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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场) 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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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场) 魔王

  从此秀儿开始了戏班的生涯。每天按师傅定的作息时间安排自己的生活虽然很累却也省了心反正到什么时候就做什么事该吊嗓就吊嗓该练功就练功不用费心琢磨。
  一般上午主要是这些下午就是记剧本对台词排场子一遍遍演练。这更难不倒秀儿了哪怕是从没看到过的新戏本子送到她手里要不了几天也能把戏文背得七七八八。记得戏文教授的师傅就轻松得多只需要教动作就够了。动作这东西秀儿从小看戏早就看熟了基本的都会难度大一点的就多练几回。
  十来天之后戏班的人都不敢小觑这位新来的师妹了人家十来天的工夫就比有些进来几年的人强。而最关键的还是她不仅仅只是识字之前还读过许多书好些戏文里掉的书袋子她根本不需要师傅讲解对其来龙去脉甚至比师傅还清楚这样她就比没知识背景的人更能领会戏中人的情趣意境演起来也就更具真实感更有韵味了。
  秦玉楼那刀削般的脸开始有了笑容不再冷硬如石对秀儿也一天比一天亲热。
  转眼就到了二十八虽然先一天晚上熬夜排戏秀儿还是按规定的时间起来了。她进班子的那天是初八到今天整整二十天了。二十天的磨练已经让秀儿形成了习惯现在她每天早上不需要打杂的周伯叩门自己就醒来了。
  走到院子里刚伸了一个懒腰就见秦玉楼拎着东西从自己屋里走出来秀儿笑着迎上去请安:“师傅早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呢?”
  “要赶着出门就起来了。”
  秀儿有点纳闷了“师傅您不跟我们一起去左相府吗?”
  秦玉楼和气地答:“师傅要先去别的地方办点事回头再带你们去左相府那里的寿星九姨太现在还没起床呢这么早就跑去做什么。”
  说完大声喊着戏班的车夫兼花匠兼洒扫的杂工:“老周你跑哪儿去了?快点啦别磨磨蹭蹭了。”
  老周一边系裤子一边从茅房出来口里说着:“来了来了爷今日要去哪儿啊。”
  “进宫。”
  两个人的声音逐渐消失在门外。秀儿忽然响起自己进戏班的第二天师傅也是像这样大清早就出门两只手拎满了东西其中一只手拎的分明就是自己买给他的烤鹅和点心。
  师傅留着那些东西并没有自己偷偷躲在房里吃而是拿出去送给了别人还是送进宫去了宫里住着的人还需要宫外的人送东西进去吃吗?
  师傅一直到巳时过了才回来那时师兄妹们早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在门口张望。虽然堂会已经唱过很多回了可去左相府还是第一次左相又是名闻遐迩令人闻风丧胆的杀人魔王如果去他家还迟到的话不是自己找死吗?
  秦玉楼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别担心只要赶得上拜寿就行了去那么早留在那府里等着开场你们会安心吗?”
