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场) 燃灯
帖木儿问戏班下榻何处只是因为关切见秀儿犹豫着不肯明说还以为是不方便探访之类的原因了忙笑着问:“那你记得我住在哪儿的吧?”
秀儿点头:“嗯名字很好记塔影客栈对不对?”
“对你有事就去那里找我。”
两个人站在一起看着河中塔影。其实燃灯塔离璐河尚有几十丈之遥但塔影仍能倒印河中可见佛塔之高。
秀儿回头仰看着高高的莲花塔顶不解地问:“这塔既是实心那上面的长明灯怎么点呢?”
帖木儿说:“这就是燃灯塔的神奇之处了据说里面的灯刚点上就封塔至今已有近八百余年了里面的灯还是燃的。”
紫花嗤笑一声:“都没人上去过谁知道是不是燃的?若说是燃的谁看见了?”
他这种不恭的态度激得桑哈又开始怒目而视握紧刀把的手暴出了青筋连陈师傅都上前两步说:“相公你不懂就不要乱说谤佛之罪可不是好玩的。上面的灯还燃着这是得道高僧们入定时亲眼看见的你信不信无所谓。我佛慈悲但也只度有缘之人对那些执迷不悟的愚顽之人也只能遗憾地看着他或入轮回或下地狱。”
“你才下十八层地狱呢。”紫花气坏了。我只是就事论事又没说相公你会你为什么要抢着下呢?”
秀儿听得差点笑了出来看来帖木儿身边的人都不可小觑连个厨子都这么伶牙俐齿的。还会讲几句佛理。
一直不动声色的帖木儿这回微微皱起了眉头看着自己的“御用厨师”说:“老陈你既讲佛。就不要轻易动嗔
陈师傅立刻合掌做忏悔状:“公子说得是罪过罪过。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桑哈使劲一拍陈师傅地肩:“老陈你就别装了你一没入佛门二没戒荤腥。肉都吃了还怕这个呀。不过你刚也确实说狠了一点你看你把这位相公气的好一个白白净净的相公气病了该有多少大佬倌心疼啊。”
“哈哈哈”乌恩其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帖木儿拉着秀儿扭头就走桑哈脸色大变追过去跪在主子面前自己掴了自己一掌说:“都怪属下这张嘴忍不住。还请公子降罪。”
“起来吧我只是看这里太阳大了想带秀儿去客栈休息。等下一起吃饭。”帖木儿语气平和脸上并未见怒色。
“秀儿。你忘了你还要回去做饭?”紫花在那边大声喊。
“你回去要做饭?没人给你做饭。还要你做?做给谁吃啊?”帖木儿诧异不已。
“我……”秀儿还没想好怎么说。紫花已经抢过话头道:“当然是做给整个戏班地人吃了公子您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呼奴使婢惯了体会不到我们这种人的苦。戏班在外面演戏原来地厨师大娘还留在大都的家里这里自然就是师姐师妹们轮流做了不然就只能饿肚子。”
帖木儿索性转过身去问紫花语气中第一次出现了咄咄逼人之势:“你是说你们整个戏班的饭都该她一个人做?”
