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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释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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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释前嫌

  弦月沐湘水,挂在船头的汽灯摇摇晃晃,昏黄的微光晕开老渔翁孤寂的背影。
  有人敏捷的跳上船。
  “少主!”披着蓑笠的老渔翁单膝跪下,分明是白须白,声音却很年轻。
  “我都听说了,君臣离间计果然用得不错。”虽是褒扬之语,由他说出,仍是一贯的清冷,黑衣男子的脸隐于夜雾中,眸似寒星。
  许是蓑笠太厚,老渔翁的额角竟渗出汗来:“属下依照少主之意,请杨先生将徐有亮写往边关兄长的书信稍作改动,东窗事后,轻而易举蒙混过刑部核对笔迹那一关。元帝自然再不肯信他半分,只是没想到君臣之义决裂至此,直逼得徐有亮走投无路,为保全兄长,将罪名一并应承下来……徐有亮才德兼备,少主原想将他收为己用,属下办事不力,还请责罚。”
  “罢了。徐有亮一死,势必让那些与他同类的朝臣心寒,南淮少一些忠君爱国之士,对北6有益无害。”慕容轩轻描淡写的让属下长了教训,顿了顿,问及北6:“父王和大哥那边有何动静?”
  “皇上已接到密报,虽得知少主安然无恙,也苦于关心则乱,催您早日返程。贤王表面与平常无异,但也不难看出被那具尸体所惑,因近来频繁打听您的去向,已经引起皇上的戒心。”
  慕容轩唇边挑起一抹讥讽的笑:“那就对了。桓宇,有些事并不需要操之过急,敌动我静才能获取良机。行了,你安排妥当后就去祈州与郑伯汇合吧。”
  郑桓宇忙掏出厚厚一迭银票递上前:“少主若还有其他吩咐,只需循着暗号前去找人,官府那边,由天义门长老打点,不会出太大差错。”
  “锦钰钱庄?”慕容轩似是没听见他说话,饶有兴味的翻看着银票,每一张纸上,都有一个朱批的“程”字。
  “是。”郑桓宇忙答道:“南淮目前只有程家锦钰钱庄的银票能通兑十六州。”
  慕容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程家的能耐他如何不知,若非跟踪程怀瑜,他不至于栽得那么惨,可是,如果没有苏州行,他也不可能认识那个小丫头,人生便少了很多乐趣……
  所以说,上天还是公平的。
  郑桓宇揣摩着少主变幻不定的神情,斟酌道:“少主内力急需调养,属下认为不宜再长途跋涉,不如与属下同行,也好照料……”
  慕容轩摆摆手,制止了郑桓宇重复过多次的提议。他望望远处的万家灯火,想到有人在等他,忽然觉得心情很好。
  “你明天先行动身,”走出几步,慕容轩又想起一桩事,转身吩咐道:“带句话给风凌二使,查清萧剑侠的底细,另外,提醒诸位长老,太乙天罡阵法也该换换了。”
  就在慕容轩往回赶的途中,沉璧遇上了麻烦。
  起因是一个酒鬼走错了地,闯进只剩沉璧的包厢,人都没看清,不由分说的拖着就往外走。沉璧吓得不轻,死抱着门框不放手,引来一群看热闹的。酒鬼下不了台,当即砸下几两银子要包沉璧。沉璧还来不及计较自己怎么就值这点钱,老鸨就赶来了,赔笑拉开据称是府尹侄儿的酒鬼,解释说人家已经有主。那酒鬼不依不饶,拉着老鸨要抬价。老鸨只好又说人家是外带的,压根不是绮红楼的货,凭谁也做不了主。酒鬼更来劲了,嚷嚷着说只要是临湘的货,谁先包的都得靠边站。
  趁他们正闹得不可开交,沉璧心里的小算盘拨得山响,先,酒鬼的叔叔如果真是临湘府尹,那就万万不能惊动,所以宁可信其有。其次,尚未恢复武功的慕容轩也不是好惹的,万一动起脾气来又打不过酒鬼的手下,丢脸事小露馅事大。最后,看那酒鬼已经醉得不成样,就算真被他带进房也未必能干什么,不如先给来段催眠曲,拖延时间,让他睡死拉倒。
  于是,沉璧松开抱着门框的手,楚楚可怜的抛出小女子原本卖艺不卖身的套话,提出先给酒鬼弹一曲。面子顾到了,酒鬼暂时安静了。沉璧坐在琴台前,随便挑了曲子信手而弹。酒鬼闭上眼摇头晃脑的瞎哼哼,其他闲人6续散了,沉璧给老鸨使了个眼色,老鸨会意,忙唤过自家姑娘替下了沉璧。