  他这么一说大伙儿也觉得很有道理。去蒙古人家里唱堂会本来就提心吊胆了何况还是杀人魔王窝阔台家。去早了只好干等着就算大伙儿都不露头关在化妆间里等万一那府里的人过来打探调戏不招接不好招接又不情愿。还是师傅想得周到那种迫于威势才硬着头皮去的人家自然时间待得越短越好最好一去就唱唱完就走不跟那家人说一句闲话。一来跟屠杀汉人的魔鬼家庭没什么好说的;二来也实在招惹不起一句话说得不好就可能惹来杀身之祸那样的家庭躲得越远越好。
  秦玉楼的时间果然掐得很准等芙蓉班的人到达的时候那边的拜寿正热火朝天看来这位九姨太挺得窝阔台宠爱的。不过是几十个姨太太之一据说还是窝阔台在扬州屠城时从**院拉来的年纪也四十多了生日的时候竟然还能在府里大摆酒席上门送礼拜寿的官员络绎不绝。
  秦玉楼也买了一份寿礼领着弟子们先去随班贺寿九姨太高兴地赏了一个大元宝嘴里乐呵呵地说:“一直等着你们呢快扮上吧。我一说今日你们要来很多客人都翘盼着了。”
  秦玉楼拿出折子请寿星点戏九姨太点了《打金枝》和《蟠桃会》两出。
  拜完寿退下来在后台帮曹娥秀换衣服的时候秀儿才现她的内衣已经湿透了秀儿安慰道:“师姐别担心没事的刚那九姨太笑得多开心啊。”
  曹娥秀依然惶恐不安:“还早呢我总觉得今日要出事从进门就觉得不对劲。”
  秀儿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说:“那是师姐的心理作用肯定没事的。今日是寿宴喜庆日子就算为了图吉利也不会单挑今日搞事吧再说师姐又没得罪那个九姨太。”
  “但愿如此”曹娥秀按住自己的胸口深呼吸了好几口气。
  秀儿又小小声地说:“我刚四处打量了一下并没有看到阿塔海也没看到他那个蒙古老婆。那女人的年龄比九姨太小不了多少了多半是大太太生的所以不屑给父亲的小姨太祝寿。”
  曹娥秀嗤笑一声道:“她倒想是大太太生的呢可惜没那么好命也只是个庶出要不是她爹膝下人丁不旺她算个屁啦。”又伏在秀儿耳边说:“窝阔台估计杀人太多了冤孽太重所以子息艰难娶了三十几房姨太太才生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那儿子还是汉人姨太太生的被蒙古人讥为‘半个南蛮子’。听说这位千娇万贵的公子因此气得离家出走极少在府里露面。窝阔台想儿子想得疯只好不时找点由头抬举他娘也就是九姨太这样才能偶尔见儿子一面。”
  原来就纳闷这位姨太太排行第九又是汉人年纪也一大把了还能如此得宠看来不过是沾了儿子的光。
  戏开锣了。这种重要场合才进戏班二十天的秀儿自然不可能上场所以她只在后台一角悄悄看着学着。
  戏开场一会儿后突然台下的观众全都站了起来秀儿知道准是左相窝阔台来了。
  汉人重右轻左蒙人相反以左为贵所以左相是朝廷的第一权臣。也就是说整个大元朝除鞑子皇帝外就是他了是天下第二的大人物。所以在座的各位看见他出来都忙不迭地站起没人敢托大坐着不动。
  戏台上的戏继续唱着秦玉楼没有任何指示要演员停下向左相致敬演员们也仿佛没看见台下的骚动一样。说到底大家都是汉人对大肆屠杀汉人的魔王固然心存畏惧但不可能不恨只要有正当理由自然就不想趋奉他了比如唱戏要专心要敬业等等。
  窝阔台走到台下正中央为他准备的位子回身向众人挥手说道:“大家都坐下吧哈哈看戏看戏别被本相打扰了兴致。”
  他并没有刻意大声甚至态度很是和蔼亲切可那嗓门依然大得盖过了台上的唱戏声甚至胡琴的咿呀声。他的嗓音并不是声若洪钟而是像闷雷一样轰隆隆地滚过来天地都出回响。
  连站在台上帘子后面的秀儿都不自觉地心惊胆战难怪这人当年带领蒙古铁骑践踏中原时会势如破竹所向无敌的光凭他那闷雷一样嗓子在战场上一吼就要震死几个心脏脆弱的家伙。
  掀起布帘远远地望过去虽然长相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还是看得出这个已经七十岁的蒙古男人依然腰板挺直身高少说也有九尺。秀儿长这么大只看见过一个人的身板能跟他相比就是前些天在街上遇到的阿力麻里将军。
  就像有人说自己是天生唱戏的这世上还有人天生就是做魔王的无论形象、声音还是嗜杀的个性都是十足的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