没看到公告么？发现重要线索的立一等功。立下一等功的话，能调去刑警队吧，是不是？”
“还在想你立功转户籍的计划？”
“是的。”
“你知不知道，上一次魔花匠闹了多少年？”
“十年，怎么了？”
“唉……”
“你为什么叹气？”
“我想起了我的亡妻。”
“你终于肯为嫖妓忏悔了？”
“不是，我老婆当初教育我说，当警察如果想平平安安，最重要的是找个可靠的搭档。我找个刚退伍的火爆小子也就算了，居然还是傻的。”
出了天水区，向北过玛河大桥，就是银城的主城。在这铁桶般的主城和垃圾般散落一地的天水区之间，两千米宽的玛河滚滚东去，在龙口大瀑布冲下“天阶”，然后继续东流入海。
几个警察走到玛河大桥中间，站住了向东看，互相问：“你看到了吗？”“靠，没有。”“我已经半个月没看到了！”“这鬼天气，还让不让人赌钱啊？”
“在玛河大桥上看万魔塔”，这是银城赌徒的一种迷信。
银城向东，玛河中心靠近龙空大瀑布、水流最湍急的地方，有一座小岛。小岛上面立着一座高塔样的建筑，那里是帝国戒备最森严的监狱——第十八模范监狱，里面关押的都是穷凶极恶的重犯或者涉及上层隐秘的贵族政治犯。帝都的闲人，特别是小报记者们觉得“第十八模范监狱”这个名头太拗口，给它取了些绰号，最流行的版本中，小岛被叫做“恶魔岛”，塔则被叫做“万魔塔”。据说，如果在玛河大桥上看到万魔塔，能给人带来赌运。
这恶魔岛距离玛河大桥有十七公里，银城本来就多雾，恶魔岛那里是龙阵山区的边缘，又在龙空大瀑布的旁边，水汽蒸腾得更加厉害，这座高塔常年隐藏在云雾中，天气好的时候，站在玛河大桥上能看到那石塔的下半截。银城人都说，恶魔岛里关的除了最危险的罪犯，还有些强大的法师和妖魔，虽然有帝国精英大法师们下的重重禁制，有些高手罪犯还是能悄悄施展邪术，所以三百年前，希谛教组成了十三位第九级水准的大牧师，在高塔周围布下了一个可以自行循环的水结阵，让高塔顶端永远藏在神圣的白雾中。后来帝都大学的一班教授发表了一部一千四百多页的论文，解释这只是由于龙空大瀑布巨大落差而导致的特殊水循环现象，不过没有多少人看完那枯燥生涩的论文，更没有几个人能懂，老百姓们还是宁愿相信这是古代魔法师的杰作。
魔法时代已经成为传说，那些能毁天灭地的超级魔法师只能出现在戏台上和传奇小说里，现在的魔法师都是些只能制作魔法照明灯、魔法相机等小玩意的手艺人。人们也不再把恶魔岛上空永不消散的云雾当成一回事，不过在玛河大桥上看万魔塔还是帝都人给平淡生活增加虚假刺激的方式之一。老人们仍然在说，看到万魔塔会让人沾染上煞气，不过大人们不许孩子们跑到桥上看万魔塔，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怕他们被桥上越来越多地车辆撞倒。
有趣的是，到了赌鬼们口中，这种煞气变成了击败庄家的助力。许多赌徒要拿出全部家当去豪赌一场前，都要跑到龙空大瀑布去瞻仰一下万魔塔。而每逢能在玛河大桥上看到万魔塔的日子，天水区大小赌场的营业额至少要增加个三四成。派出所里几个好赌的警察每逢晴天都要跑到桥上向东望一望。
警察们正觉得失望，河面上突然起了西风，云雾迅速向两边散开，在雾蒙蒙的两岸群山中，滔滔江水上，露出了一个深灰色的细高建筑，直插入上方低矮的云雾，正是万魔塔。
“煞气！煞气腾腾啊！”警察们欢呼起来，所长还夸张地伸出双手，把江面上的空气往自己怀里揽。
帝国规矩，荣民无故不准进入主城，所以耀扬虽然生长在天水区，却很少登上玛河大桥，从未见过这魔法时代的遗迹，看着那塔，想象在建筑手段简单蒙昧的五百年前，古人们如何在江心小岛上建筑如此之高的石塔，不觉得痴了。
黄太平捅捅他：“看什么呢，难道你也想赌钱？”
“不是，我怎么觉得这塔上略带点暗红色，它是用什么石头筑的？”
“小菜看到了暗红！”所长大声叫起来。几个平日不大搭理这个土蛋菜鸟的同事都涌过来，争相拉着耀扬的手：“一见血煞，庄家通杀。今晚你一定要跟我们去玩两手！”
原来有些时候，这石塔因为某种原因，会呈现出暗红色。科学家们解释说是一种特殊的复杂的光学现象，老百姓都说这是血煞，是万魔塔煞气最重的日子，也是赌徒们最喜欢看到的东西。
耀扬有些不知所措的看黄太平，黄太平微笑着轻轻点头，耀扬不是笨蛋，知道这是个拉近与同事们关系的好机会，连忙说：“好，今晚请各位大哥带着我去赌一把，只是我钱少下注小，大家别笑。”
所长也挤过来，亲热地揽着耀扬：“大家听好，今晚凑份子一起赌，小菜主打，我做顾问！”
巡警们一起欢呼起来：“小菜可是从远东回来的，身上本来就杀气腾腾，加上今天看到了万魔塔，那是加倍的厉害啊，咱们今天一定横扫庄家！”“咱们去哪个场子呢？”“就去老朱的场子，新年我们几个的奖金都赔在哪里了。”“好，今天让老朱的场子关门！”
黄太平注意到耀扬还在看着万魔塔出神，笑着问他：“怎么，你的煞气还没有吸够？要不要回头我找辆车带你去龙空瀑布边上，靠近点好好吸吸？”
耀扬说：“我真想到那塔上去看一看，看看它是怎么建成的。”
黄太平说：“做梦，万魔塔的狱警薪水跟黑衣特警队差不多，怎么会轮到你？”
另一个警察说：“小菜可以去坐牢啊。”
所长打了那警察一巴掌：“怎么能这么咒骂自己兄弟？”
那警察也有些不好意思：“我说错话了，小菜别介意。”
“小菜千万别信他。”所长正色说，“万魔塔关的都是大人物，你小子这么老实，估计是没希望了——除非你是魔花匠，还有希望关进去。”
警察们大笑，几个路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怎么回事？因为魔花匠的事情，帝都警察涨工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