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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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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逐八

  “他到了元兴城了,对不对?”
  樊隐岳并未随楚远漠共赴良亲王的筵席。她不想在心神失宁时面对那一群人,那一群需要她动用全部精神与气力周旋的人。待楚远漠离开约过了两刻钟,她召唤出扮成驿馆仆
  役的梁上君、乔三娘,当口逼问。
  那两人不敢说不是,因自家徒弟的面色实在不容搪塞,唯迟迟讷讷,不点头也不否认。
  “他果然到了。”救她的人,果然是他。纵然两眸不曾睇清,他的气息她焉辨不出?
  樊隐岳冷笑,“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他的九儿也了么?”
  “九儿的确了……”
  梁上君没心没肺的一句,招乔三娘的起脚痛踹兼娇叱,“你不说话有人把你当哑巴不成?”
  “她本来就了,她是奭国的摄政王妃,当然要……”
  “她是奭国的摄政王妃,他又是什么人?”
  梁、乔当即紧阖起了各自一张嘴。
  “不能说?还是他不让说?”
  “隐岳……”瞅徒儿的眼神愈愈冷,乔三娘这过人太悉男女情事的微妙和脆弱,苦叹着接口。“没什么不能说,他也没说不让说。咱们只是觉得你们彼此的事最好从彼此
  嘴里听到,你们以后……”
  “我和他,没有以后。”
  “这话怎么说的?”梁上君傻笑,缓颜。“你还在生他的气?上一回他离开,可不是跟着九儿……”
  “我和他,在我离开村子时,已然结束。之后他出现,我承认,我很欢喜……”何止是欢喜?看到他出现,千万朵花朵在心漠盛放。“但是……”
  但是什么?梁上君大急,道:“他并不是因为九儿离开村子……”
  “我已然想到。”樊隐岳垂眸,遮去泛潋泪意。“他离开村子,是为了找我。吉祥说他找了我许多年。我应该想到的,他当然要找我。我和他拜过花堂,入过洞房,曾是名正
  言顺的夫妻,以他的品格,怎可能就此不闻不问,任我自生自灭?他须确定我的下落,我的去处,活得好与不好……这才是他。”
  “这……”梁、乔两人谁也不能摇头,这确实他们那个结拜兄弟会做的事。
  “我……爱关峙。”
  这一生,她永远不可能以爱关峙的心情去爱任何一个人。在他面前,她所有的心机,所有算计,只是为了得到他,得到叫关峙的男人,无关于任何其他。
  但,总是要有些东西时你穷尽心思亦得其不到。
  良亲王得到了娘亲的shen体,娘亲的心门至死也不曾再为他开启。
  她得到了关峙,要的本就是一夜夫妻,是她自己在得到后多生贪念,致使作茧自缚,尝得情苦。怨不得人,怨不得人。
  “那个村子,我在其中时并不觉如何,也从没有想过在那里长期停留。但离开方知,长至今日,只有在村中时,不曾有过仇恨,有过恶意。而这些,是因为那里有关峙,也
  有你们。”她迎视两位师父,感激他们与自己无亲无故,却赋予了自己关怀关注。
  “吉祥和欧文说过一些话。她没有说错,若一个男人爱上我,却在得到我之后弃我,再去追寻心中从不曾放下的执念之事,我情何以堪?不必想,一定会无比恨怨。关峙没有
  恨我怨我,还救了我,更让你们暗中保护。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纵算这世上上所有都欠了我,他也不曾欠过我。从始至终,是我接近他,招惹他,善治以完全的许诺欺骗
  他……”
  这一生,不可能有第二个男人如关峙般让她热烈爱慕、主动追求。那时的她,有多痴迷,就有多清醒。她清醒的指导,那个在桃花潭便为她簪的如仙男人,若不去追求,便
  只能成为过客,永远得他不到。可是,她想得到!复仇的人生不知何时会戛然终结,她要为自己贫瘠的生命掠夺一柸自己真正想要的暖意,她要在一朝闭眸永歇之际有一个可
  以让她泛起温柔笑意的人思念追忆。
  她与关峙,早在她新婚翌日撇离去时,即已告止,是她偏不甘心,偏要贪心,想把两边都紧紧抓牢。良亲王是生她的人,她早已经他父亲的资格褫夺,但在不齿他时,怎忘
  了也把自己也算进去?
  “告诉关峙,他既无心于万丈红尘,何必为了那些负他的人勉强自己?或浪迹天涯,或回到村中,过他想过的生活去罢。”说到底,她和九儿不过都是负心人。不管是谁,都
  没有资格再得他爱念惜意。
  “嘿,隐岳,你突然这么说,好似看破了红尘……”
  梁上君的憨话,再被乔三娘白眼剜止。“你确定这是你想对关峙说的?”
  “确定。”凉阴关一别,令她心冷成灰。一日一日过,品及两人相识每时每刻,却想不出关峙有任何一时对她不起。
  新婚翌晨,他胸前无人,臂中却无人。那人曾是他的挚爱之人,在他新婚时伤心哭泣,他仍能苛守分际。若是她呢?有一日她另嫁他人,关峙寻,她可有那份坐怀不乱的定
  力?
  她是在得悉一切的前提下,径自闯进了关峙的人生。她晓得关峙早有所爱,还曾为此庆幸:一旦自己得手离开,不必有太多歉意。她怎未想到,一个人肯打开怀抱接纳另一个
  人,纵算尚不是爱情,也有了感情,感情遭人亵渎,如何能风过无痕?
  重见关峙,她欢喜道极致,再多的欢喜却未使她动摇一分。她不会为最爱的男人放弃正在进行中的事,又凭什么怨他舍她而去?
  乔三娘又一声长喟,“我看,你不是看破红尘,而是勘破情关,可……”真的勘破了么?
  “我去做我想做的事了,两位师父,自便。”樊隐岳诉尽心迹,平了心绪,仰出门。
  梁上君、乔三娘面面相顾,楞不能语。直到一道颀长形影无声现身,两人才道:“你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