  沉璧提起裙摆蹑手蹑脚的往门外溜,不料那酒鬼精明得很,反手抓住沉璧的胳膊按坐进自己怀里,臭烘烘的大嘴直往沉璧脸上拱。
  “小娘子,你家恩客怎么还没来,八成不要你了,卖什么都是卖,卖谁也都一样,就跟了爷吧……”
  沉璧挣脱不开,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得左躲右闪,眼见着油光光的大饼脸朝自己越凑越近……
  “哐啷!”门板倒下。
  沉璧闻声未及回头,整个人就被提着衣领拽离酒鬼,接踵而至的“啪唧”怪响,伴随着一股辣油香醋混合的浓郁味道,慕容轩出现了。
  难说慕容轩出现得是否及时,他兴冲冲的一进门便享受到了如此刺激的视听双重盛筵,惊怒之下,手里的半袋臭豆腐立马全孝敬给了酒鬼的秃脑门——他早就拎得不耐烦了,要不是沉璧还没进临湘就开始念叨这玩意,他才不会冒着被熏死的危险僵直着手臂一路狂奔。
  “啊,我的湖南臭臭……”没人听懂沉璧在心疼的喊什么,她早被慕容轩扯到身后。
  酒鬼哇哇大叫着跳起来,正对上一双冰冷的蓝眸,凛冽寒气散播开来,他本能的后退一步。可惜一步也没多远,在老鸨的惊呼中,慕容轩一掌将他拍昏,扛起沉璧飞檐走壁去了。
  “唔……你再不放下我……我就……吐你身上了……”
  沉璧起先怕人跟踪,还能忍着不出声,慢慢的就不行了。晚饭在胃里翻江倒海,慕容轩的肩膀顶着她的肚子,上蹿下跳,换谁都受不了。她不奢望公主抱,背着也行,更次点,提着也比被当成麻袋好。
  由此可见,慕容轩绝非怜香惜玉之人。沉璧严重质疑北6美女的择偶标准,男人,不是光长得帅就可以的。
  慕容轩不理她,一口气跑上泊在湘水边的小船,开锚启航。
  沉璧趴在甲板上好半天才缓过来,慕容轩板着张冰雕脸站在船尾摇橹,看上去不仅没有丝毫歉意,还一副余怒未平的样子。
  “喂,你生个什么气,该生气的好像是我吧!”沉璧忿忿的揉着肚子。
  “你尽给我找麻烦,还恶人先告状?”慕容轩懒得去研究自己哪来的无名火,他就是觉得不爽,干脆连理都不讲了。
  “我给你找麻烦?!”沉璧给人当了七年的丫鬟,少爷小姐脾气没少受,忍了又忍,淡淡的说:“是我错了,我连累你今晚睡不成安稳觉,我还该谢你没真把我卖去窑子。你有什么打算不妨提前吩咐,再有下次……”
  “下次……”慕容轩一回想起沉璧被人又抱又亲的场面就血气翻涌,恨恨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谁敢轻薄你,我就剁了他的手喂狗!”
  沉璧愣了愣,对慕容轩前言不搭后语的措辞很是困惑,她沉默了一会,迟疑道:“你是……在为我抱不平?”
  慕容轩没好气的翻个白眼。“抱不平”三个字听着似是而非,但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和这丫头相处的时候容易犯糊涂——幸好也只有她才会让自己这样。反正打一开始就没在她面前树立好形象,破罐子破摔得了。
  “你跟在我身边还被别人欺负,说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么?”
  沉璧恍然大悟。
  以前在杂志上看过一句话,说男人都是面子动物,沉璧对此深有感触,眼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其实在她看来,慕容轩某方面的成熟老练只是皇室光环和宫廷争斗催生的产物,毕竟单就二十岁而言,仅算半个大人。偶尔的任性在所难免,他的心地并不坏,至少,还是护着自己的。所以,她从来都没有过于忧心体内的蛊毒,他到时候一定会给自己解药的。
  慕容轩见沉璧低头不语,只当自己又说错了话,懊恼个半死,橹下水浪溅得山响,无奈力气使得不当,船儿在湖心直打转。
  “我来!”沉璧见状想笑,一扫方才的不快,手脚麻利的挤开慕容轩。
  “你能有多大力气?”慕容轩不放手。
  “摇橹讲究的是巧力而不是蛮力,北方人哪懂这些,看我教你……胳膊抬高点……”
  沉璧拉着慕容轩的袖口认真比划,明净的脸上看不出半点阴霾,慕容轩呆呆的任由摆布,胸口有什么东西迅膨胀。
  “对……不起……”
  原是一句憋了好久的话,说出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可是,当沉璧看向自己的时候,慕容轩还是扭转头去……赏月,余光瞥见女孩儿唇边的浅浅笑涡,似盛满美酒的夜光杯。