秀儿急忙声明:“不是不是是几个人一起做啦。”
帖木儿低头看着秀儿眼光很复杂有怜惜有担心也有一点点自责。
这时紫花在那边催着:“我们快点回去吧再晚了把中饭搞迟了师傅要骂的。”
“你师傅还骂你?”帖木儿的声音不出意外地提高了。
那边紫花却像印证了什么一样嘴角露出了一抹了然地笑滔滔不绝地说:“何止骂?只因为秀儿散戏后跟爹娘出去吃了一顿饭回来就挨了一顿家法打得浑身是伤不说还当场就把她的角色替换下来。后来秀儿在师傅门外跪了一整夜那晚还下了雨。第二天早上秀儿就病了高烧到差点死掉。就这样师傅口里说算了好像原谅她了实际上那角色一直没有换回来。这下乡巡演还是秀儿提议的你以为她愿意受这份罪呀哪个不想呆在大都过舒服日子?人家是没办法了一家老小都等着她养她不出来跑场子大都的戏台永远没她的份。”
“紫花师兄!”秀儿喊了好几声可是他恍若未闻一直说一直说根本不让任何人插嘴。不过他说的时候帖木儿和他的手下也都沉默着没有人打断他。
终于听紫花把话讲完帖木儿只说了一句:“咱不唱戏了我这就带你回大都去。”说罢牵着秀儿的手就要走秀儿急得嚷:“你别听风就是雨啊那件事早就过去了现在师傅待我挺好的。”
“叫你一个人做整个戏班地饭叫对你挺好的?”帖木儿好笑地反问。
桑哈在一旁问:“公子要不要我去好好教训一下那个老杂毛?公子你放心我不会杀人的我只打他一顿他替朱小姐出出气然后叫他把朱小姐进戏班时签地文书交出来就行了。”
“不要啊帖木儿你千万别让他去。”秀儿急死了怎么搞成这样了呢?她狠狠瞪了一眼紫花都是他那张嘴挑起来的!也是奇怪了紫花师兄平时挺沉稳挺老练地并非多嘴多舌地轻浮之人今日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
可是紫花对她抗议的眼神完全无视还心情大好地看着塔顶念念有词。再看翠荷秀和解语花这两个人也是一脸捉摸不透地表情。
末了翠荷秀竟然对她说:“秀儿公子要你随他去客栈吃饭你就去吧戏班那边有我和解语做饭就够了。”
解语花居然也附和:“嗯嗯到时候让紫花帮着烧火。”
秀儿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她们的意思是准备把她打包送给帖木儿让他当作他们的面带她走?他们今天都怎么啦?她越想越不明白了。她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赶紧表明态度:“那怎么行本来三个人就手忙脚乱了我怎么能走。”
又推让了一回最后帖木儿话道:“老陈你跟他们一起回去帮他们炒菜。”
见戏班的三个人有点呆的样子乌恩其说:“这下你们赚到了陈师傅可是我家老爷从扬州重金聘来的名厨只不过他最拿手的是做素菜。”
“我们芙蓉班的厨房从来只有素菜的。”三个家伙笑了起来就连刚刚跟陈师傅唇枪舌剑的紫花都一副很欢迎的样子。
看三个人互相挤眉弄眼想也知道他们对帖木儿的身份有多好奇了只是不好明着问。他们那么欢迎陈师傅焉知不是为了拐过去好打听的?
当秀儿再次坐进帖木儿的车子里看着车窗边一棵棵向后退去的樟树榆树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居然撇下三个同伴跟他走了。
不准确地说是那三个家伙撇下了她。
她敢打赌若平时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声称要带她走他们肯定会坚决拒绝就如那天九夫人要她留宿时他们的反应。可是今天居然是翠荷秀提出其他两个默许把她“推给”了帖木儿还顺手把人家的“御用厨师”拐过去做饭。
今天他们的表现真是太太太反常了!
虽然她很乐意跟帖木儿一起在城里走走跟他吃点轻淡爽口的素菜。但陈师傅去过戏班后帖木儿也就知道她现在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了唉还是那句话丢脸那幸亏帖木儿不是那种势利的人。
这边秀儿和帖木儿坐在车子里有说有笑。那边可怜的老陈师傅正被戏班的几个人围攻。所有问题的关键全都指向帖木儿的身份。出门随身带着蒙古保镖甚至还带着名厨的人绝对来历不凡但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呢?
老陈在来通州的路上早就被公子三令五申不许随意泄露身份了所以一直避重就轻。但他也有一点纳闷的是;“你们既然是她的师兄师姐怎么就那么放把她交代一个你们第一次认识的人呢?”
他们一起笑了起来:“你家公子那样子只怕离成仙不远了我们只担心他根本不近女色那不是耽误我们的秀儿?”
“是啊我刚才一直想激怒他可惜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紫花遗憾地摇了摇头。
“你们……”陈师傅终于耷拉着脑袋承认:“几位好眼力我家公子之前的确不近女色但自从跟朱小姐认识后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现在他近没近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